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皇贵妃扯了扯领口,然而,自始至终都无法摆脱如影随形的窒息感。
萧氏,萧氏,唯有问儿在自己身边,自己与哥哥才能与谢皇后谢侯相斗。在她还未成为皇家的儿媳妇那一刻起,便与谢氏紫陌展开了斗争,最初的最初,争的是正妃与侧妃的位置,嫁入皇室之后,争的是祁帝的恩宠,看一个月之中,祁帝在谁的宫殿中宿的夜晚更多些,再晚些,便是看谁能更早诞下麟儿,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却不约而同地将眼神投降了那个王座,她坚信,她和凤座之上的那个女人,还会继续这般斗下去,不死不休。
一群御医早已领旨候在偏殿中,惴惴不安,圣上从昨夜就把整个太医院中的御医都宣进了七皇子的楠陂宫中,却是只让他们在偏殿中候命,没有说上一句话,多数御医觉得这一次恐怕项上人头难保,于是都端着一颗跳的不安分的心想着身后事,所以也顾不得说上几句闲话,只是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召唤。
当冯公公尖细的嗓子宣见时,他们都抖了抖身子,就像是赴刑般走入向了那个躺在床中的年轻人。
当他们一个个把手指搭在凤水问的脉搏上时,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忽然便落到了实处,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很多,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风寒,吃上几剂药,发一身子汗便好了,只有最年轻的卢逸初却是紧蹙着眉头,略一沉思,便使了一套遍诊法,重新从头、手、足三部一一切脉,眉头却是皱地愈发地紧了。
萧皇贵妃想来很敬重这个只有二十五岁的卢逸初,虽然他年纪轻轻,却是顾摩粟的弟子,得了他的一身真传,萧皇贵妃看着他凝重的脸色,以及一套繁复的望闻问切,纵然不懂艺术,也觉得情况甚为严重,心便被悬在了空中:“卢御医,皇儿可是有什么不对?”
“微臣只是探查着七殿下的脉搏有些紊乱,似是中了毒的迹象,是以采用了遍诊法,又称三部九候法,切脉的部位有头、手、足三部,每部又分天、地、人三候,三而三之,合而为九,故称为三部九候法。《素问》曰:‘人有三部,部有三候,以决死生,以处百病,以调虚实,以除邪疾。’现下微臣还不确定,待臣施一套灵枢九针之后方能确定。”他顿了顿,向祁帝和萧皇贵妃揖了揖,“只是施这灵枢九针时,需要一个极其安静的环境,容不得别人打搅,还望陛下与皇贵妃娘娘能移驾暖阁。”
祁帝和萧皇贵妃一听,急忙退到了暖阁之中,而那一帮御医则是重新乌拉拉地退回偏殿,给这个神医弟子腾出了空间。
凤水问却是开了口:“此毒的名字为佳期如梦,不知道卢御医是否曾经听闻过?”
卢逸初不疾不徐地答道:“微臣才疏学浅,闻所未闻。”
“那便有劳卢御医了。”凤水问礼节性地说了一句,便闭上了眼睛,这是遇里调制出来的毒药,既然她敢放他回这宫里,必然有十足的把握,这些个御医是探不出什么子丑寅卯的,即便是探出了他体内有剧毒,也研制不出解药,更何况,这帮御医向来珍惜自己项上人头,根本就不会胡乱在自己身上用药。
卢逸初从药箱子中取出一套银针,沉思了一番,便施出了鬼门十三针,一一在人中穴、少商穴、隐白穴、大陵穴、申脉穴、风府穴、颊车穴、承浆穴、劳宫穴、上星穴、会**扎过,记得师傅曾今说过,但凡在鬼封、鬼宫、鬼窟、鬼垒、鬼路、鬼市、鬼堂、鬼枕、鬼心、鬼腿、鬼信、鬼营、鬼藏、鬼臣上施针,便能探出是何毒,中了几分,该用什么对症下药,然而,当卢逸初扎下最后一针时,脸色却是变得煞白,除了能确认凤水问中了毒外,其余一概不知,甚至探不出究竟含了什么毒素,他有些颓废地坐在椅子上,手却是止不住地发抖,一套鬼门十三针施下来,身子早已浸在了汗水中,衣服贴在后背上,微微一动,便能听见嘎吱嘎吱的声响。卢逸初苦笑了一下,枉自己自诩师承顾摩粟,却是连他的十之一二都没有学来,若是师傅此刻在,必然已经知道如何解七殿下身上的毒了吧?当他整理好仪容走入暖阁中时,萧皇贵妃早已急急地发问:“卢御医,不知皇儿身子如何?”
卢逸初只能撩起下摆,跪在地上:“恕微臣无能。”
萧皇贵妃听了,便觉得眼前发黑,素日缠身的头疾复发,脚下踉跄了几步,若不是祁帝步子快,想来此刻是躺在了地上。祁帝看了看面带青色的爱妃,又想到了身中奇毒的凤水问,嘴角也是一片戚戚然:“卢御医,你可知谁能救孤的皇儿?”
卢逸初一边悬丝诊脉,一边措着词回答:“陛下,或许微臣的师傅能解。”他按了按心,继续开口道,“贵妃娘娘只是急火攻心,待微臣开一剂药,喝下便好了,只是……只是以贵妃娘娘现在的身子,实在是不易再受刺激。”
祁帝抱着萧皇贵妃的身子,伸手拂去了贴在她额角的一簇发,发现她虽然敷着一层粉,然而岁月却已经淌过了她的眼角,留下了一些痕迹,虽然身为贵妃,然而,他知道,自从燕燕嫁入宫中之后,便过得不好,谢皇后虽然表面上对着她客客气气,暗地里却不知会使出什么诡计刁难她,后宫中争宠的手段他不是没有见识到过,在他还是四皇子的时候,那些个母妃为了争夺雨露恩宠,使尽万般的诡计,甚至会在那些个花花草草中落毒,现在他当上了皇帝,却也是不得不为了平衡朝堂的势力而娶那些个人的女儿安置在宫中,雨露均撒,而燕燕她却总是笑意吟吟地为他煎一炉温热的茶,等着被国事家事缠身的自己,时时炉子中的沸水都滚出了沿,都不能见到自己的影子,而她却不发一言地倒掉炉子中的水和茶沫子,重新开炉煎茶,日日不断,而他却需要遵从祖训,不能让心爱的女子椒房独宠,一个月里总要歇在不同妃子的宫殿里,也不知道燕燕对着凄清的夜色倒了多少茶沫子才能使得衍盈殿中随时都溢满了茶叶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