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了孟县主,孝皇后一行便在次日清晨启程,孟县主可谓是十八里相送,对着这位十年也难得一见的妹妹自是难以割舍,孟氏嫡亲并不多,如今更只有这两个女子了。
阳光明媚,透过茂盛的树叶间,扬洒在宽敞的官道上,却照耀不散离别的不舍之情。
“哥哥不要送了,再送妹妹会舍不得回宫的。”孝皇后说着,眼眶泛红,心中自是清楚这一别可能是永生。
“望娘娘保重凤体。”孟县主声音亦是哽咽,可还是不舍调转马头。
“梦汐有时间便会回来看望舅舅的。”楚梦汐扶着孝皇后上了马车,不过是几个时辰的相处,很是喜欢这位疼爱她的长辈,或许这便是血缘之亲吧。
“好,舅舅随时欢迎汐儿回来。”孟县主略带欣慰的笑着。
“哥哥也保重。”撩起车帘,孝皇后不舍的看着兄长,惟愿能再多看一眼。
今生别过,来世或许不能重逢,她罪孽深重,杀业太多,该是不能再轮回人道了。
楚梦汐浅笑着,也坐进了马车,可心中却是沉甸甸的,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便结束了。
马车缓缓起步,孝皇后尚未放开车帘,而孟县主则是坐在高头大马上与孝皇后对望着,却听一辆马车疾奔而来,带起了阵阵尘灰,车内响起了孟秋生高亢的嗓音。
“姑姑,等我!”孟秋生不断的喊着,孝皇后有心要马车快行,却还是停了下来,秀眉却不由得紧皱。
只怕,孟县主虽是答应了他们,孟秋生却要闹腾一番的。
一个男子,不管品性如何,定是无法接受被残的事实,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伤害,更是心里上的创伤。
“姑姑。”马车才刚停下,孟秋生便急着跳下了马车,直接蹿到孝皇后的马车内,咚的跪在了孝皇后面前。“秋儿不服,秋儿不服!”
“秋儿!”孟县主低喝,奈何他太过放纵儿子,此刻他的话并不足以让孟秋生听从。
“秋儿,此事姑姑已与你父亲商量过,你且安心养好身子,姑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孝皇后说着,爱怜的抚摸着孟秋生的头顶,温和的笑着。
“不,秋儿等不及了。每每想到自己的残废之躯,便恨不能杀了那人!姑姑有所顾虑,不顾秋儿感受,但秋儿不惧,宁愿一死也要那人付出代价!”已经得知真相,孟秋生咬牙切齿的说道。
“秋儿若是不顾及孟家九族性命,姑姑亦不拦着你。”孝皇后清淡的开口,收回手,有几分倦色的靠在车壁上。
杀宇文戬容易,孝皇后可以凭借一己之力而要了宇文戬的性命,但羽熙国必会内乱。
建国二十年,前朝的势力仍未完全消除,各方诸国的臣服也并不可靠,孝皇后不能用这个来冒险,为了一己私仇而害了国家社稷,这不是孝皇后的作风。
“姑姑宁愿秋儿活在嘲笑之中,痛不欲生吗?”孟秋生重声问着,眼睛腥红,拳头攥的咯咯作响,虽是跪着,却有了几分男儿的硬朗,只可惜却是个冲动的主儿。
看了孟秋生一眼,孝皇后眉头紧蹙着,却不再开口。
痛不欲生吗?她这一生来,有一半以上的岁月都是这样过来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灵魂亦然。
或许,是她造的杀孽太多,才会承受这样的恶果。
而孟家断了子嗣,却是孟家人的杀戮过多,这便是因果循环的报应吧。死了那么多的孟家人仍不够,还要祸延下一代。
当初,真的不该为了功名利禄,而举家男儿都上了沙场的。
见孝皇后面色沉重,孟县主忙上了马车将孟秋生拽了下来,用力的压制着,不让他再扰孝皇后的心绪。
孟家的功业并不足以保住他们的性命,而孝皇后便是他们最大的依靠,如今孝皇后若是恼怒了,不认这亲情,孟家危矣。
虽是兄妹,却也是君臣,孟县主还是懂得分寸的,望向孝皇后,孟县主沉声道:“请皇后娘娘安心起驾,微臣定会管教犬子。”
“有劳兄长劳心了,本宫向兄长保证,那一日定不会来的太久。”孝皇后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的痛意和狠绝,放下了车帘,端坐于马车内,此刻的她只是当朝国母,并非孟家儿女。
不服气的想要挣脱开孟县主的钳制,奈何力不从心,只能嚷嚷着:“姑姑,你不能这么对秋儿,你答应过秋儿,会为秋儿报仇的!”
