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霞听得怔了怔,便诧异道:“真的――会这样吗?”
“可不是!表嫂您如今身份跟从前不一样了,您可是侯夫人!这些事情若不注意些,叫人落了口舌,可就不好了!”方水秀连忙点头。
“亏得你提醒我,要不然我可真是什么都不懂呢!”春霞既后怕又不好意思的笑着感激道。
“表嫂您言重了,咱们是嫡亲的亲戚,我不帮您帮谁呀!只是这些话不太好听,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表嫂您听了可不要介意,别怪我才是!”方水秀展眉微笑道。
“我哪儿会那么糊涂!连个好人坏人都分不出来!好话啊,都不中听!呵呵,你肯跟我说这些,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春霞连忙笑道。
方水秀心中既冷笑且不屑,便弯唇微笑点头道:“也就是表嫂您,才有这么大的气度,真正叫人好生佩服!难怪――表哥对你那么好呢!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叫人将团扇送来!对了,表嫂若是不嫌弃,往后再有什么,我只会知无不言,多过来陪陪表嫂,如何?”
“那再好不过了!我求之不得呢!”春霞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方水秀的肩膀,拍得她微微龇牙身体趋趔,忙笑着告辞去了。
不一会儿,果然有她的丫鬟送来了一个红木雕花的扇匣子,里头装着两柄团扇。除了扇子,还另又送了一罐茶叶,说是极好的明前雀舌,用半尺高雕镂精湛的银茶罐装着。
春霞笑着生受了,叫她丫鬟回去说一声谢谢。
那丫鬟屈膝答应,等了一会儿见春霞毫无表示,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怏怏出去。
绿袖便上前说道:“别处奴婢们送东西来,夫人照例该打赏才是,不然人家要说的。”
春霞便向她笑道:“用不着,你出去看看,可有人给她打赏了不成?”
绿袖领命出去悄悄瞥了两眼,笑着回来说道:“夫人所料不错,红星姑娘果然给了赏银打发她去了。”
春霞便笑道:“这不就得了!”便将那扇匣子打开,拿出那两柄扇子端详。
上等的素绢面料,纹路细密紧凑,光滑如丝,一柄绣着传统的猫扑蝶,一柄则是侍女赏画图,一丝一毫无不栩栩如生,配色明媚俏丽,仿佛流淌着灵性。
娇红和绿袖是受过这方面的训练的,颇有眼光,见了这两柄双面绣的团扇不禁赞不绝口,向春霞好好的夸了一番,笑道:“这两柄扇子,都是双面绣中的精品,价值在上千两银子之上!表小姐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春霞微微一笑,淡淡说道:“她所图价值不可计量,区区上千两她又何尝放在眼里!”说着便命拿下去收起来。
下午的时候,没想到齐氏亲自来了,还带来了好几样精致的糕点,都是春霞见所未见的。
齐氏笑着将单子拿给她看,又笑着道顺便叫厨房做了这些糕点,顺便拿过来请她尝一尝可对胃口,若对的话,明日便可按此准备。
春霞少不得表现出十分高兴欢喜又十分过意不去的神情,叫人泡了茶留她饮茶坐了一会儿。
那单子她叫娇红接过来瞧也没瞧一眼便搁在一旁,只笑着说等会儿得闲了再看,看完了再叫人去跟她说一声。
齐氏心中度忖,她多半是不识字却又不肯当着自己的面表现出来,心中自然是不屑的,却是微微一笑点头说好,并没有拆穿了。
她哪儿知道春霞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不想在她们面前装作不识字,毕竟谎话将来总有拆穿的一日,何必落得个装模作样的名声?至于她们自己要往什么方向去想,那就是她们自己的事了。
下午年东南回来,两人少不了暖阁内一番亲热,问起她今日怎么过,春霞便一肚子的气,忍不住依偎在他怀中大大的吐了一通苦水。
年东南听得十分同情,并且感同身受,一说就说漏了嘴,反倒惹得媳妇水眸半眯,追问起他来。他招架不住只得和盘托出,春霞这才知道这个人原来曾经跟自己今天一样,花团锦簇,珠围翠绕,未免醋意略发,年东南一通好哄。
次日,花园里赏花游园就更热闹了,众女子知晓她不懂什么礼节的,若换在从前,指不定怎么等着看她的笑话,可经过了年东南一系列的动作和放出的信号,谁还敢存这份心思?她即便行动间再不合京城礼数,众人也都是说好的。
唯有方水秀,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总会悄悄的提点她几句,其用心不可谓不良苦。春霞自然要感激,并且觉得自己应该由感激而生出些主动了,便小声邀请方水秀等会儿散了去敬一堂坐坐。
方水秀喜不自禁,矜持的含笑答应,心中更是暗暗得意:姜到底是老的辣!姨妈的主意,就再也没有错过的!
经是好经,可惜每每叫她这个没什么本事的和尚给念歪了!
