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年大将军”几个字皇长孙眼睛一亮,忙问道:“是去世了的年大将军的儿子?”
“……”明明是在说年夫人,他却说年大将军的儿子,这孩子,好像抓的重点永远跟她不一致。
“对,就是他们府上!”太子妃只得点头。
皇长孙眨了眨眼睛,便说道:“那位年夫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啊,我站在湖岸看鱼,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就掉了下去。我在水里扑腾的时候看见她站在岸上,我以为是她推我呢!后来想想才知道不是。”
“真的是这样?”太子妃将信将疑,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对,就是这样!”皇长孙用力点头,一口咬定。心中暗想,哼,算她识趣,懂得帮自己遮掩。
“那,你先前为何要那样说?后来又为何改口?”太子妃又问道。
“我先前刚醒过来,脑子还不是太清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么说了。后来看见她那么狼狈,想着肯定是她救了我的,再仔细想想,才想明白怎么回事。母妃,若真是她推我,她干嘛还要救我呀!再说了,我们无冤无仇……”
“皇长孙殿下,”那嬷嬷心中大急,忽然抬起头颤声说道:“那可不一定,没准,没准她就是故意推您下水,再把您救起来,不就是大功一件吗?”
“嬷嬷的心思真的是与众不同!”皇长孙似笑非笑瞅了地上跪着的嬷嬷一眼,向太子妃道:“母妃,这么有心思的人,在儿臣身边伺候真是大材小用了!”
太子妃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冰冰的盯着那嬷嬷。
推下水再救人,好算大功一件?哪里有这么荒唐的事!要知道这宫里头从来只有躲是非没有自找是非的,那年夫人除非脑子进了水才会这么做?再说了,以年夫人如今的身份地位,安安稳稳的做她的侯夫人,做长公主和蓝玉公主跟前的大红人难道不好,她偏要没事找事白惹一身腥?
如果是个一无所有,走投无路的,想出这种法子冒险放手一搏尚勉强可说的过去,永安侯夫人犯的着吗?
“看来,牧儿的话也有道理,若再留你在牧儿身边,没的把他给教坏了!”太子妃冷冷盯着跪在地上的嬷嬷,语气冰冷:“明明是你没有尽到责任,没看好牧儿,出了事不说请罪,反倒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你以为本宫是那么好糊弄的吗?你好大的胆子!”
太子妃大喝一声,唬得那嬷嬷瘫软在地瑟瑟发抖,连“饶命”两个字都说不出来。太子妃凤眸圆睁,目光一扫,冷声道:“你们几个没有一个尽职尽责,东宫也不必再待了,秦嬷嬷,都打发了吧!”
众宫女,太监们不停磕头求饶,太子妃哪里肯听?挥挥手命秦嬷嬷速速处理。
没照顾好皇长孙,这是天大的大罪,秦嬷嬷脸上也冷冷的,直接叫人将他们都带了下去。
皇长孙一直在旁边饶有兴致的瞧着那些整天在他耳朵边嗡嗡嗡说个没完的家伙被拖了下去,心情大好。
可惜,太子妃一句“回头母妃再给你挑妥当人过去伺候”令他立刻大感扫兴,好心情荡然无存!
“不用着急,”皇长孙勉强笑了笑,动了动肩膀说道:“不是还有苗公公和小林子嘛……母妃,唔,儿臣想,儿臣想拜永安侯为师父习武,您觉得如何?”
“拜永安侯为师?”太子妃一怔。
“是啊是啊!”皇长孙眼睛发亮,连连点头。
“不行!别尽给我添乱!”太子皱皱眉头,从外头进来。
太子虽然儒雅谦和,在外人尤其是众儒林文臣们面前,温润温雅得就像一块上好的暖玉,但对这个跟自己性格没有半点相似,不成器的嫡子十分头疼,在他面前暖玉就变成了寒玉,几乎没有过好脸色。
而皇太孙天不怕地不怕,连他的皇爷爷和皇祖母都不怕,偏偏就是对这位父亲下意识的有些怕。他有的时候实在是纳闷:为什么人人都说父亲儒雅,温和?为什么他就是半点也感觉不到呢?
太子一进来,皇长孙小心肝一抖,慌忙从榻上溜了下来, 上软缎鞋子施礼道:“父亲。”
太子哼了一声,拂袖坐下,沉着脸道:“今日怎么回事?还不说?”
皇长孙已经跟太子妃说过了,便不想再重复,于是朝太子妃看了过去。
“太子爷――”
太子妃陪着笑,才刚刚起了个头,只听见太子“嘭”的一下拍在茶几上,冷声道:“让他说!”
皇长孙心里头气得要命,可是面对严父半点儿也不敢违逆,只得照着先前说过的又重复了一遍。
太子毕竟不是太子妃一介妇人,心思可敏锐着,光听他这么说哪里肯信?不断的细细盘问着,皇太孙打起全副精神应付得焦头烂额,险险就漏了陷,好在总算老天保佑,居然也让他糊弄过去了。
太子虽然信了他,却不表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又将他好一番训斥,命人传下话去,明日起软禁书房,不将一册《论语》背完不许再踏出院子半步!
