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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清代春秋左传学论著提要(1)

卷二十七《汉人注经》因《左传》解经不得圣人之意,杜预注《传》,又曲为之疏通,都不足效仿。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顾氏特别推重汉人注经。如郑玄对二礼之经及子夏之传,往往驳正,而不囿于一说。顾氏解经,博采众长,不守师说,这也是清代乾嘉学风的共同特色。

8.朱鹤龄《左氏春秋集说》十二卷《春秋凡例》二卷

道光二十九年己酉(1849)强恕堂本,续修四库全书本朱彝尊(1605-1683)《经义考》称“未见”其书。前有明唐顺之的《读法》、朱氏自序。此书成书先于朱氏《读左日钞》。朱鹤龄(1605-1683),字长孺,江苏吴江人。明诸生,甲申之后弃去,自号愚庵,与顾炎武友善。除春秋学著作外,尚有《毛诗通义》、《易文义略》、《尚书埤传》等。朱氏认为自三传以来,治《春秋》者各有凡例,凡例多而不当,让人无所适从。朱氏认为经学之“例”不过是借自史家,且史家之例亦无一定,将批驳的予头指向自杜预开始的“正例”“变例”之说。“自隐桓二百四十年间,载笔者既非一人,则或详或略,不免异辞,所见所闻,难于一概,自史法言之,而无一成之例,而欲执后人之例以按经,又欲屈圣人之经以从例,其可乎哉?”朱氏认为孔子作《春秋》,上明天道,下正人事变化,从心而已,《春秋》之义不求之于例,当求之于孔子作《春秋》之志。孔子曰“吾志在《春秋》”,朱鹤龄认为,孔子之“志”,即“尊天子,内中国,讨乱臣贼子,尊王贱霸”,有孔子之志,看春秋时事,则可以得《春秋》之善恶褒贬。朱氏读《春秋》之法,是在历史情境中讲《春秋》之义,从中抽绎出形而上的义理,相较经生以君臣伦理定《春秋》之褒贬,更理性化。

此书广辑传注,主以《左传》,取杜注、孔疏及公、穀、啖、赵数十家之论,聚而观之,参互权衡。列《左传》事迹于诸家注疏之前,对《左传》的议论多所驳正。因胡《传》立论迂阔穿凿,只取十之一二。明洪武年间得立学官后又被废的张洽注因其罕见,征引尤多。删汰了明末以来与杜注合刊的林尧叟注,只存少数几则。虽以集诸家说为主,但传注的取舍间表现了作者的说经取向,即“以传考经之事实,以经别传之真伪”,此为程颐、朱熹旧则,为朱氏所乐于采用,其所收注亦以宋注为多。书前冠以明唐顺之的《读法》,表明了作者受程朱理学影响之深切。

9.朱鹤龄《读左日钞》十二卷,补卷二四库全书本

朱鹤龄(1605-1683),字长孺,江苏吴江人。康熙二十年辛酉七月成书(1681),补卷为庚申(1680)年顾炎武从华阴所寄《左传》补注数十则,所采不及顾氏《左传杜解补正》十之一。书名“日钞”,多取前人成果的意思,前人说占十之七,己意占十之三。其凡例称唐代啖助、赵匡,宋代叶梦得、刘敞,元代陈傅良、赵昉、陆桀、王樵、邵宝等人都有采及,近人魏禧、顾炎武亦有采及,主于《春秋》无书处觅微言大义。反林注,只取可用的一二条,发掘杜注,多连篇引用孔疏。《提要》以为孔《疏》“久列学官,断无读注而不见疏者,乃连篇采掇,殊属赘疣”。实不明清初八股废天下之书的状况。朱氏开始发现杜注孔疏之前的汉晋注疏,如郑注,贾逵注,服虔注,王肃注,刘炫注。对杜注多所纠正。采集《嘉祐集》所载传说中“范蠡”的兵法、李靖《兵法》、张预等人的兵法,又《读左日钞·例言》特别提到顾炎武《左传杜解补正》之前,海虞陈氏辑《左氏兵法》,盖清初《左传》兵法盛行,此为经世之风的影响。声称“勿耽《左传》文之博丽,而昧其义之踳驳”。但时有采用《左传》义理者。如“宋宣公可谓知人矣”,不用《公羊》说,而用《左传》。“天子用八诸侯用六大夫四士二”,于古代礼制上,采《左传》说,反对《公羊》、《穀梁》说。大多数为义理的解说,只少量涉及文字训诂。

