身为未来的婆婆,打听未来儿媳妇的品行,性格,身体状况,是不是勤快,女工好不好,知不知礼,懂不懂事等等这些都很正常,可这刘氏倒好,别的都不关心,唯独细细致致打听起当初杭家给的聘礼来,这是什么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小蝶那孩子那么老实,又没有什么心计的,这往后啊――唉!”杨氏又是一叹,毕竟有的话她也不好说。
“这婚期都定了,正备着嫁妆呢!这门亲事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婆婆对那未来女婿满意得不得了呢!”春霞说道,微微有些无奈。
“小蝶自然是要嫁过去的!姑娘家哪里能够没来由的退亲呢!”杨氏忙道:“我今儿提醒你一句不为别的,你私下里同小蝶旁敲侧击几句,给她提个醒就好!”
哪有个嫂子给就要出阁的小姑子出主意,提醒她出嫁之后要提防自己婆婆的?说了这话杨氏自己也觉得听着别扭,忙又笑道:“罢了罢了!你还是别说了,就当在我这儿听了一句闲话吧!反正,往后你和东南多花点心思注意着,若他们家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能够及时发现也就行了!没准,是娘多心了,那刘氏就是随便打听罢了!”
春霞想想也是的,乡下老太太们辛苦操劳了一辈子,绝大部分都是钻进钱眼里,越老越势利,越老越爱钱的,刘氏做出这种事情来也许真的是很普通的一件事罢了。既然她儿子是个读书人,想必那家人也是有点儿眼光和休养的,又怎么会随随便便欺负儿媳妇呢?
“娘你说的也有道理!”春霞点头一笑。母女两个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春霞才告辞了回去。
话虽如此,可春霞心里藏了这事儿到底不甚自在,婆婆面前她是不敢拿这个去说嘴的,没准还讨她一顿骂,说自己见不得她女儿好呢!于是她便跟杭东南提了几句。
杭东南听毕也皱了皱眉头,“竟然有这事?刘氏伯母竟去找岳母打听这个来了?”
春霞点点头:“我娘亲口说的,还能骗你呢!”
“我去告诉爹娘!”杭东南起身就要走。
“别呀!”春霞忙拉住他嗔道:“你是要害死我呀!你就算说了能怎样?能退亲吗?咱们往后多注意点便是了!”
杭东南一时语塞。退亲,当然不可能。人家现在可是秀才,对杭家来说,这门亲事还算是“高攀”占了便宜的,提出退亲,外人肯定会传出不好听的话,小蝶的名声就坏了。而且,光为这点事就嚷嚷着退亲,说出去也不能叫人心服!
可杭东南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这事儿他不知道还罢了,知道了哪里能够当做不知?便道:“虽然不能退亲,可我也得跟爹娘说了,让他们多长个心眼儿!刘伯母这么做,实在有点儿不地道!我听说,我那未来妹夫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嫂子呢,小蝶这么老实的性子,如果婆婆又是那么贪钱势利的人,我真担心她会过的不好!”
“小蝶的夫君好歹是个读书人,总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受气吧,你也别想那么多了!”春霞只好如此安慰他。
杭东南点点头“嗯”了一声,到底忍不住将这事儿告诉了杭赞和叶氏。
杭赞听了只怔了怔,微微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显然跟春霞差不多的想法:世上哪有不爱钱的人呢?打听银钱之事,虽然不太地道,可也不能就因此判了人死罪。
叶氏却是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炸了毛的老母鸡般大叫了一声“岂有此理!”差点没跳起来。一拍桌子立马将春霞叫了来,将这事儿一说,沉着脸问道:“那刘老婆子真的上你们家去这么问你娘的?”
春霞叫婆婆的黑脸吓了一跳,忙点头道:“是啊,我娘怎么会撒谎!”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这么大的事儿竟然瞒着我!”叶氏怒气冲冲啐道:“混账刘婆子,她什么意思!哼,难不成我们杭家还能亏了自个的亲生闺女不成!哼,不要脸的老东西,我女儿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算计起她的嫁妆来了!做他娘的春秋大梦!我女儿的嫁妆,一个子也不会给她!”
叶氏显然是给气坏了,不住口的破口大骂,杭东南和春霞听得目瞪口呆。尤其是春霞,再一次刷新了对婆婆的认识。呃,自从有了婆婆,真是无处不存在意外啊!不过这一回,她心里倒是挺认同婆婆的,而且对她也生出了几分佩服:像她这么护犊子的,真不多见了!
“行了行了!你就是跳脚又怎样!”杭赞没好气道:“难不成这门亲事还能作罢了!”
“做梦呢!作罢!”叶氏哼道:“我家小蝶自然是要嫁过去的,哼,可是老东西想要算计我女儿的嫁妆,那却是万万不行的!个老东西,我女儿的嫁妆是用来傍身的,不是用来给他们家补贴家用的!”叶氏忿忿低骂,忍不住又恨铁不成钢道:“这个丫头偏生是个软和性子,面团儿似的,唉,可怎么办!她要是有小霞一半的脾性,我也放心了!”
