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嬷嬷使个眼色,老太君身边两名婆子连忙过去,一左一右将齐嬷嬷押了过来,强她跪下。
“拿绳子来,捆结实了!把嘴给我堵上!”老太君气极吩咐,锐利的目光盯着齐嬷嬷冷笑道:“好,很好!你主子倒挺会调教人的,竟敢在我面前寻死觅活!好得很!”
齐嬷嬷脸色灰败,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寻死不成,她已经没有机会了!非但没能帮得上大夫人,反而更加连累了大夫人。
而跪在一旁的碧桐早已经吓得傻了,瘫坐在哪里心扑扑的乱跳,一动也不能动。
大夫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情形。
大夫人完全没有料到香囊一事已经败露,见状吃了一惊,忙道:“老太君,这是――”
齐嬷嬷已经被捆上,嘴里也被塞了布团,闻言不由大急,泪眼汪汪狼狈不堪的望着大夫人呜呜有声,无奈半个字也说不出来。碧桐虽然没有被怎么样,同样也说不出来话了。
大夫人见在自己身边伺候了大半辈子的老嬷嬷落得如此狼狈的地步心中不由恼怒,瞥见春霞端端正正坐在一旁,更是气从心底生。不用问也知道,肯定又是这小贱人在老太君面前搬弄是非了!
这小贱人倒是好本事,不知说了什么花言巧语哄住了老太君,老太君居然也信了她,折辱自己的人!
见齐嬷嬷如此,大夫人还当她是恳求自己为她做主,便回以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连忙向老太君施礼道:“老太君,齐嬷嬷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老太君如此动怒,还请老太君――”
“且别说这个!”老太君不等她说完便一挥手打断了她,正色沉声问道:“我且问你,东南和春霞对你怎样?”
大夫人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她当然不会说不好,说了不好,岂不是显得自己没有本事,连个儿子媳妇都压制不住!
“自然是……孝顺的……”大夫人却也不愿意在老太君面前夸他们这无恶不作的两口子好,语气便显得有些勉强,瞥了春霞一眼轻轻一叹,半认真半玩笑道:“其实府上有奴才们伺候着,儿媳也不是那等多事之人,这就很好了。只可惜,若是春霞有了身孕……那才是最大的孝顺呢!”
若在往常,大夫人说这话肯定能引起老太君的共鸣,没准还要无不惋惜的附和着叹上一句“谁说不是!”,可是今天,她这话就等同于火上浇油了。
老太君瞧着她这副温良贤淑的嘴脸,心中既恼恨又失望,无不讥诮的道:“你说的也对。我再问你,春霞自打进了府上之后,可有对你不孝忤逆,可有克扣你的份例,可有虐待刁难辱骂你?有没有?”
这话问得古怪,大夫人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觉,略略迟疑,就听得老太君看似平淡的声音又紧紧追问了过来:“你好好想想,平心而论,说实话。今儿咱们娘三就这这儿把话都说清清楚楚了!若你有什么委屈,受了什么不平尽管说来,我老婆子做主,谁也不能冤枉了谁!可今儿要是不说,那往后就再也别提了!”
大夫人心中越发没底,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果然沉默着做思索状,其实是在心里暗暗的整理思绪。老太君突然之间问出这些话来,她简直半点儿准备都没有,根本不知老太君想要干什么!
这种情况下,她如何肯轻易开口。
细细琢磨老太君的话,大夫人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陷阱。老太君的为人,她还是很清楚的,绝对不会下套子给她钻。
她这么问,就是真的这么问的意思。如果自己有什么不满或者委屈,她也肯定会帮自己做主。
可问题是,自春霞回府之后,虽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令她吃瘪,若说到“不孝”忤逆上头来,除了子嗣的问题,还真的没有什么。
哪怕她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主动挑起,春霞只不过是被动应付而已。若说春霞“欺负”自己,克扣自己的份例,刁难侮辱自己手下或者手下的奴才,那是不可能的――她也不信她敢有这个本事,而她也不是个吃素的!
见老太君目光炯炯,神情沉静,一副等着她答案的神情,大夫人情知此事是避不过去的,便只得陪笑道:“没有的事!这是从何说起?春霞自入府之后,并不曾怠慢了我这个母亲,也没有什么刁难,不孝的。老太君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个?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吧?”
老太君“哼”的一笑,又问道:“你确定?我已经说过了,过了这会儿再要反口,那可不行了!”
“本来就是没有的事啊!媳妇岂是连这个都不明白!”大夫人笑了起来。
“很好!你坐下吧!”老太君点点头,指了指下首空出来的位置,手指顺着过去,指着地上跪着的齐嬷嬷,冷笑道:“可你这奴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这奴才字字句句都指责春霞对你不孝,还说你为此日夜不安,忧思过甚,以至于她都看不下去了!大媳妇,你说可笑不可笑!”