《四库总目提要》称,“庚申之秋(1680)炎武自华阴寄《左传》注数十,盖是时杜解补正尚未成也”,所谓“左传注”,即指《左传杜解补正》,是否成书,有待考证。古代书籍流通不便,成书之后仍可摘录,寄予好友。据张穆《清顾亭林先生炎武年谱》,康熙十九年庚申(1680),顾炎武作“朱处士鹤龄寄《尚书埤传》”诗一首,朱鹤龄于此年收到顾炎武所寄《左传注》数十。顾氏所录数十条,决非一时所做,数十条应当取自早成之书,故本编年叙录将《左传杜解补正》系于《读左日抄》之前。

10.万斯大《读春秋随笔》十卷清经解本

万斯大(1633-1683)著。万氏兄弟俱学于黄宗羲,万斯同长于史学,万斯大专究经学。该书在事件的排比之中推见褒贬,以明《春秋》笔法,认为“《春秋》是非当通前后参观而后见者,执政者一字以求之则泥”。论史,理所当然倚重《左传》的叙事,看《左传》不能不理会到它记事的周详,但万氏对《左传》的义理却是攻击不遗余力,正所谓蠹生于木,反食于木,入室而操戈。对征引各家传注,从史事是否贯通来衡量,在客观上肯定了“史”在解释《春秋》笔法上的优越性。作者反对《左传》义例的理由在于看到《左传》偏袒臣子,有伤教化,斥《左传》“弑君称君”之说为济乱臣贼说的“邪说”,显现出元明以来学术荒废之际,作者欲以经学救治世道人心的愿望。万氏贯通前后史实以说微言大义,与顾炎武如出一辙,但万氏说经每每辅以强烈的褒贬爱憎,相较顾炎武,万氏更多经学的思维,不及顾炎武的客观、平允。

11.高士奇编《春秋左传姓名同异考》四卷湖北省图书馆藏清康熙二十七年朗润堂刻本,续修四库全书本

此本《春秋左传姓名同异考》封页题《春秋地名考》,朗润堂藏版,与内容不符,大概是翻印错误。高士奇(1645-1704),字澹人,号江村,浙江钱塘人。初由监生充书写,供奉内廷。康熙二十四年转侍读学士,二十六年迁詹事府少詹事,四十二年迁礼部侍郎。癖好《左传》,康熙二十三年康熙帝首次南巡,每与高士奇等侍臣探论古今兴废之迹,读《尚书》、《左传》等文章。《左传》难读,很大程度上因为称谓。一人有多个名称,且同一名字可以指涉多个人,这使得阅读难度增加。《春秋左传姓名同异考》按照国别将王公贵族的名谥罗列出来,指出每个人的异名。主要以姓或职官为单位,将容易混淆的名称排列一处,总称出一些用词规律,如“诸单皆称单子”,“诸召皆称召伯”等,以帮助阅读《左传》。俞樾《九九销夏录》卷六记载:“国朝高士奇著《春秋地名考略》十四卷,据阎若璩《潜邱札记》云:‘秀水徐胜敬可为人作《左传地名》,即此书也。’是高江村此书为徐敬可代作。”代作总有欺世盗名之嫌,但《春秋左传姓名同异考》不过是为阅读《左传》提供了一些基本资料,任何人只要花时间和精力,似乎都不难做到。

12.高士奇《左传纪事本末》五十三卷中华书局1979年版

仿宋人袁枢《通鉴纪事本末》,按国系事。用先秦经史子籍中所载事迹作为补充,有异同,则并存其说,有蹖驳,则为之辨正,后附以己见,此即史评。高士奇的史评坚持《春秋》的微言大义,尊奉“尊王虏夷”的原则,对宋胡安国《春秋传》中的思想予以批判。总体上说,《左传纪事本末》的史评符合当时统治者的趣味。