不过这一次,她一定不会再叫姨妈失望!只要她进得了敬一堂,那么以后,敬一堂就只会认她一个女主人。
玩了半日,众人才尽兴而归,相互散去。
齐氏开了个好头,于是廖家几姐妹便也笑着说过几日借着院子设宴,欲请一班戏班子来热闹热闹,又赶着问春霞喜欢听什么戏?一时蔡家的姐妹不甘示弱,也说设宴款待。大有轮流做东,周而复始的感觉。
春霞有点吃不消,含含糊糊的应了,只说过些时候再说。
现在,她只想用全力应付方水秀。
众女自然不会强迫她,便笑着称是答应了去。谁知仍旧是不消停,整日的往敬一堂去拜访,做客,相陪,搅得春霞烦不胜烦,偏偏还不便将人往外赶。
“再这么下去,我非叫这些女人给逼疯了不可!苍蝇似的真是太烦人了!我倒宁愿她们有什么手段赶紧使出来,如今这样算什么回事呢!”春霞忍不住叫苦不迭向年东南抱怨。
年东南笑道:“这些大宅院里的女人除了这些事也没别的可做,这不也是她们的手段吗?只是可怜了我媳妇……”年东南还从没见过她如此气急败坏,既无奈又觉好笑。
春霞没好气道:“还不都是你给惹来的!还好意思说风凉话!”
“哪儿是风凉话,我这不是站在你这边吗?这也不能怪我,我又不能赶她们走。媳妇你向来聪慧过人,区区小事岂能难得倒你呢!”年东南拥着她笑道。
春霞咬了咬唇,挑眉道:“不行,再这么下去,我可真吃不消了!还大家闺秀呢,缠起人来那功夫,别叫我说出什么好的来!我得想个法子将她们一起解决了!再这么缠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年东南求之不得,道:“那最好不过,最好叫她们赶紧离府!”不然,他心里都觉得别扭。
春霞想了两日,到底想出了个主意来。这一日众表妹们又在她这儿开茶话会的时候,她便笑着道:“说起来我这个做主人的还没做过东道宴请各位妹妹们呢,不如明日,我就做一个东道,好好的招待招待各位,如何?”
众人闻言岂有不凑趣的?无不笑着客气道谢称好,叽叽喳喳又热闹了一阵。
春霞便欢喜道:“妹妹们这么给我面子,我心里可真是感激不尽!只是,呵呵,我们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到时候你们可别要不习惯才好呢!”
“怎么会呢!表嫂您亲自设宴招待我们,这是多大的面子,我们心里只有感激的,怎么会不习惯呢!”廖珍连忙笑道。
蔡心怡等也都点头笑道:“可不是呢,不说别的,单是表嫂您这番心意,便实属难得了!”
春霞便笑道:“这有什么难得!这是应该的嘛!我难道连这点儿礼数都不懂?”
蔡心怡闻言便有些讪讪,尴尬的笑了笑。
“那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用过早餐你们就过来吧!”春霞一挥手做了决定。
众人纷纷答应,见她大有赶客的意思便识趣的告辞。
方水秀又去而复返,好心的问春霞可有什么需要她帮忙参详的?
春霞摇头笑道:“不用!你啊,也回去吧!跟她们一样明儿早早来便是了!一切我都准备好了!”
方水秀便笑道:“那也好,那么我先去了!表嫂您设宴,想来也不会有人说半个不好的!”
“那是!”春霞大喇喇的直承认了她这话。
方水秀唇边的笑容微僵,心口忍不住微微添堵,含笑而去。
虽然她付出了很多,似乎效果也很好,但总会不经意的,受她的刺激,令她那好不容易平复按压下去的神经“突”的就跳起来,邪火猛窜,烧炙着她的理智,那一份煎熬始终不曾消除半点。
第二天一早,果然忙忙的用过早餐就过来了,谁也不肯落后惹她不喜,有些还特意精心装扮了一番。
彼此见了面少不了一番皮笑肉不笑的招呼寒暄。不一会儿,春霞从里屋出来,众人俱是一怔。
她今日的穿戴很是奇怪,不拘是她,还有在她身边伺候的娇红和绿袖,三个人都是一身短褐半臂打扮,窄袖上襦,收边撒脚裤,挽着扁平鬓,只以玉钗简单固定。
看上去干净利索倒是够了,只是,哪有堂堂侯府夫人做如此装扮的?而且,还是款待客人!
春霞垂头笑笑,眸光炯炯泛着明亮的光芒,一张俏丽的脸蛋上带着笑意,颇有几分自得的笑道:“你们都来了?好极了,都跟我来吧!”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陪笑答应着起身,无不莫名。
“表嫂,”方水秀仗着与她关系更加亲密疾行几步来到她的身边,凑近她低声问道:“表嫂这是要――”
春霞抿唇一笑,瞟了一眼无不竖起耳朵要听的众人,故作神秘的摆摆手笑道:“不着急,马上你们就知道了!”
方水秀呆了呆,勉强笑笑。
春霞领着众人往后院走去,过了宝瓶形的垂花门跨入后院,众人一下子都怔住了。
只见方砖铺地的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此刻,就在院子中央,两张条凳上架着一块厚重的木板,更离谱的是那大木板上牢牢的用麻绳捆绑躺着一头大肥猪。
那头肥猪被捆得如同粽子一般,挣扎也挣扎不得,正哼哼的叫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