“……”春霞嘴角抽了抽,望天无语,心道娘,我哪里又招您惹您了?您怎能当着我的面拿我这么打比呢,多伤我的心啊!我脾性怎么了?我自嫁过来可从来没跟您顶撞过啊,不就是把自个的嫁妆看得牢了些让您无从下手么……
“娘!”杭东南瞧了春霞一眼,也有些不满的叫了一声叶氏。心道娘说话真是越来越口没遮拦,怎么好好的又扯上阿霞了!
“不行不行!”叶氏如今满心里都是气愤哪里还去管杭东南和春霞怎么想,她突然抬起头瞪向杭东南和春霞:“你们给我想个好法子,这嫁妆要怎么准备,得重新仔细商量商量,断断不能便宜了那老东西一家子去!”
说着忿忿道:“新房里整套家具摆件自然要上好的,这不需说。什么绸缎布料,首饰之类的能俭省的就俭省了,没的到时候便宜了旁人!你们倒是都想想办法呀出出主意呀,那可是你们的亲妹妹!”
春霞想了想便道:“娘,不如将现成的银子折合成不动产,给妹妹多置办些田地吧!衣裳布料首饰人拿得走,这田地可拿不走。”
叶氏眼睛一亮,随即又摇头:“不好不好!那不是要养着他们全家了!不行不行!更便宜他们了!”
春霞笑道:“这样,这田地呢就别在青冈村置办,挑一处离青冈村远一点的,到时候再雇佣一家老实可靠的人帮着打理,这打理的人可以由爹娘来挑选,务必对小蝶忠心的。若他们动什么心思,叫这家人赶紧向爹娘禀报就是了。”
“这主意不错!”叶氏点点头终于满意了,“就置办田地!每年卖了粮食的银钱交在小蝶手里也好教她松动些,不至于看人脸色。况且这出产年年都有,长久些。他们要敢动心思叫我知晓了,瞧我不打上门去!哼,谁也别想抢走!肖想儿媳妇的嫁妆,靠儿媳妇嫁妆养过活,看他们丢得起这个脸!”
还有小蝶,好在还有两个多月呢,趁着这些日子,少不得要多多教导她,让她多记着点,等将来嫁过去了多长个心眼儿,省得吃亏!
春霞忍不住瞧了她一眼,心道婆婆您这不是挺明白事理的呢,怎么用在我身上就完全不一样了。唉,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这样一来嫁妆的事情就好解决得多了,零零碎碎的东西叶氏一概道不需要,只让他们用心寻访合适的田地,到时候陪个六七十亩过去,照样体面!这田契可得叫小蝶收好了,冯家总不好意思平白无故的问她要田契吧?衣料就难说了,婆婆要做新衣裳问要,能不给吗?
回到县城里,春霞和杭东南才知道就在这两天,传来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京城里传来消息,西征的年大将军因判断敌情失误轻率出兵,不但自己和两个儿子阵亡,并且连累无数将领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连累大齐近八万精锐士兵惨遭覆没!
消息传到京城,朝廷皆震,龙颜大怒!年大将军和两个儿子虽然阵亡,年家仍旧遭到了皇帝的贬斥,诏书中更是有触目惊心“国之罪人”四个大字,将年家一下子打入了地狱!年大将军父子更被扣上了渎职的大帽子,别说风光大葬,连坟墓都不敢起,只在夜黑风高之夜悄无声息的随意掩埋了。年家不敢设灵堂,阖府不敢带孝,不敢哭,年府上下,一片愁云惨雾。
而此事必须要有人出来负责,年大将军父子已死,其许多亲信却在,无不受到惩罚贬斥,身为年大将军身边第一得用的柏将军自然也不能幸免,如今已是免职在家闭门思过,随时听审。
于是,消息传到桐江县时,吴大少奶奶的心一下子便沉了下去。松罗院的灯火一夜未灭。
这一夜,无法入眠的除了吴大少奶奶还有张县令。张县令满面忧愁的向夫人叹道:“这可怎么办!怎么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发生了这种事!我好不容易搭上年大将军这条线,前几个月他生辰时还特意送了一份厚礼,原指望着能高升高升,没想到――这可怎么办呀!”
年大将军一倒台,朝堂中肯定是要重新洗牌的了。不知多少人要受到牵连,也不知多少人会趁机出头!张县令既然攀上了他,那无疑就等于是他的同党,想要高升,明显是不可能了!能够安安稳稳的在这儿继续留任,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朝廷候补的官员多着呢,惦记着县令之职的也多着呢。如果被哪个有心人在这上头做文章,硬是栽他一杆子,抢他的位置,他一个小小的县令,能斗得过人家吗?
张夫人倒是很淡定,对她来说调理好身体生个儿子才是头等的大事,春霞可是说过了,要保持心情愉悦,因此近来无论何事她都很控制自己的情绪,闻言便淡淡一笑说道:“那有什么法子呢?谁也不能未卜先知,谁知事情会搞成这样?老爷啊,如今事情已不在咱们掌控范围之内,你就是再着急能有什么用呢?倒不如安下心来静观其变,咱们这儿可是天高皇帝远,谁想的起来咱们呢?您可千万别自己乱了阵脚!就算这县令之位真叫人顶了去,您不过是给年大将军送过一次贺礼,算的了多大的事儿,大不了辞官回家便是!什么打紧呢!何苦提心吊胆自己给自己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