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雨水充沛,说来就来,毫无预兆。
长疏生辰前一日,一场酣畅淋漓的瓢泼大雨席卷而来,豆大的水珠扑簌簌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叮叮咚咚作响,下得没完没了。
整个西山俱都笼在朦胧雨气里,她在竹屋里闷了一天,半步未出得房门,连饭也是九叔送来的。
所幸之前从藏书楼里带了几卷简书,不至于无事可做,看了一天的书,吃过晚饭后,她就早早上床歇了。
睡至夜半时分,迷糊中忽听得一声声急促的拍门声,长疏惊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谨慎问道:“是谁?”
外面传来急切的声音:“长疏,快开门,我是飞舞。”
长疏听得分明,外衫未穿,三两步奔去开了门。
门外的飞舞乌衣湿透,长发卷卷地贴地脸上,脸上全是雨水,语气里带着呜咽:“你快跟我来,师傅她,师傅她怕是不行了。”
长疏始料未及,误认为自己幻听了,呆呆地问:“你说不行了是何意?”
飞舞扯了她就走。
雨还在下着,雨水飞刀般割在脸颊上,引起绵密的刺痛感。
魏琼华一直宿在藏书阁的静室里,两人一路急行,好不容易赶到了静室,刚进静室就与魏琼华打了个照面,魏琼华好端端站立着,见两人一副狼狈相惊讶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长疏云里雾里,飞舞的脸上也写满了惊疑不定。
魏琼华见二人神色不对,问道:“出了什么事?”
飞舞静下来,理清缘由,叙述道:“刚才我听到屋外有人打斗,出门一看,看到师傅你被一蒙面的红衣歹人所伤,重伤在地,你让我把你送到藏书阁,然后又让我去叫长疏。”
魏琼华静静听完,一言不发走到静室里一壁山水画前,伸手按下去,一个暗格从壁上弹了出来,里面早已空无一物,她默然半响,叹道:“百年紫陌门,今日怕是要毁在我的手中了。”
长疏急急唤了声:“姨母。”
魏琼华神色有些落寞:“适才,有个跟疏儿一样的女子来找我,说有重要的事说与我听,我一时不防,跟着她离开了藏书阁,从前我只闻人心叵测,想不到今天也领略了一番。”
飞舞冷道:“是不是长疏带来的那些人?师傅只要你给我一句话,我马上去杀了他们。”
魏琼华斥训道:“胡闹,从小到大我就教你,习武是救赎,不是杀戮,你手中的武器是用来保护重要的人,事情真相尚未查明,你就喊打喊杀,我几时教过你这些?。”
飞舞低下头,负气道:“可九叔说有时候仁慈会害了自己。”
魏琼华无奈,道:“当务之急,就是把暗格里的东西寻回来。”
长疏一直没出声,听到此处坚定道:“姨母有何吩咐,长疏定当万死不辞。”
魏琼华风姿犹存的面容上浮现细微的动容:“你果然是个好孩子,事到如今,我亦不愿隐瞒,索性就都告诉你们罢。”
“紫陌门向来异人辈出,出过无数名垂青史的人物,靠的不是别的,而是紫陌门中的至宝《通天策》,此书博大精深,概涵奇门遁甲、兵家战术、权谋异法,传说得之即能得天下,当然得天下有点夸大其词之嫌,良善之人得了便罢了,只怕落在奸邪之人手中,必定会引起大乱,紫陌门世世代代的门主都是为了守护此书隐居在此,传位之时就要立下永不踏入红尘纷争的誓言,到了我这代,虽说风光褪尽,门庭没落,但好在前人的幻局仍在,外人也从未踏进过这里一寸,不想今日,此书却在我的手中被夺走了,若他日,到了黄泉九路,我有何颜面觐见列祖列宗。”
如豆的油灯飘飘忽忽,长疏见魏琼华脸上携着几分隐忍凄色,忽然就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母妃死去的那一日,脸上也写着同样的神色。
长疏自责不已:“全都怨我,若不是因为我,姨母也不会开启幻局,《通天策》也不会遗失。”
魏琼华反倒转过来安慰她:“冥冥天意,自有注定,与你无关。”
心里又怕又乱,害怕重蹈覆辙的事情会发生。
长疏定了定心,对飞舞道:“可有看清红衣人的面貌?”
“雨太大,脸看不分明,看身形应是个年轻男子。”飞舞摇摇头,停顿片刻后道:“长疏你别怪我说话冒犯,那位杨公子不就是一直着红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