“闭嘴!”孟县主鲜少会对孟秋生严色以对,此刻这么一喊,倒是真的喝住了孟秋生,脸色凝重的看着让他心疼的儿子,孟县主冷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想要活着看仇人死在你面前,还是想死在仇人之手,你自己掂量着吧。”
孟县主说着,狠狠的将孟秋生推开,便自行上了马,对属下之人吩咐道:“押公子回府,从今日起,没有本县主之令,公子不得离府半步。”
“是。”侍卫们不敢有违主子的命令,却也不敢去碰孟秋生,只能将他为主,恭敬道:“公子,请上车。”
愤愤的看着一群侍卫,孟秋生虽上了车,可心里却在不安分的转动着。
大仇不报,他何以安心留在院子里?不被气死,也会闷死。
“公子。”一直没敢下车的秦浩凑近了些,低声说道:“公子暂时安分几日,待县主气消了之后,再想要出府也会容易些。”
“秦浩,你鬼主意最多,帮本公子想想,这仇如何能报?”孟秋生冷着眼眸问道。
“太子的功夫不是咱们的人能够对付的,还是要智取。我会让父亲暗中留意京中的情况,有三皇子帮忙,不怕弄不垮宇文戬。”秦浩低声的说着,二人几乎是要贴着脑袋,说这些事当然是不能给旁人听到的,否则连秦浩的自由也会被限制的。
残废的身躯,扭曲了的心,若想孟秋生能够安生,那如何可能呢。
可惜了孝皇后的一番苦心,孟秋生这辈子都不会明白的,而孝皇后又怎会知道这个侄子将会给她带来多少麻烦呢。
孝皇后另外安排了马车,伍家姐妹单独的坐着,伍灵儿习惯性的唤出了一只小白兔在怀里抱着,很是宠溺。
倒是伍丹儿,随着回京的路越来越近,心里也越发的不安了。
这两日不曾接到过京城传来的信函,也不知是如何的局势,宇文戬可还安好?他的太子之位又是否能保得住?
“是李郎!”伍灵儿惊喜的抬起头来,不再是因无聊而蔫蔫的模样,一脸的笑意莹然,小手忙不迭的拉开了车帘,笑嘻嘻的抬头望向车外寻找着。
“李卿?”伍丹儿挑眉问道,并不关心。
“嗯。”伍灵儿轻笑着回话,却是一脸的幸福洋溢着,秘密似的说道:“这曲子,是那日太子殿下想要灵儿献舞,李郎临时吹奏出来的,李郎说这是送个灵儿的礼物,名为思情。”
“殿下要你献舞?何时的事?”伍丹儿问着,声音不绝变得厉色。
“就是孝皇后重病的时候,太子殿下该是为此而忧忡不已,所以才会醉意醺醺的来找灵儿。”伍灵儿攒着眉头说着,一副很讨厌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道:“但李郎说,太子殿下是因为惹怒了皇上,所以才会喝醉的。”
孝皇后重病,那不是宇文戬与伍丹儿关系危急之时吗?
没想到,宇文戬在大业不稳之际,竟还有心思去找伍灵儿,怕也不是真的醉了吧。
一双凤眸阴冷的望着伍灵儿,伍丹儿手中捏着一包药粉,随时准备出手,就算是会惹来怀疑,也在所不惜的要除去伍灵儿。
“那日太子殿下好像喝多了,说了许多关于姐姐的话,只是那时姐姐的心情也不怎么好,灵儿便不知该如何与姐姐提起此事了。”伍灵儿有些失落的说着,回首看了伍丹儿一眼,有几分的歉意。
“殿下说了我什么?”伍丹儿紧张的问着,眸中含着期待,手中的药粉也藏在衣袖之中。
余光扫着伍丹儿的举动,伍灵儿却是充耳未闻一般,朝着对面骑着白马而来的李卿不断挥手,眼中全然是这个沐浴在阳光之下,一身白衣笼着淡淡的金光,恍若天神一般的男子。
他若是为帝,定将是睨视天下的,只是清昱国的龙袍也不知好看否,是否能称得出李卿的气质来。
“李郎,你怎么来了?不是有事回京了吗?”伍灵儿高兴的问着,若非是马车还在走着,定会冲过去保住李卿,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本公子回京,还不是为了去相府提亲,免得某人等不及要嫁给本公子。”李卿笑着打趣,逗弄着伍灵儿,伸手在她柔嫩的脸蛋上捏了一把,甚为宠溺,却是又笑道:“不过,岳父大人可是提出了要求,要李卿为太子建一件功业,方能迎娶灵儿过门。”
“什么功业?”伍灵儿笑嘻嘻的问着,而伍丹儿则是紧张了起来,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动手杀伍灵儿,父亲这是要帮宇文戬保住太子之位,伍灵儿不过是赠品送给了李卿罢了。
只要李卿帮了宇文戬这一回,便是太子的人,以后自是要惟命是从,这伍灵儿暂时还杀不得。
“过来。”李卿勾勾手指,伍灵儿立即凑过脸去,却听李卿根本就没有压低声音,只是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一吻,这才笑道:“听闻清昱国旧部在五行山上集结,岳父大人想要我协助太子前去剿灭。”
“什么!?”伍灵儿惊呼,小嘴成了大大的哦字型,根本就合不上。
清昱国的兵将虽然是藏身于虎跳山,可五行山上也的确有不少清昱国的旧部,这消息如何被查实的?
而李卿还要亲自去,这仗如何打的?伍灵儿如何能不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