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人是绝对靠得住的。只要他一口咬定,这两人便是再能耐也怪不了他,至于杭东南,他也只能帮到这儿了,他能不能逃过这一劫,也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张县令暗叹的同时也百思不得其解:这杭东南到底怎么搞的,好端端的怎么就招惹了年府呢?以至于人家非要取他性命不可!
杭东南和春霞急急回到乌桕村中,看到杭家,左家两家老人都好好的便松了口气,当即也顾不得解释什么,随便找了个借口,将两家老人各自送走,送到别的村里相熟的人家中暂住。
然后,便把周经找了来,交代了一番如果有陌生人进村打听他们下落如何如何应对,两人便去了自家一处茂密竹场中守竹场的小木屋中暂住,只告诉了周经一个人,让他有消息记得通传。
周经听说来者不善,见他夫妇二人神色端凝不由心中一凛,郑重点头道:“你们放心,有我在定不会教来人得逞的!你们是乌桕村阖村上下的大恩人,村民们都不会看着你们出事!还有咱们作坊里,工人可是不少――”
春霞忙道:“能打发了他们走那是最好,实在不行便稳住他们,你们千万不要乱来!对方人数虽然不多,但却是武功高强的凶残之辈,你多加小心!”
周经点头答应,就此分别。
县城里那边,当然是找不到杭东南的踪迹的。
老三和老六气得暴跳如雷,自然将这股怨气发在张县令的头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情?偏偏这边下令去拿他,那边他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张县令当然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连叫冤枉。
老三和老六哪里肯信?认定是那老家人通风报信了,逼着张县令将他叫来,二人上去冷不丁一顿拳打脚踢破口大骂外加威胁利诱,连:“你主子可是什么都招了,你这狗奴才还不认账?说,杭东南究竟跑到哪儿去了!”
那老家人被打得浑身是伤嘴角流血,蜷缩着抱成一团在地上颤抖呻吟不已。可他却不傻,心道主子若是什么都招了,你们何苦还用着的为难我着老头儿?可见这是诈我呢!便也抵死不肯承认。
这时候,张县令方战战兢兢上前拭汗道:“两位爷,小的先前之所以留下两位爷在书房,就是怕两位爷怀疑下官做了什么小动作,谁知两位爷仍旧是怀疑下官了!下官冤枉呀!对了,据下官猜测,想必是突然撤除城内警戒令他起了疑心这才逃走了吧?毕竟――他是做捕头的人,向来警觉……”
老三和老六面面相觑,对张县令的话将信将疑,脸色却没有刚才那么难看了。
做捕头的人,警觉性自然比常人要高些。再者,他们连续两夜行刺未遂,知道此人的确行事谨慎,似乎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张县令这么说似乎也说得过去……
张县令察言观色知道他们多半是信了自己的话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反正撤除警戒是他们吩咐的,这会儿出了事也与他无关。他有些歉意的瞥了老家人一眼,立刻向这两人讨好献策道:“两位爷,杭东南和他妻子都是乌桕村的人,据下官猜测,没准,他们已经回家去了,两位爷看是不是――”
反正,就算他不主动提及,这两人肯定也能想得到的,倒不如他先发制人的表了“忠心”,先把自己保全下来再说!至于杭东南,他相信以他的机警应该已经回去安排好了一切。若他连这点儿心机都没有,那么他再怎么帮他拖延恐怕用处也不大!
“我们正要问你呢!”老三闻言脸上神情又缓和了许多,说道:“乌桕村,那地方怎么去的?”
他就不信,杭东南除了回家还能跑哪儿去!若是他果真没有回家那就更好了,把他爹娘抓在手里,不怕他不乖乖送上门来!
张县令连忙殷勤的表示画一张详尽的地图给他们,老三和老六鼻孔里哼了一声大大咧咧道:“那就快着些!明儿一早爷们就要出发,不,不对,等会儿爷们就走!你赶紧叫人弄些吃的来!”
“是,是!下官遵命!”张县令连连答应,示意老家人从地上爬起来赶紧去吩咐厨房。
老家人心里暗骂强盗,不得不陪着笑起身一拐一拐的去了。张县令见他们打错了人竟半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心里也不由暗恨。心道若早知年家都是这种人,打死他也不会往上凑着巴结!
当天晚上半夜里,老三和老六就摸黑到乌桕村。到了这儿他们才发现,根本不该这个时候来!
张县令指的路的确没有错,但是张县令又没来过杭东南的家里,他哪儿知道他们家具体在哪个位置?这两人到的时候正是半夜鸡叫的时候,想要找个人打听打听都不行!
正是仲春时节,山间晚风阵阵,凉快得发冷,二人站在黑灯瞎火的村子中间,彻底的茫然了。
“三哥,这个,怎么办?要不咱们随便找户人家过一晚上,什么事儿明儿再说?”虽然是习武之人,但两人武艺高强,那过的也是华服美食的生活,几时吃过这种苦头?武功高也会觉得冷的啊!
