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他这架势,却又不像是说说而已。年信荣,年信利顿时噎得上不上,下不下。
年信荣便笑道:“呵呵,你们小夫妻年轻在新鲜劲头上,感情自然比旁人要好些!呵呵,这很好,很好嘛!来来来,这杯酒我敬你们,一来呢祝贺春霞终于回来了,二来呢,祝你们小夫妻俩白头偕老,呵呵!”
“对对对,来,咱们一块儿敬这杯酒吧!”廖氏也笑了笑,向众人道。
众人便都打着哈哈笑着端起了酒杯。
“东南谢过各位叔婶和兄弟姐妹们!”年东南便笑了笑,与春霞亦端起了手中的酒杯,与众人一道饮了杯中酒。
春霞微微一笑,亦将酒杯往唇边递去。
酒杯刚刚到唇畔,一股浓烈刺鼻的酒味带着辛烈扑面而来,无需品尝便可知这是度数极高的酒。
因为职业的关系,春霞前世便几乎不饮酒,今生也极少沾染这东西,况且即便沾,同吴大少奶奶等女眷一处,饮的也是度数极低,带着甜味的酒,这种白酒,她还是头一回碰到。呃,比她和他男人花烛夜饮的交杯酒还要烈……
“这酒味闻着就好辣呢,你帮人家喝!”春霞投桃报李,笑嘻嘻的举着杯子便递到了年东南的嘴边。
反正今晚就是要持宠而娇,就是要同他在众人面前秀恩爱,她撒撒娇也很正常嘛!
年东南一笑,自然不会拒绝她,便微微张嘴欲饮下杯中酒。却是在闻到酒味的那一刹那变了脸色,伸手轻轻将酒杯从她手中接了过来置在桌上,淡淡问道:“是谁为夫人倒的酒?”
春霞愣了愣,不明所以,却听得一个怯怯的声音一旁响起:“是……奴婢……”
大夫人见他又找事十分不快,耐着性子说道:“这酒都是一样的酒,这又是怎么了?她不想喝,不喝便是!本是家宴也没那么多的规矩讲究!”
“母亲误会了,”年东南缓缓说道:“这酒,母亲闻一闻就什么都明白了!”年东南说着命红星将酒端过去给大夫人闻,冷声道:“洒了一滴,你也不必回敬一堂了!”
红星心中一凛,低低应了声“是”,小心翼翼将那杯酒端过去给大夫人闻。
春霞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偏头看了年东南一眼,年东南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她稍候便知。
大夫人蹙了蹙眉,勉强将那杯酒端到鼻子底下吻了吻,一时不由亦微怒,不悦斥责那斟酒的丫鬟道:“你是怎么搞的!糊涂了?这是男人家喝的酒,怎么给夫人斟上了!”
春霞这才恍然明白,原来京中亦是一样,宴席上女眷们和男人们饮的酒是不一样的,而那奉酒的丫头,竟给她上了烈酒。
想必,是想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吧?只是没料到她竟然没有闷声不响的喝了,而是“恃宠而骄”的将酒递到了丈夫的唇边。
听了大夫人轻描淡写一句归结到“糊涂”上的解释,春霞眸光微微闪了闪:要是信了这话,那就是傻子了!
“奴婢该死!是奴婢糊涂!奴婢该死!”那丫鬟立刻就着台阶就下来了,“扑通”一声跪下连连请罪。
“闭嘴!”年东南低喝一声,向大夫人笑道:“母亲,看来这些下人果然是糊涂,果然该死,做惯了事情的居然连这么点小事都能弄错!还偏偏是给我媳妇儿的酒弄错了!我很怀疑,别有居心呐!是不是故意要想给我媳妇一个下马威啊?区区一个奴婢,胆子也太大了点!”
年东南这一番话说的可谓是丝毫不留情面,大夫人恼恨不已,阴着脸冷冷的盯着那跪在地上已经唬得脸色发白的丫鬟。
廖氏便也“嗤”的一笑,轻柔的说道:“想必这些日子大嫂当家太累了,未免松动仁慈了些,这些下人呐,一个个惯得胆子也肥了一圈!真正好大胆,连侯夫人都敢捉弄,别的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二嫂说的很对!”蔡氏不由后怕般的轻叹道:“今日敢斟错酒,明儿只怕就敢落毒,唉,这府上,岂不是要人心惶惶!”
大夫人叫她们一唱一和气得脸上的端庄和矜持再也搁不住,咬着牙低喝道:“说的不错!这等胆大包天的奴婢,留着何用!来人,给我拖下去,杖毙!”
“大夫人饶命!大夫人饶命!”那奴婢瞳孔骤然一缩,惊恐的尖叫求饶起来,她一扭头,朝着表妹军团那一桌望去,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再说,口中已经被老成的齐嬷嬷一团帕子堵住了嘴,低喝道:“拖出去,杖毙了!”
跟着,便被上前的健壮仆妇夹着架了出去,嘴里呜呜有声,挣扎不已。
呜咽声渐去渐远,厅中众侍宴丫鬟婆子们大气也不敢出。
“今日这事儿,的确是我平日里管教不严,疏忽了!”大夫人吐了口气缓缓说道,她看向春霞,温言笑道:“春霞,没吓着你吧?这事儿是个误会,你别往心里去。这府上往后再有谁对你不敬,你尽管来告诉我,我必定同你做主!我倒要看看,还有哪个敢吃了熊心豹子胆!”
