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难得密妃有此心意,便依了她吧!密妃啊,你好好的保养身子,你还年轻呢!”太后也轻叹着道。
德文帝沉默片刻,点点头,说道:“也罢!此事朕就不深究了,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皇上!”密妃轻轻的截断了德文帝的话,轻轻说道:“那么就罚王爷在佛香殿为咱们死去的皇儿抄经祈福三日,皇上以为如何?”
太后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率先点头道:“如此甚好!密妃想的周到!”
德文帝虽然不太甘心,却不忍心驳密妃的不是,只得勉强点点头:“也罢……”说着狠狠瞪向楚王,冷哼道:“看在密妃的面子上,今日朕便放你一马,如有再犯,咱们新帐旧账一起算,朕必定不轻饶了你!”
“是,臣谨记在心,臣谢皇上,谢密妃娘娘!”楚王低垂眉眼,朝德文帝俯首叩头。
太后瞟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皇后,皇上几乎已经将她这个人完全的忘记了。太后不觉心寒,心中暗叹皇帝无情,比之当年的先帝更甚。
“皇帝,”太后不经意般瞟了皇后一眼,向德文帝笑道:“从前哀家竟是不知密妃如此贤良淑德,实乃皇帝之福,后宫之福。这一次的确是她受了委屈了,这份位,是不是该升一升了?”
德文帝只顾着伤心气愤心疼,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听太后这么一说心中甚喜,忙点头道:“母后所言极是!密妃这便升为密贵妃,母后以为如何?”
“极好!”太后抚掌大笑,说道:“这是应该的!”
众嫔妃悄悄的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心中无不酸溜溜的。原本看到密妃白白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无不暗暗的在心里幸灾乐祸,谁知她没了孩子竟还能升份位,真正是――
众人尽管心思各异,却没有一个敢表现出来,无不挤出欢颜笑脸,一起向密妃恭贺。密妃反倒有些怯怯的,仿佛甚是过意不去,假意推辞了几句,被德文帝驳了回来,便半推半就的受了众人的祝贺。
德文帝这才注意到还跪在地上的皇后,略想了想,便走过去亲自扶起了她,温言道:“皇后受委屈了,起来吧!”
皇后心中早已冰冷成灰,手脚酸软得厉害,德文帝这话非但没有令她心中欢喜欣慰,反而更加的发颤,发冷。
她忍住眼眶中湿润的潮意,轻轻陪笑道:“臣妾不委屈,谢皇上……”
德文帝点点头,说道:“密妃册封之事,还要皇后安排主持。密妃身子需要调养,这阵子――”
“皇上放心!”皇后忍着心中针扎般的疼痛和羞辱,笑得端庄贤淑:“臣妾定会安排妥当!密贵妃妹妹这阵子尽管好好在景和宫中调养身子,需要什么只管说一声便可,也不必过去请安了!”
“皇后思虑周详,朕便放心了!”德文帝满意的点点头。
闹了大半夜,事情总算有了一个结果,众人便纷纷散去。
年东南和春霞由宫人领着出宫,一路两人默默无言。
上了马车,春霞忍不住叹息,同情道:“皇后真可怜!天下女子都羡慕那个母仪天下,独一无二的位置,不知知晓了皇后所受的委屈还会不会这么想呢!”
“谁知道呢,自古来就没见哪个皇后受宠的,幸好今日有楚王在,不然的话,皇后还不知会落到什么下场!太子……”年东南眉头微微一蹙,想到自己那个半吊子徒弟,也不知说什么好。
春霞心中一紧,不觉也担忧起来,她是真打心眼里喜欢皇太子,看着他长大,也希望他能够一生平平安安。
“算了,别想这些了!”年东南笑笑,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微笑道:“明日一早,便叫府上备车,送你们娘几个去清凉山庄吧!京中还有些事,等我处理完了就去与你们团聚。”
他是真怕了,那个密妃未必是个消停的主儿,如果再闹出什么风波,谁有那么多精力去应付?
“嗯!我也想念义父义母,还有红星,陆娘子他们了呢!”春霞展颜一笑,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府中,方嬷嬷等众人提起的心这才放下,忙迎接了进屋更衣洗脸,伺候着安歇下,这才各自散去。
楚王第二天一早,一身月白素衣素裳见过德文帝之后,便进了佛香殿,开始三天的抄经祈福的日子。
皇后带着皇太子远远的看着楚王的身影,扭头向皇太子说道:“皇儿,你要记住你皇叔的大恩,这一次幸亏有他,要不然――”
皇太子抿着唇,英挺好看的眉毛扬了扬,说道:“母后,这件事跟我无关,就因为金毛是我养的便把账算在我头上吗?我不服!”
“你!”皇后眼眶一红,悲苦无限的哽咽道:“你想要气死你母后吗?你想要气死母后是不是?你若是觉得母后活得太容易了,索性拿把刀杀了母后吧!母后闭了这双眼睛,由着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再也不管你,再也不用管你了!”
“母后!”皇太子没想到皇后的情绪会一下子变得这么激动起来,一跺脚说道:“罢罢!我这就把金毛送出宫,以后再也不养这些个玩意儿了,这下子您满意了吧!”
