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水秀乃方家嫡女,自幼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哪儿是走过山路的人?没多大会儿,便累得不行,脚上发软发酸,气喘吁吁的只觉得胸肋间一阵一阵发疼,汗水滚落,鬓角都湿润了,背后也觉黏黏腻腻的十分不舒服。
话说,年东南的脚步哪儿是她能比得上的?他觉得如履平地,她却是前所未遇!
她抬头看了看走在前边未曾回过头的年东南,咬了咬牙,硬是不叫半声苦一言不发的跟着。
走了好一阵,年东南终于想起来她了,一转头,看到她踉踉跄跄的提着裙子低头跟在自己身后,脸上红通通的显然是累的,半张的朱唇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额上的汗水在太阳的照耀下亮晶晶的。
看到年东南扭头看她,方水秀心里委屈的不得了,却是冲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垂着头喘吁吁的柔声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我实在是太没用了……”
年东南不由有些歉意,便道:“是我欠考虑了,这样的山路你一定没有走过吧?”
方水秀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忙又道:“不过不要紧的,真的不要紧的,我可以的。”
年东南便道:“那咱们慢些吧!”
他目光一扫,顺手“啪”的一声折了一根粗细合适的笔直树枝,将枝叶掠去递给方水秀道:“拿着这个吧,或许走起来会方便一些。”
“谢谢表哥!”方水秀灿然一笑,眉眼盈盈而动,由衷笑赞道:“表哥真厉害!”
年东南听着她小儿女无辜而单纯的称赞不由“呵呵”一笑笑出了声,说道:“这算什么厉害!”
方水秀却笑道:“至少我就不能啊!”
“我可是男人!哪儿能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年东南笑道。
方水秀亦笑道:“所以说表哥厉害啊!咱们快些走吧,这会儿太阳似乎小很多了呢!”说着又不好意思笑笑,“没想到这山间的路这么难走,太阳再一猛,我都觉着有点儿晕乎乎了。”
年东南便道:“前边都是林荫路,想来会好一些。”
“嗯!”方水秀微微含笑点头,同他一块走过去。
年东南放慢了脚步,方水秀终于没有被甩在后边了,两个人几乎是并排走的,少不得随口说说话,方水秀问起一些他从前的事情,年东南顺口都跟她说了,方水秀听着心中只觉一片柔软。
不多会儿,终于到了那片淡竹林旁,方水秀指着欢然笑道:“表哥你看,就是那里了!咱们过去择些鲜嫩的,这就采了带回去吧!”
年东南看过去,那一片竹林说是竹林其实不过一小片,长在半山腰间的一个凹槽缓坡上,并不高,只到他腰身左右。都是一簇簇的生长着,走近去看,竹竿也很细,小的只有手指大小,大的也大不过一枚鸡蛋,而那叶子却格外的宽大苍翠。
走近了一闻,有股很特别的清香味道。
年东南情不自禁便想起了远在桐江的媳妇儿,媳妇儿这会不知道在做什么?应该还在忙乎着她的竹器坊吧?还有她那些各种各样的宝贝竹子。那些地方,当初可都是他陪她去过的,许多竹子也是他陪着她一点一点的挖回去栽植的。
想着想着,年东南脸上的线条渐渐柔和起来,眸光也渐渐温柔起来,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他没有一天不在想着他的媳妇,想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想着她娇嗔的向自己撒娇。还有那略带横蛮的语气和举动,无一不令他想念。
年东南看着眼前的淡竹林,方水秀在一旁偷偷看着他。
看着他似乎魂灵出窍的神情,方水秀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怪怪的,忍不住叫了声“表哥……”
她一连叫了好几声,年东南才“嗯?”的一下回过神来,看向她。
方水秀便微笑道:“表哥很喜欢竹子吗?”
“嗯!”年东南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很喜欢,没想到这儿也有竹子啊!”这是媳妇生财之道的载体,他当然会喜欢了!
方水秀眼睛一亮,不觉喜道:“我也很喜欢呢!翠竹连接成片,清雅幽静,风骨绰绰,置身其中,叫人心情也会好许多!炎炎夏日,更令人心旷神怡,肺腑清新!宋代苏大学士亦言‘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可见自古以来喜欢它的可不少呢!”
年东南“嗯”了一声,顺口又道:“可惜这些竹子太细了,也没什么特点,没法用来编制竹器!不过,没想到这叶子还有治病的功效,也算是物得其用了。”
方水秀顿时怔住,眨了眨眼睛,有点儿不太明白年东南这是何意,可聪明如她,当然不会当着面问出来,便微微一笑含糊过去,道:“咱们快些采摘竹叶吧,只怕姨妈跟方丈大师说禅也差不多是时候说完了呢!”
年东南瞟了一眼她白嫩纤细的一双素手,道:“这竹叶可不好摘,边缘锋利很容易伤到手,你还是在这儿等着吧,我去就行!”