“母妃!”皇长孙一听就急了。
太子妃见他这样又不忍起来,忙也求情道:“太子,牧儿今儿才受了这般惊吓,只怕这会儿还惊魂未定呢!您好歹让他歇一歇回回神呀!臣妾知道您是一片为牧儿的心,在这上头臣妾还不是跟您一样?可牧儿到底年纪还小,凡事得慢慢来,您别逼得他太急了!万一把孩子逼出个什么好歹来,那可怎么了得!”
太子与太子妃一向来相敬如宾,对自己这位嫡妻太子是敬重的,通常都不会在人前落她的面子。只是这次却是动了真气,坚决道:“不行!孤主意已定,就这么办!往日都是你纵容的他,才纵得他如此无法无天,什么胡话都敢在人前乱说!”
太子越说越气,恼火道:“今日在似锦苑,你也不是没听到!若是永安侯和年夫人因此心中生了芥蒂,孤连解释的话都没法儿说!你倒说说,你让孤怎么解释?说皇长孙还小,有口无心?孤是太子,这可是孤的嫡长子!”
太子妃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太子的嫡长子,那就是储君的储君,即便年纪小,也不能胡言乱语,也得循规蹈矩,这才能让朝臣们和皇帝欣慰,觉得社稷后继有人!
做出这种事,叫外头那一帮臣子们如何看他?如何看太子?叫皇上心里会怎么想?
姜家的江山,那是要一代代传承下去的,若皇上明摆着看皇长孙这副模样,能放心将皇位传给太子吗?更别说楚王还在旁虎视眈眈了……
太子妃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而是转向皇长孙道:“这一回,的确是你太过了,你就听你父亲的,老老实实的闭门读书吧!”
皇长孙大感失望,忍不住又道:“那,那拜永安侯为师习武――”
“哼!还习武!”太子听了更觉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他一眼气忿忿道:“你还不够闹腾?还要习武?习了武只怕整个东宫都不够你拆的!你好好把书读好,多学学为人处事的道理,这就足够了!习武?你是皇长孙,又不是上战场的将军,习什么武!再说了,永安侯如今是你皇爷爷跟前的大红人,多得是差事等着他去做,你去凑什么热闹!”
皇长孙不服气的垂下眼皮,不吱声。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孤退下,回你自个院子去!再不消停,孤饶不了你,去吧!”太子沉声喝道。
皇长孙听他这么说反倒松了口气,垂下的眼眸掩住了眼底的轻松,恭恭敬敬施礼答应着,倒退了出去。出到廊下,朝殿中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一溜烟的跑开了去。
“太子爷,”太子妃有些局促不安,迟疑道:“永安侯和年夫人那边,要不要,要不要――”
“这事你不必担心了,也没有这么严重。”太子见妻子这样心中一软,语气也柔和了下来,说道:“大皇姐和永安侯夫人关系不错,我会请大皇姐帮忙从中说道说道。”
“对啊,臣妾差点儿忘记了!”太子妃旋即又高兴起来,忙笑道:“有大皇姐出面,永安侯夫人也算是找回了天大的面子了,想来她是不会再有什么意见的!等会儿臣妾便叫人备一份厚礼。”
太子点点头,又叹道:“只是今后,你得把牧儿管教好,不能让他再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闯祸了!”
说起嫡长子且是如今唯一的儿子,太子的心情就显得十分复杂。说破天他都觉得难以理解,他的儿子怎么会给养成了这副样子?跟他本人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太子妃神色亦黯了下来,轻轻点头道:“太子放心,臣妾知晓了!牧儿他――”
她本来想说一句“牧儿他还小”,话到嘴边生怕惹得太子生气又咽了下去。儿子还不到八岁,她就这么一根独苗,平日里未免看得矜贵些,天家子孙,本该如此,这也算不得什么!虽然,牧儿好像是有点儿太调皮了……
再说皇长孙回了自己的院子,苗公公和小林子连忙上前伺候,小林子差点儿没哭出来,叫皇长孙瞪着训斥了几句。
没多大会儿,这院子外边便守上了东宫侍卫,显然,是要将他软禁了。皇长孙听到动静撇撇嘴,浑然不当一回事。
当天晚上,皇长孙就病倒了,浑身冰凉颤抖,面如白纸,眼眸半阖,看上去奄奄一息好不可怜。
太子妃慌得六神无主,与太子连夜宣太医进宫。东宫灯火通明,所有人陪着熬了一夜。
好在太医看过之后说皇长孙只是落水伤了身子,再加上受惊过度,开了副药好好调养,过几日就会好。
太子和太子妃这才放心,命人速速煎药,亲眼见皇长孙服药不久情绪稳定了下来,这才大大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