皇太子说完,愤愤不平的转身走了。他是真的觉得憋屈!这个宫里,没有一样,没有一个人不让他感到憋屈!
皇后眼睁睁的看着他走远,动了动嘴想要喊他,终究什么都没说,长长一叹。
夜深,佛香殿中,楚王依旧在奋笔疾书。他修长的身姿坐在长案后,腰杆挺得笔直,一旁的宫灯将他的影子淡淡的映在窗格上,殿内萦绕着淡淡的香火味,祥和而宁静。
风吹过,门轻轻的“吱”了一声仿佛被人推开,楚王慢慢抬头,搁下笔,慢慢起身走了过去,看着那个披着黑斗篷闪身进来,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低低笑了出声:“你来了?”
“王爷还笑得出来,是不是觉得这处罚太轻了?”那人听见楚王的笑声似乎十分恼火,冷声问道。
她随手将罩在头上的黑斗篷帽子掀开,一张清秀俏丽的瓜子脸便毫无遮挡的展露在灯光下,赫然便是新升了份位的密贵妃娘娘!
“怎么会?”楚王笑道:“本王好歹是个王爷,受了惩罚那是极丢脸的事,怎么会嫌轻了呢?”
密妃冷笑,冷冷道:“原来王爷也知道这是极丢脸的事啊,那王爷为何要将事情揽上身!”
“本王似乎没有必要向娘娘解释吧?”楚王偏头,睨了密贵妃一眼。
密贵妃那冷若冰霜的俏脸上顿时显露出几分既恨铁不成钢又气愤的神色,咬牙问道:“王爷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吗?王爷这么做,对得起死去的表姑姑吗?”
“阿萝,”楚王轻轻一叹,望着密贵妃说道:“本王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就是皇兄宠爱的妃子!母妃这步棋,筹谋了许久吧?母妃真是……”
“王爷知道就好,”密贵妃淡淡说道:“表姑姑这么做也是为了表哥你!”
“你明明知道母妃把你当做一枚棋子,还这么上心?”楚王目光有些幽深。
“表姑姑对我和我母亲有恩,我只知道有恩必报,”密贵妃倒是坦然,毫不遮掩的说道:“如果没有表姑姑,我娘也不能安安乐乐的过完那最后的几年,而我,”
她“嗤”的轻笑起来,道:“只怕只有流落花街柳巷的命了!你看看我如今,做了皇上心爱的贵妃,宠冠后宫,高高在上,要什么有什么,多好!”
“你倒是知足!”楚王笑得有些讥讽。
“那是,”密贵妃脆声认下这话,道:“表哥说表姑姑把我当做棋子,呵呵,可是这世上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做棋子的!做棋子,也得要有本事才行!”
“不愧是母妃培养的人,伶牙俐齿!”楚王轻叹。
他只在小的时候无意中见过这位表妹两回,只知道母妃将她寄养在某户人家中,这么多年来母妃再没有提过此人,而他也早就忘记了!
“表哥过奖了!”密贵妃嫣然一笑。
如果不是这次回京,进宫拜见皇兄的时候看见她,楚王根本早已忘记了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
这种感觉很微妙,很复杂。他已经没有亲人了,见了这个母妃从小收留,有着那么一点儿血缘关系的人,内心深处,他情不自禁的将她当做了亲人。
“如今母妃已经不在了,从前的事过去了便过去了吧!如今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宠冠后宫,好好的享受你密贵妃的日子难道不好吗?何必弄那么多的事?我知道,其实你并没有怀孕,对吗?”楚王忍不住说道。
对于楚王最后一句的质问,密贵妃不置可否的笑笑,开口却是无比的坚定不移:“表哥,我既然答应了表姑姑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无论她在不在都是一样!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表姑姑的期盼,她希望你做这个皇宫的主人!”
楚王摇摇头,亦正色道:“我想了很多,也许从前我也想要做这个皇宫的主人,如今,我一点也不想了!所以,你做什么都没用!”
密贵妃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忍不住讥诮道:“不想了?表哥你疯了吗?你这样对得起表姑姑一片苦心吗?哼,你不会仍旧念着左春霞,打算这一辈子就围在她身边转悠吧?”
“你最好不要动她的主意!”楚王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冷声道:“你要怎么跟皇后,太子搅合我管不着,但是你不能再把春霞搅合进来,不能利用她,否则,别怪我在皇兄面前揭穿你的身份!”
密贵妃闻言面不改色,反而轻轻的嗤笑起来,挑眉笑道:“表哥你想去揭穿尽管去好了!你可以试试看会不会要了我的命!”
“我会有办法让他相信的!”楚王冷冷道。
密贵妃但笑不语,片刻方说道:“表哥,我可是为了你好!你是皇上心头的一根刺,只要有你在,他浑身都不舒服,在内阁那几个老东西和从前吃过你亏的那些酸儒们挑拨下,迟早会对付你的!你可别把话说得太满了,将来,你总会需要我的帮助的!”
楚王定定的盯着密贵妃,道:“我真不懂你,皇兄对你已经够好了!以母妃对你的调教,你就算想要做皇后也不是不可能的,为什么要帮我对付你的男人?他这么对你,你对他就没有半分真情实意?你要知道,如果有一天我坐了江山,你就什么都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