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语在心中暗暗心疼着门板的维修费用，心想不管这人长什么样，都一定要求赔偿。可是等他看清楚，却彻底傻眼了。
红发，火一样的红头发，一直灼烧到他的粉红色虹膜发烫。来者低着脑袋整理衣服，看不清脸孔，但裹在黑色大衣里的身材可是丝毫没有冬日的臃肿。高跟鞋足有十厘米，也是红色的。
待抬起头，吴语脑子里就只有俩字儿了：
御姐。
或者换四个更贴切的字：
女王大人。
样貌已经无需加以描述，红发、红唇、红色高跟鞋，每一样都咄咄逼人。吴语看过那么多书和漫画，没有任何二次元的角色比眼前这位更加女王了。
“女王”掸了掸大衣，高跟鞋一路踩进屋，大衣在身后飘啊飘啊简直像大片里的蛇蝎女特工。她的声音仍然是强硬而柔媚的，不能说出“好听”二字，但说“不好听”肯定会被扇耳光。
“打搅了，一份小礼物”她掏出一块巧克力，放在吴语面前，
这是第一次有人送吴语巧克力。
他盯着那块可可含量99%的黑巧，最终拆开来啃了一口，苦得整个人都打起颤来。
“你来干什么？”史来穆并没有屈于“女王”的气势，西服和黑大衣倒是相映成趣。
“处理事件，顺便告诉你调查的权限我已经接手了。”
虽然“女王”看起来很高，但站直了的史来穆还是比穿着高跟鞋的她要高出一头。
能控制形体的生物还真是方便得很啊，吴语想。
“你不是没有聘书么？”史老师的眼镜片适时地闪过一道光。
“被我撕了，和权限无关。”女王撩起大衣下摆，在沙发上坐下，嫌弃地看着桌上的饭盒，“你们就吃这种办公室盒饭？”
“工作餐而已。齐呓，我希望你还是尊重一点，这间房子是我租的，你动静也太大了。”
“哼，算了，这也只有你才配得上如此廉价的品味。”被称为齐呓的“女王”不屑地看了一眼，转头发现了对黑巧克力敬而远之的吴语。
她的眼神比起庞贝的狠瞪还是显得温和些，但正因为表面上的温柔，才让人不敢靠近。庞贝最多是斗斗嘴就败下阵的伪装小淑女，而齐呓，则是全身无一不燃烧着的火焰女王。吴语真怀疑，她的真实身份是不是火元素类的精灵了。
“你就是那个助手兼房东？”齐呓问道。
“啊……是，这间房是我租给史来穆的。”
“听到小精灵笑声的也是你了。缺乏黑色素的效果够强，便宜史来穆了。”齐呓见巧克力只被咬了一小口，又从大一口袋里甩出一块70%的，“要跟我走么？”
“啊……好……不对！”吴语下意识地答应，下一秒立马回过神来，“我跟你走什么……”
“给我当助手，不要管这个办事效率低下的兼职调查员了。”
“能给我时间想一想么……”吴语试着选择了更为委婉的回答方式。
齐呓又甩过来一块60%含量的巧克力，上面附着一张名片，干干净净的白纸，只有很大的名字和一排电话。
“想好了给我电话。”
这女人是卖巧克力的？吴语点着头，一边想一边准备恭送“女王大人”起驾回宫。史来穆却先站起来，快步走到破损的门前。他抬起门板，似乎臂间轻若无物。而在他手掌中分泌出的蓝色胶质，则暂时把破损的门粘了个严严实实。
“助手要离开，先得问问我同不同意。”史来穆一只手按着木板门，另一只手抄在口袋里，说道。
“‘他们’是同意了，可你们的工作丝毫没有进展。没有效率，你也失去价值了吧。”
“不，我们有进展。”史来穆给吴语递了个眼色，傻愣愣站在一旁的书店老板急忙开腔回应道：
“对对对，我们有进展的。精灵是冲着史来穆的，不伤害平民，只是恶作剧。”
“哦？”齐呓挑起一侧眉毛，“那就更不能让你去了。一只黏糊糊的果冻怪，本身就是敌人的饵食，还能有什么用处？”
“我不认为那是敌人。据我的助手说，精灵的笑声很像小孩子，因此本意并不是杀戮，何况我们工作的这几年，也没有接到过精灵直接伤人的案例。”
“凡事都有例外吧。那如何解释对你的袭击？”
“精灵也有本能防卫反应，我仍然不觉得那是恶意。”
“就是因为你有过于强烈的偏见！”齐呓有些不满，“你真认为一切都那么美好？无论是人类还是非人类？那你问问自己的房东，这世界上有恶意的生物少么？”
吴语知道“女王”的指向，默默低下头，试图让自己不去想。
他听到史老师像和学生谈心一样缓慢地说着：
“吴老板，没事了，过去遇到什么人一点都不重要。即使是暂时的恶意，也不是出于伤害的目的。”
他抬头，看到史来穆向他点头微笑。
“相信一切需要相信的生物或非生命体，否则我没办法成为老师。”
“当老师是你的主业，我们都知道，不需要你强调。”齐呓伸手向那扇勉强维持着的木门，“我要走了，你真有能耐的话，制服更难驯养的生物岂不是全新的挑战？”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软糯温柔的男护士声：
“史来穆，门……门怎么了？”
黏糊糊的蓝色胶质失效后，整个门板再一次垮到了地上。
吴语对掉着木头渣的门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手上还抓着巧克力，对另一位租客挤出无可奈何的笑。
“你是——红龙？”齐呓扫了一眼肖骆离的瞳孔，显然吃了一惊。
“我说过，相信一切需要相信的。我们的工作其实就是建立在相信的基础上，你说呢？”
“那么我也无话可说了。”“女王”并没有显出心服口服的姿态。离开门口时，她突然扭过身来，红色的头发在雪景里扫出一道不亚于龙焰的红，涂了唇膏的红色嘴唇里轻轻地却又缺乏温情地送给吴语一句话：
“祝你晚上有个好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