“不行!你傻呀!”老三心里也暗暗懊悔,却是一口就驳回了老六的提议,训斥道:“那杭东南是个狡猾之人,咱们不能再打草惊蛇!咱们这么大半夜去敲别人的门,能不惹人起疑吗?走,上村头树林子里眯一夜去!”
老三说完转身就走,老六无奈,只好跟上。
他二人却不知,其实他们刚进村里,周经便得到了消息。
得了杭东南和春霞的吩咐,周经不敢怠慢一直留心,晚间也安排了作坊里自家买来的得用工人在村口悄悄的值夜,盯着进村的道路。
周经得知消息立刻命派去的工人小心跟着他们,自己则带了两个人连夜就上竹场里去找杭东南和春霞了。
山中木屋虽然简陋,但十分结实,该有的东西一样没少,杭东南和春霞倒并未吃什么苦头。
只是,两人心里有事,皆睡不着。两人思来想去,想去思来,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这伸手如此了得,身份如此神秘的刺客究竟是谁派来的?又为什么非要置杭东南于死地不可。
春霞帮着杭东南一起想,恨不得连杭东南刚刚拜师学艺时回想起,一路梳理而来,仍旧想不通会是什么人。
半夜里两人刚刚浅浅睡去,周经便带着人来了。
听了周经的描述,杭东南敢确定这两个人正是那两名刺客。虽心凛他们来的好快,但同时也没来由的略略放心。
既然是敌人,那当然是摆在明面上的更好对付。怕的就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既然他们来了,”杭东南的目光渐渐冷凝下去,声音也变得冷漠起来:“阿霞,你在这儿好好待着,明日叫两个人过来陪你,我跟周经下山。这儿是乌桕村,不是县城,由不得他们说了算!”
“你是想――”春霞心一紧。
“我想拿下他们!”杭东南轻轻说道。
春霞脸色微变,忙道:“可是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这儿虽然是咱们的地盘,可是能帮得上你的却不多啊!”说不多那是委婉的说法,根本是就没有。这是真刀真枪动手的事儿,不是闹着玩,春霞知道杭东南肯定不会让周经等帮着动手的,他们并不会武功,到时候还不够他们砍的。万一因此害了性命,怎么跟人家家里人交代?同一个村的人,今后还怎么相见?
“放心!你记得村子北边山后那一带吗?那儿地形复杂,将他们引到那儿去,设几个陷阱,我有七成把握能困得住他们。”
“七成啊……”春霞望着他喃喃说道,光是听他这么说,她心里便觉得凉凉的,忍不住轻轻的颤抖起来。
七成,那么,还有三层呢?还有三层便是他再也回不来了吗?她的心猛的一缩,突然觉得难过得要不能呼吸。
第一次,她察觉自己离死亡这么近!
春霞心里不由暗暗沮丧,麻沸散,每当她想要静下心来好好的研制的时候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打断她,以至于至今为止她仍旧不能造出真正的麻沸散。
这玩意好歹算是麻药啊,有了这玩意,如今多少能帮上一点忙吧?
“霞,”杭东南笑了笑,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有七成把握已经是很好的机会了,如果他们再隐藏到了暗处,对我更加不利。你放心,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我尽早赶过去布置好,他们猝不及防肯定会上当的。霞,你乖,好好的在这儿等着我,我会回来接你的!”
春霞眼眶一湿,咬了咬唇伏在他怀中没吭声。她怕自己一出声便会忍不住哭起来。
杭东南心里也突然生出些恋恋不舍的柔情来,自从有了她,与她心心相印,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够像从前那样毫无顾忌的去做事了。但是,有的事情,还是必须得当断则断,否则,只会害人害己。
若不能解决掉这两个仿佛豁出去性命不要也要杀了他的高手,他将会更加麻烦。他们既然找到了乌桕村来,显然已经知道这儿是他的家,有他的亲人,如果不尽快把他们解决掉,真的会更危险!
“霞,我不能再耽搁了!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杭东南轻揽着她,低低说道。
“嗯!”春霞终于放开了他,勉强笑道:“那你赶紧和周大哥他们去吧!我等你来接我,小心点儿!”
“嗯!”杭东南低头在她脸颊上,唇上用力亲了一下,松开她转身离开。
听着踩在竹叶上沙沙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春霞身子一软,扶着门柱,纤细的手抵在胸口上,大口大口的喘了好几口,方才慢慢的回转过来。
她躺在简陋的竹床上,心里默默的背诵着记忆中的一个又一个的药方,一个接一个不停的背诵着,除此之外,她不敢去想别的,也不能去想。
想多了,她觉得自己就不能活了!
天渐渐的亮了,光线从窗棂中透进来。春霞轻轻翻身坐起,能听得到外头有风吹动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还有不知名的鸟儿穿梭竹林间唱出欢快清脆的歌声。
她起身出门,阳光透过密密层层的竹叶缝隙洒落下来,一地细碎的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