大夫人脸色大变,心中这才有几分明了齐嬷嬷为何是这么一副狼狈样。虽然还有些细节上的东西一时没想通,可是她也来不及细想,更重要的是听了老太君这话她不能不表态,便恨恨瞪向齐嬷嬷,沉声呵斥道:“简直荒唐!这奴才好大的胆子,竟然肆意揣摩主子心意!这是从哪里说起?简直就是无中生有!是她自己会错了意!”
说着又起身向老太君屈膝施礼求情,说道:“老太君,这事儿是齐嬷嬷糊涂了,你也知道她跟了媳妇大半辈子,心里眼里就只有媳妇一个,定是她会错了意不知怎么的胡言乱语冲撞了春霞,还连带着让您操心!打死她事小,气坏了您可怎么了得!请老太君将她交给媳妇,媳妇一定好好的教训她,叫她懂得尊卑上下!”
大夫人说完不悦的瞧了春霞一眼,半是埋怨半是教导的说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这么大的气性!一个奴才而已,身为主子何必把奴才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你纵听了心里头生气,不拘私下里教训她一顿,或者请我做主都使得,怎么闹到老太君这儿来了呢?若是气着了老太君,如何是好?”
“母亲教训的是,”春霞淡淡说道:“原来母亲也知道,气坏了老太君如何是好!倒是有人气着了老太君,可并非是儿媳!这件事情,母亲也做不得主,只有老太君才能做主!”
“放肆!”大夫人脸色大变。
“好了!”老太君冷笑着道:“大媳妇你先别急,你先听听你这好奴才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许嬷嬷,你来说!”
许嬷嬷应了声“是”,便将事情的始末以及齐嬷嬷所言,寻死的举动都说了一遍,一旁两名小丫鬟捧上了花盆和托盘,盘中盛放的自然就是香囊。
老太君一挥手,便有人上前将塞在许嬷嬷嘴里的布团扯了出来。
齐嬷嬷哭叫了一声“大夫人”整个人便瘫软在地上,低泣不已。
大夫人浑身冰凉,直直的望着前方。
老太君的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漠然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真如同这贱婆子所言,此事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要是敢说,别叫我查出来!”
大夫人身子微不可觉的抖了抖,她当然不敢,在老太君面前,她连半个字的辩驳也没有!这件事已经暴露,经手的人并非齐嬷嬷一个,老太君想要查,就一定能够查得出来!
这已经不是她说不说就能拿改变的了!
心底徒然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之感,那感觉慢慢的,慢慢的蔓延上来,越来越强烈,大夫人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手中紧紧的捏着帕子也不能阻止身体的颤抖。
她很清楚,一切都完了!
“子嗣!呵呵!”老太君凄凉一笑,缓缓说道:“我早就该想到,你怎么可能让我的孙儿平安出生,除非生下孩子的是方家的人,否则,无论是谁嫁进来,想必你都不会让人生下孩子吧!”
两行清泪忽然从大夫人双眼中流了下来,她抬起泪水迷蒙的双眼,望着老太君低低说道:“是,您说的是!凭什么我的儿子就那么死了,让一个贱人的儿子回来继承这现成的一切!老太君,您让我如何甘心!每当我想到我的光儿和祥儿,我怎么能甘心!他们那么优秀,那么出众,从小您就特别疼他们,您难道都忘了吗!”
大夫人抬起帕子捂着脸低低的痛哭起来。
老太君心中一阵酸痛,低低叹道:“光儿和祥儿不光是你的儿子,也是我引以为傲的孙子,我怎么会忘记?可生死有命,他们已经不在了!你还想怎样呢!”
“都是侯爷!”大夫人恨恨道:“当年为了秋玲那贱人的事儿,侯爷虽然面子上没有责怪过我半句,但是他一直对我怀恨在心!我知道的,他是在报复我,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我承受这丧子之痛!他故意带着两个孩子去送死!我就不信了,以光儿,祥儿的地位和本事,竟会一个都逃不掉!一定是侯爷从中作梗!”
大夫人眼神有些涣散,越说神情越是激动,紧紧握着的拳头青筋直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端庄的容貌显出几分狰狞,她厉声道:“一定是他!他看不得我好,他就是要让我伤心,让我肝肠寸断!他那么残忍把我的孩子带走了!我怎么能容得下他和那个贱人的孩子逍遥自在的活着!除非他听我的,除非他事事听从我的摆布,替他的爹娘向我恕罪!”
“你真是疯了!”老太君痛苦的摇着头,轻轻叹道:“你真是疯了!光儿和祥儿也是侯爷的孩子,你怎么能把他想的那么歹毒!”
“他就是!他就是!”大夫人尖声叫道:“他恨我,我知道的,他恨我!”
老太君不再说话,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声,忍不住亦拿帕拭泪。
春霞在旁默默的看着,心里一时也堵得难受。原本还以为大夫人会狡辩,会抵死不认,会不知又闹出多少的幺蛾子来。没有想到,事情急转直下,竟会变成这样子!
她还真是个偏执狂,将自己的丈夫想成这样,可见夫妻之间早就没有了一点一滴的情分!这么多年保持着面上的端庄大方与和睦共同生活,倒着实难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