方水秀芳心窃喜,她当然不会拒绝表哥主动表示的关心,心中蜜一样的甜,双颊泛着淡淡的红晕,粉颈低垂娇声轻轻道:“嗯,那,我就在这儿等着表哥,表哥你也小心点啊!”
年东南点点头,便走过去了。
方水秀不觉抬头,朝他的背影凝过去,这个男人身材高大伟岸,五官英朗轮廓清晰,那双深邃的眸子,浓浓的入鬓长眉,还有那高挺的鼻梁和流线般顺畅紧抿的薄唇,无一不散发着浓浓的男性的魅力,令她越看越不能自拔。
方水秀不禁暗道,到底是年家的人,是大将军的血脉,哪怕流落在外二十年,照样也是人中之龙……
这辈子能嫁得如此夫婿,真正无所求了!
年东南很快将淡竹叶采摘好,顺手用茅草系了一下,提在手中过来道:“好了,咱们回去吧!”
“嗯。”方水秀假装自然而然的握着他的手细看,柔声关切道:“表哥的手有没有伤着?”
年东南火烫般想也没想便缩回了自己的手,“没事,这点小事怎么会伤得了我!”
方水秀心里窘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尴尬的讪讪道:“对不起表哥,我,我――”
“走吧!”年东南淡淡打断她。
方水秀眼眶一红,垂首道:“我真是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关心所以――”
“你一片好心我也没怪你!快下山吧!”年东南说的若无其事。
方水秀见他眸光清明,脸上没有不耐或鄙视的神情,这才心中略松,展颜轻松一笑:“你不怪我就好了!”
年东南不禁也笑了笑,说道:“我就是这性子,不喜欢别人碰我。不是针对你,你别往心里去。”
府上这几个表妹,也就只有方水秀没有整天追着他死缠烂打,加上今日一路闲谈,他对方水秀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想着人家姑娘其实不过是单纯的关心一下自己而已,自己那反应的确有些伤人了,因此年东南如此说道。
可伤人归伤人,原则性问题他可不敢违反,媳妇说过不许他碰到任何除了她之外的女人,他可是一直的记着牢牢的――不记着不行啊,媳妇醋坛子发作的情景他可是历历在目。
话说,这回他上京之前,媳妇却是半句关于这方面的话也没有叮嘱,这反而令他更加警惕,更加不敢越雷池半步。
媳妇的脾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挂在嘴上,那还是有商量的余地,她不吭声,如果他犯到她手里,只怕这辈子他都别想再见到她了!
“原来是这样,是阿秀唐突了!真的对不起……”方水秀微微一笑,这回是真正轻松下来了。
只是,她心里还是有疑问的,表哥不喜欢人碰,那么他从前娶的那位妻子呢?他对她,又是怎样的态度?
方水秀从来没有把年东南从前的妻子放在眼里过,唯独此时,才想起了她来。
她偏头看了看他,想要问什么,终究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提起这个话头,而是柔声轻语的同他说起了别的闲话。
年东南见她知进退,对她倒还客气,两人一路下山,也算得上其乐融融了。
方水秀心中不由一阵甜蜜:表哥他对自己的态度,比先前很多不同了呢!
“哎哟!”她脚下不留神踢到了一块石头,身不由己惊呼一声向前摇晃着欲跌倒。
“小心!”年东南下意识伸出手将她稳稳扶住。
他的宽厚有力的手掌握在她的手臂上,温暖而踏实,温度透过衣裳传来,令她心中蓦地升腾起一种难言的柔情,脸上“腾”的一下红了,惊惶如小鹿般一双妙目汪汪的睁着凝向年东南,失措的道:“对,对不起,我,我――”
“没事吧?”年东南将她一扶站稳立刻水过无痕般收回了自己的手问道。
方水秀暗暗失望,不由赌气暗道真是个乡下来的笨蛋,笨死了!你明明不讨厌我的,明明关心我的对不对?为何到了这等时候还这般非礼勿视,非礼勿动呢?若非姨妈有意,我岂会同你二人单独来到这儿?姨妈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我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没事……”方水秀娇羞的摇头含笑,“只是吓着了!”
年东南点点头:“那就走吧!”
方水秀顿时愕然了,他居然不帮她检查检查脚踝?居然说“那就走吧!”
这个人,是当真不懂怜香惜玉还是根本就是没心没肺!
“嗯!”方水秀温柔的点头,还没走两步,却是咬着牙低低的抽着气,好看的眉头也蹙了起来,一手下意识的偏身欲扶那摔着了的腿,十分难受的样子。
年东南自然听到了她那压抑的带着痛苦的低吟,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道:“脚上受伤了?”
“阿秀,阿秀真没用……”方水秀勉强笑了笑,垂着纤细的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粉颈,腰身袅娜,发丝随风一缕从身前飘过,将自己最美丽柔弱的一面展现给他看,看起来好不楚楚可怜。
年东南哪儿有心思去欣赏她这副柔弱美,听见她这么说不由略带谴责的说道:“受伤了你怎么也不说呢?还逞强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