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越过正空的位置,慢慢向西偏斜,早春的空气中还氤氲着百花的香味,马蹄所过之处,被压弯的小草又慢慢直起,骄傲地挺起自己的脊梁,不肯就此屈服。回过头看走过的这条路,一路花开,不用一路撒下鲜花,却可以一路走马观花,倒是一种享受。
苏雨辰三人虽然曾快马加鞭过一段时间,但是最后受不了马上那种上下颠簸的不适,最后只得慢下来,继续慢悠悠地赶路。从早上出发到现在,也有四五个时辰了,走了也不过百里之距,反正似乎都已经做好了露宿荒野的打算了。
“你们累吗,需要休息一会儿吗?”苏雨辰向她们两位问道。
“我还行,昕儿你呢。”林梦琪转向萧昕问道,才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两个女子就这么快地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从客套的萧姑娘变成昕儿这样的称谓了,苏雨辰不得不佩服她们,一路上她们两位都是兴致勃勃地聊着天,唯独他一个人在旁边有一种被冷落的感觉,一言不发,想着自己的事情,反正他已经不寄希望于师姐能快点赶路了,所以也就不催着她们二人赶路这种无用功了。
“我有点累了,我们在前面那柳树下坐一会儿吧,一直坐在马上实在是辛苦。”萧昕说道,“好,那就过去那里休息一下吧。”苏雨辰淡淡地说道。
杨柳拂堤,柔软嫩绿的柳条随风在空中摇曳招展,柳絮在空中飞扬,似是雪花,只是南方,不曾见过真正的雪花。这人走了这么久会累,马儿也是,于是便任他们在草地上自由地吃草,在河边饮水。苏雨辰从储物戒中取出装水的容具,慢慢走到河的上游,将两个容具装满清水,然后便分与她们二人。自己则又走回到河边,手捧清水,水中倒映着自己清秀的面容,却只见眉头紧锁,仿佛有散不开的愁绪一样,笼罩在心头,他自己有所察觉,只是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喝了一口清水,只觉得从喉咙到胃里升起一股清凉的气息,让他舒爽了许多,又洗了把脸,然后就这样躺在岸边,晒着太阳,眯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事实上也是差不多。小时候记忆里的片段却突然这样涌现上来,曾经那个熟悉的大花园,那个伟岸高大的身影,还有最好的玩伴,小羽哥哥,还有好多好多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一齐涌上心头,突然间只是觉得很难过很难过,然后便从浅寐中霍地睁开眼,虽不是噩梦,却给他一种紧张害怕的感觉,多少年了,究竟有多少年了,这些破碎的片段却还是重新出现在梦境中了。
日渐西斜的太阳还将残余的光辉映在水中,轻轻伸手碰了碰水中那轮残日的影子,回应那修长手指的只是一圈圈扩散的涟漪。太阳,从来不属于任何人,又是同时属于任何人的,太过耀眼,所以会灼伤任何企图想独占它的人,所以它不会做任何人的附属品,又因为太过耀眼,所以将光辉普照大地,同时又属于万千子民。出神地看着那水中的残影,想到自己今年已经十九岁了,过得却是一直这样平淡的生活,总是觉得自己缺少点什么东西,但又说不上来是何物,也许这就是近来常常感到苦闷的原因之所在把,但是,也许,这一次,会有意外不到的收获呢,就像上一次,在清心阁时,碰到了她一样,她那般耀眼的存在,似乎是光明的代名词一样,总是能扫掉他心里的不快和阴暗之处,也是因为他,让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出现了那绚丽的色彩,那种本该属于他的,激扬的,自由的生活,再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而不是像个苦行僧一样的,只有日复一日乏味的修炼生活。
林梦琪带着一阵香风,悄悄地来到了苏雨辰身边,静静地蹲在他旁边,关切地看着他,“你有心事?”苏雨辰回过头,看清眼前人后松了口气,以为是有人趁自己松懈之时偷袭呢。“我没事,师姐你不要担心,只是有点走神而已。”“你这一路都不怎么说话,是因为我不答应你加快赶路的速度吗?”“没有,跟你没关系的。”林梦琪抬起手,露出一小段玉藕般的皓腕,修长的玉指轻轻摸了摸苏雨辰的头发,一如多年前苏雨辰刚到长风阁,不适应那样的生活,在不停地哭闹时,总会有这样一个温柔的姐姐在轻轻地摸着他的头,悄声安慰他一样,就是这样一个动作,却突然触动了苏雨辰内心某处柔软的地方,多么想向以前一样,投向那个温软的怀抱中,但是现在他不能这样,他已经不是那个无知的孩童了,又怎能轻易趴倒在自己的软弱之处呢。
轻轻握住那只手,苏雨辰笑道,“师姐,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小时候对我那般好,总是安慰那个爱哭闹的我。”
听了苏雨辰的话,林梦琪愣了一会儿,继而才开口幽幽说道:“你都还记得呢。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我做了什么错事,希望,你还能念着我以前的好,不要恨我,相信我,我是身不由己的。”“怎么突然这么说呢。”“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这些而已,答应我,好不好。”“好,我自然答应你,不论你以后犯了什么错,你都还是我的好师姐。”
远处的萧昕看到苏雨辰坐在河边,握着蹲在他身边的林梦琪的手,只觉得他们好亲密,心里涌现处一种莫名的情绪,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等到自己发现那莫名的情绪中夹杂着妒忌的元素时,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将这种想法驱除。
苏雨辰的手掌总是带有一种暖暖的温度,可能和他自己本身的体质原因有关吧,虽然很喜欢从掌心传来的那种触感,但林梦琪还是抽回了自己的手。“走吧,休息的也差不多了,再赶一会儿路吧。虽然今天已经没希望到达上墟镇了,但多走一段路是一段。”林梦琪起身,才发觉一直蹲着的腿有些麻了,苏雨辰也赶紧起身,扶着林梦琪,“恩,晚上在这地方过夜的话也不好,临近河边,早春的风比较冷,容易生病的。”说着扶着林梦琪慢慢向树下的萧昕和马儿所在处走去。
三人又趁着傍晚这段时间赶了七八里路,直到太阳完全落山了,他们才停住。官道旁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满是高高的常青乔木,有香樟树,女贞,黄杨树等等,三人很有默契地将这片树林作为今晚的歇脚处。进入树林约有三四十米,远离官道,最后才停下脚步,在一棵高大的乔木下停住,放任马儿在周边吃草。
“今晚就凑合着在这里过一夜吧。”林梦琪向他们二人说道。“好,我去捡些柴禾回来生火。师姐,你在这棵树周边撒一些驱兽散吧,防止野兽突袭。”“恩,行,你去捡柴禾吧。”然后目送苏雨辰走向树林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