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便送你们两个出百斩林。”遇里看着头顶的月亮,忽的便吐了出来。
凤水问听着却是颇为惊讶,原本以为是要经过艰苦卓绝的抗争才能重获自由的,却不曾想到这般容易,遇里便将他们两个送出去,素以却是心下了然的样子,就连眉梢也没有挑一下。
凤水问由于兴奋,拿着水壶的手一抖,便一不小心将滚热的水撒到了遇里的袖子上,不一会儿,袖子便冒着热气,遇里把筷子往石桌上一放:“臭小子,当真是没有尝够相思针的苦楚吗?竟然敢在姑奶奶的手上乱洒水!”
“不敢,不敢,我只是有些舍不得你。”凤水问赶紧地拿起石桌上丝巾想要帮遇里擦拭。
“姑奶奶也不介意你在这里多呆上些时日。”遇里滴溜溜地转动着滚圆的眼珠子,笑得灿若灼灼的桃花。
凤水问的身形一顿,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于是只能讪笑了一番。
“所以啊,姑奶奶最讨厌的便是口是心非的人。”遇里慢条斯理地用丝巾擦着水渍,袖口被略微挽上去一些,露出一截惨不忍睹的手腕,和脸上欺雪般白嫩的肌肤截然相反,就像是一截失却了水分的卷心菜,干巴巴的,还遍布着一道一道的伤痕,教人不忍细看。
素以和凤水问只是瞟了一眼,便不忍心再直愣愣地盯着,于是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眼观眼,鼻观鼻地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遇里却是自己先挑破了口:“没有想到,你们两个小小年纪,竟然这般沉得住气,倘若是换成旁人,早就尖叫起来了,呵呵,不过,那些没见过大世面的人都没有机会再看见比我这手臂更为惨烈的景象了。”
素以和凤水问听得心下都一震,虽然一个月前早已见过遇里的心狠手辣,然而在这个百折林中,她除了整天对着凤水问骂骂咧咧凤家的“混小子、臭小子、死小子”之外,倒也没有再怎么用毒药来折磨他。
遇里微微收拾了一番,便缓缓开口,讲述了一个尘封在她心头已久的故事。
我的爹爹是琅玕谷的前任谷主遇风,那年我正是及笄之年,爹爹应了先帝的邀约,去宫中为悦贵妃调理身子,而我软磨硬泡缠着爹爹带我入宫见一见新鲜事儿,看看有什么和琅玕谷中不一样,爹爹怜我年幼丧母,总是不忍心拂我的心意,虽然心下不是很乐意,却挨不过我左一句哀求,右一句保证,终于带着我入了宫,然而,我却不知道,这却是拉开我一生悲剧的帘幕。
她顿了顿,仿佛是在稳着心绪,素以看见她胸口起伏地厉害,想着应该是回忆到了什么伤心的事。
遇里拿起石桌上的杯子,添了一注水,便就着喝了一口,继续开口缓缓讲着。
我记得那是一个艳阳天,天空湛蓝地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便就只这般看着就会让人觉得是一种美的享受,云朵就像是棉花糖,一团一团白得可爱,我在御花园中遇到了刚刚行过弱冠之礼的凤骁峒,那个时候,总觉得什么都是天赐的金玉良缘,我对着他一见钟情,他对我也是颇有好感,一天一天过去,我们一天比一天更为相爱,于是我便央求着爹爹恳求先帝赐婚,却不曾想到画虎画皮难画骨,人心叵测,他看中的不过是我身后的琅玕谷,可笑我还以为自己觅得一个良婿,成天幻想着成亲之后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凤水问倒是一脸惊讶,凤骁峒是当今祁帝的胞弟,也就是自己的叔父,现在被封为幽王,虽然名义上是王爷,过得却是半禁闭的日子,没有祁帝的手谕不得入五蕴城,原因无他,只因为当年因为党政之争而受到了牵连,只能在自己的封地当一个闲散王爷,倘若不是祁帝重手足之情,恐怕他早已人头落地,化作了一堆尸骨。
“谁知成亲后不到两年的时间,他又要纳一房侧室,以我这般刚烈的性子,自然是不肯罢休的,哭也哭过,闹也闹过,却还是阻止不了那个贱人进府,我打了那个贱人一巴掌,哈哈,我心心念念的男人竟然气急败坏地跑来责问我,还骂我蛇蝎心肠,于是我便和他冷战了一个月,一个月后,他竟然转了性子般对着我温言软语,嘴巴像是抹了蜜一般哄着我,天天变着法儿宠着我,我原本以为在他心中,我还是独一无二的,再想起我们相爱的日子,想着许是他发现了那个贱人还是不如我,毕竟,我们一起度过了那般的多的岁月,于是铁一般坚硬的心肠便软了很多,只可惜,当时年少,并不觉得人心能够险恶如斯,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他做了将近两年的夫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不知有几千日的恩情,然而,这些东西还是比不上他的权势,可笑我当时满心想的就是和他如何破镜重圆,便原谅了他,谁知,后来他竟然在酒水中掺入了乌头草,哄骗我喝下……”
“啊。”素以没有控制住,便惊叫了一声,“遇里,你施毒功夫这般厉害,怎么会不知道乌头?”
遇里只是苦笑了一下:“那时,我其实擅长的并不是毒药,而是幻术,所以,我根本就辨认不出来这酒水中掺了乌头……幸亏爹爹及时赶到,用一身的内力散去我体内的毒性,然而手脚却是萎缩了,成了一个永远身似12岁的儿童,而那时,我已有了身孕,可怜我那个七个月的孩子就这般死在了他亲生父亲的手中。他落出我身子的时候,已经成型,是一个很可爱的男婴,没来得及睁开眼睛,没有喊上我一声娘亲,便被亲生爹爹给扼杀了……”
“等我体内的毒素移除后,我便潜入那个贱人的府中,用幻术迷惑了她,设了计谋让她和别的男子共赴巫山云雨,然后再引来先帝与当今的太后,自然场面是一番的鸡飞狗跳,就算那个贱人是慕家的嫡女又能怎样?丢了皇室的脸面,自然是要以命谢罪的,现在想起来还是便宜了她,我原想是要被浸猪笼的,结果却是被赐了三尺白绫,原本还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结果,凤临梧那小子死死地拉着我的身子,让手下的人把凤骁峒给移走了,所以那时,我并没有成功地将乌头灌进他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