13.毛奇龄《春秋毛氏传》三十六卷清经解本

毛奇龄(1623-1716),字西河,浙江萧山人。为人好放言高论,与人争胜,为学力排宋儒空言说经,但仍不免入宋学窠臼。毛氏否认宋以来依“不更”、“庶长”等官名认定《左传》是伪书的看法,又激烈反对宋胡安国《传》,认为它“解经之中畔经尤甚”,为达孔子《春秋》义,必须辨胡氏之非。认为《春秋》经、《春秋左氏传》的材料来源有异,经从简书,传从策书,所以与经与传叙事上互为阙略。而《左传》某些悖于义理的地方,也是简书缺略而左氏以己意补之造成的。毛氏看到了《春秋》经传的不同来源,但将经传所有不谐之处都归结于材料来源的问题,实是避重就轻,一概而论。《春秋毛氏传》非议《左传》的义理动辙与《春秋》违背;又非议《春秋》无统一义例,杜注“五十凡例”专指左氏所据典礼,而非《春秋》之礼。可见毛奇龄尊《春秋》经的同时,否定《左传》的义理解释以及杜注的义例体系。毛氏从礼、事、文、义等四个方面阐述《春秋》经义,突出了《春秋》史官记事的特点,把握了《春秋》的史事、史法,从中见典章制度与褒贬。如议《春秋》之“礼”,立改元、即位、生子、立君、朝聘、盟会、侵伐、迁灭、昏觌、享唁、丧葬、祭祀、狩、兴作、甲兵、田赋、丰凶、灾祥、出国、入国、盗弑、刑戮等二十二门,实是二十二种叙事门类,对应史官记事的二十二种用字原则,隶属于《春秋》之礼。毛氏求孔子大义,没有故弄条例,破除前人解经的神秘性,视《春秋》、《左传》为史书,这是他超出一般人之处。

14.毛奇龄《春秋条贯》十一卷续修四库全书本

毛奇龄(1623-1716)任康熙二十四年(1685)乙丑科会试同考官,阅《春秋》房卷,与内监临御史就阅卷标准发生矛盾,《春秋》双经题的评审,一以胡《传》为指归,且出题误传胡《传》之义。毛氏责其不以经为本,对方竟以《春秋》“断烂朝报”之语回应,《春秋条贯》便为是而作。尊经明义,以义为统摄,将《春秋》同义类之事附于其下,并附属辞比事之说明。与宋章冲《类事本末》体例相似,只不过一个条贯《春秋》叙事,一个条贯《左传》之事。《四库总目提要》称此书“欲理之反棼之”,道出了《春秋》以义相贯的致命弱点:《春秋》叙事不能自足,义理又未定于一,如何能用争议不下的义理贯穿《春秋》晦暗不明的史事,两头都没有着落,只能叫人云里雾里。毛奇龄偏不采《左传》事实以贯《春秋》之义,也放弃了他采《左传》说经的一贯立场,究其原因,是为争强好胜。监临御史举杜预云《春秋》之义,并在传注中条贯《春秋》之义,毛氏为破其《春秋》“断烂朝报”之讥,偏向《春秋》自身证明经义自有条贯,不待《传》而成,故成其牵扯、不能融通之说。

15.毛奇龄《春秋简书刊误》二卷清经解本

毛奇龄(1623-1716)前所著《春秋毛氏传》的经文依胡安国《春秋传》,以《穀梁》经文为据,作者自云“毛氏《传》不及古经,仍以胡氏所载为圣经原本,而反标三传诸字同异于其下。东阳李生紫翔者,著《春秋》经传早已行世,及之官岭表,疑予传圣经之有未覆,属王生虎文问及之,予乃命犹子文辉取三传圣经之各异者,以简书为主,而各注所误,而明标之。”汉志《春秋》古经十二篇不知亡于何时,毛氏以《左传》经文接近古文原貌,故依《左传》经文立目,将《公》《穀》异文概称之为“误字”;《公羊》所录多方言俚词,直斥为“俗”,三传异文尚未从音韵学、文字学的角度展开研究。《公》《穀》与《左传》人名地名之异,朱熹以为无关经义,毛氏于此等处亦多记“未可考”,考证尚未精审。

16.《钦定春秋传说汇纂》三十八卷四库全书本

康熙三十八年(1699)制。是书以《春秋》三传及宋胡安国传为主,引用前代注家计134家之多,为《春秋》集传之最。此汇纂出现于宋胡安国传统治元明及清初科场三百余年的背景之下,清初统治者欲终止胡氏一家之言,而大力推行前人传注,以明经通义。但因胡传流行久远,不能废弃,仍列《春秋》三传之后,仅对其有所订正。三传之中,《左传》先于《公羊》、《穀梁》,明示时代先后,又体现据事说经的意识。采用的传注繁多,声称去取的标准在于是否违舛《春秋》经传。传注的违舛与否,不依版本校勘原则,而视统治者的口味而定,那么,所谓去取的标准,只不过是根据统治者意旨对经传进行随意纂改。如宣公四年《左传》有名的“凡弑君称君,君无道也;称臣,臣之罪也”一句,被有意篡改成“凡弑君称臣,臣之罪也”。本书广引传注,反映了当时人们破胡传求《春秋》微言大义的努力,但博而未专,此书对地理简明扼要的训释,亦有可观之处,为后人如顾栋高、刘文淇等人所征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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