春霞谢过大夫人,却是勉强笑说道:“其实没什么的,我好好的呢,没人对我不敬!再说了哪儿能什么事都来麻烦母亲呢?一般的事儿我跟东南说就好了!”
说着面露不忍,不由有些怯怯的说道:“杖,杖毙?那小丫头也许,真的是一时糊涂弄错了呢?母亲是不是先查清楚再处罚,到底是一条人命呐!”
大夫人原本以为她会为那丫鬟求情,自己也好就着台阶下,将那丫鬟教训一顿也就算了,不想她这话倒是有意将一件小事情闹大!真不知她是顺口说道还是有意为之,不由胸口一堵。
廖氏和蔡氏不动声色交换了个眼神,却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我看春霞说的很对,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就杖毙,这怎么叫人心服嘛!”
“是啊是啊,如果大嫂你没空的话,不如,这人交给我们来审问,保管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是啊,要不然岂不是要让人说咱们年府主子凶残,草芥人命!”
“我也觉得很有必要先查一查!”
廖氏和蔡氏当然也不会相信那丫头是糊涂弄错了,要知道侍宴的丫鬟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伶俐人,不是随随便便弄个人就来的!且这件事情她们心知肚明跟自己没有关系,那么唯一可能的就是跟大夫人有关了,不然齐嬷嬷干嘛那么急着给人嘴里塞帕子?呵呵!她们当然乐意将那丫鬟弄回来好好审问一番,没准还能审出点什么,叫大夫人脸上难看!
大夫人叫她们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的一番挤兑,气得脑门一阵阵眩晕,冷哼一声沉着脸道:“用不着这么麻烦!对主子不敬,这就是死罪,还用得着审什么?哼,不就死个居心叵测的奴才,跟死个臭虫子有什么区别?若有人因为这个说我们年府残暴,呵呵,这京城中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家不残暴的来了!”
“大嫂说的也是!既然大嫂都这么说了,那便如此吧!”
廖氏和蔡氏笑吟吟点头赞同,那微微上挑的眉和她浅浅噙着笑意的嘴角,怎么看怎么讽刺,怎么看怎么揶揄。可大夫人又能怎样?只能装作看不见!
春霞便也叹道:“母亲说的……好像也挺在理的。这是母亲的决定,我们做小辈的就更不好说什么了!唉,到底是一条人命啊!红星啊,明日拿些银子,好好的将她收敛了,寻个地方好好葬了。若有家人在,给她家人也拿些银子去,好好安抚一番!”到了这一步,不是她说的算的了,叫那些不安分的奴婢们心里有个警醒也好,省得动不动就想着巴结讨好主子来对付她!
红星上前轻轻应了声“是”。
大夫人脸颊两边肌肉抽了抽,硬生生咬着牙不做声。
这个乡下丫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这么一通话,又如此吩咐一番,岂不是生生的在打自己的脸?是在对比她有多仁慈善良,自己有多凶残暴戾吗?
天长日久积威之下,她当然不在乎这么一点小风浪,也不认为她这么一点儿小恩小惠能让众人倒戈尽数向着她,可是心里终究是膈应的慌!
这个乡下丫头,究竟想干什么?
大夫人心中纠结不已。原本,她是派了人去桐江打听春霞的品性没错,但她的人给她带回来的资料跟眼前这个人对比起来,似乎是那么回事,又似乎不是那么回事,以至于她都有点糊涂了……
她哪儿知道,自打桐江县出现了那一批刺客,之后年东南又上京之后,吴大少奶奶和春霞早就防着了!
桐江是她们的地盘,一个县城又并不是太大,带着京城口音的人一到那儿就被吴大少奶奶的人给盯上了。听得他们鬼鬼祟祟的打听春霞和年东南,吴大少奶奶立刻便同春霞商量了。因此,那些人接触的都是她们有意让接触的,这样能打听得到有用的消息就怪了!
这家宴,大夫人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可她却不能就这么走了,若就这么走了,岂非显得那几个贱妇得逞了?没那么便宜!
于是众人依旧寒暄着用餐,只是再也没有人敢提一个“酒”字,负责斟酒的丫鬟持着酒壶站在一旁,心中更是忐忑不已,生怕一个不好,这火就烧到自己身上……
春霞却是没有大夫人那么好的涵养,这饭是一口也吃不下了。年东南见了便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春霞勉强笑道:“可能是路上劳顿,还没有歇过来,我真有些乏了呢……”
“你从未赶过这么远的路,身子骨受不住是正常的,那咱们就先回去吧!”年东南心疼道,顺势便起身告辞,带着她离开了。刚出了大厅,便打横抱着她一路往敬一堂走去,廊上廊下众丫鬟见了,无不垂首敛神,眼皮子也不敢抬,心中更暗暗颤栗:侯爷是真的极看重极看重夫人,往后没事儿还是别招惹夫人……
主角一走,这台戏自然也没有继续唱下去的必要了,众人本来就是为看热闹而来的,如今没有热闹可看,便一个个也相继起身告辞,廖氏,蔡氏少不了意味深长的勾着嘴角朝大夫人笑笑,大夫人见了面上平静,心中一片气恼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