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景天成
漫漫襄渝线,百万大军奋战。除了沙石料可以就地取材外,其它全部要从外面拉进来。建运输线首先要解决运输问题。水泥、炸药、粮食、副食要从外面拉进来,但燃料量大就要和沙石料一样要就地解决。石炭是主要燃料,但石炭必须配以柴火助燃引火。部队、民兵、学兵十几个连队驻扎在石庙沟,两年来在山上取柴火,已经使石庙沟成了童山瘦水,已经没有可取的柴火了。
中队指示到江对岸的巴山深处去取柴火。
渔樵耕读,是古人概括的最寻常最实用最平和也最有诗意的生活方式和择业范围。尤其是渔樵在现代已经“进化”成体育项目和优雅闲致的生活方式。不过“樵”已演变成山林旅游和登山活动,因为种树都种不及,那有柴给你砍;鱼也只能在指定的鱼塘里钓,钓到的鱼还要过称付钱,算起来比市场上还贵。就这“渔”者也没有一个能“钓”到文王的,真让姜太公笑掉大牙。
樵歌出林。渔樵唱答。是多么的诗情画意!
石庙沟有山林却没有樵夫,山民要用柴,自己上山砍就是,自给自足。如果这也算樵夫,那么这里人人都是樵夫,只能说那时候他在干樵夫的活。准确地讲以砍柴为生才是樵夫。如果在石庙沟以砍柴为生,那么你把柴卖给谁呢?一般来讲大家都面对着同样的资源,有着差不多的时间和力气,差异只在技能的高低。说起樵夫要比渔夫辛苦多了,要爬山,要去寻找长长的握粗的杂木。砍断后,要修整枝桠,便与集中捆绑,要把砍好修整好的柴棍在宽敞的地方集中捆绑,再用两头尖尖的“扁担”插入两捆柴棍,再从崎岖的山路上挑出来,抡不开
扁担的地方,还要一捆捆扛出来,再挑到家里自用,或者挑到集镇上卖掉。可以说每一工序都要付出劳力和艰辛。渔夫很大程度体现在和鱼的“斗智”,有时候劳而无获。而樵夫则不会劳而无获。
要这些孩子们到江对面去既砍柴又把柴担回来是基本做不到的,孩子们根本没有那样的能耐和体力。唯一可行的是组织一帮人到江对岸驻扎专门砍柴,柴棍集中多了,再组织孩子们去把柴扛回来。
谁能带一帮人远离连队去完成这项任务?现有的干部还要维持正常的上班劳动,指导员想了半天,准备起用叶叔龙。叶叔龙属有能耐的大孩子,但连领导没有“招安”任职,应该又是档案里有什么问题,父母是“走资派”什么的,也是无法解决工作问题才跑到“三线”来了。
叶叔龙等于不是“干部”的干部,工作还算积极,又喜欢到指导员那里去谈事情出主意,所以指导员把他当作编外干部。上次批判林彪的表态会就是让他上台发言的。
指导员让叶叔龙挑选10来个人驻扎到江对岸去砍柴。这一下叶叔龙可忙起来了,既要有力气,又要老实听话,这可难了。孔子日:女子无才便是德。套用在孩子们身上可以说:孩子无力便老实。叶叔龙很难挑到有力气又老实的孩子,他看到江西,竟然也打起了他的主意,拦住他问:“你有深颜色的衣服?”
江西莫名其妙,说:“有啊!我有一件蓝的卡中山装,有什么事吗?”
“我们有一个任务,你等我的通知。”叶叔龙有点神秘地说。搞得江西受宠若惊,激动了一阵。那知叶叔龙嫌江西瘦小没力气,最后没有选他去。
江对岸的房子,大多是“吊脚楼”式建筑,依山傍水而居,同姓十户或数十户聚居于一村或一寨,由于找不到大块的地形,房屋建的很分散。吊脚楼为一正两厢,中间的一间为堂屋,作祭祖先、迎宾客和办理婚、丧事之用。堂屋左右两间为“人间”,是住人的。不论大小房屋都有板楼和条楼,卧房上面是板楼,用木板铺的楼板,是放各种物件和装粮食的柜子、桶子的。伙房上面是条楼,用木条或竹条铺成有间隙的条楼。 ’
叶叔龙带着10来个人在深山里借租了山民的一间“人间”房驻扎了下来,说好五块钱租金,包括使用锅灶等。没想到一次,叶叔龙外出遭雨浇,得了重感冒,发烧昏迷,孩子们手足无措,外面大雨如瓢泼,营部卫生所又隔着悠远泥泞的小路和风雨茫茫的汉江。此时这家山民倾其所有,全力抢救,又是熬草药,又是烧姜汤,挽救了叶叔龙垂危的生命。从此叶叔龙与这户山民结下了终生友谊,即使远在西安,也不时去探望。
这竹木制的房子孤零零地处在山谷里,但周围草木茂盛,柴棍满山都是。孩子们来这里也确实不容易,除了带了生活用品,每人还要把被褥打包带来。所以那时谁有一根军用的背包带,可把人羡慕死了,包又好打,横压竖,竖压横有讲究,打出的“井”字形,非常好看,那带子买也买不到,除非家里有人当兵,或者部队的好友赠与;对那时的孩子来讲已是很珍贵的礼品。就是在学校里,出去“拉练”,学工学农学军,都要打着背包去:能向军人一样打背包,那可是出尽风头,引来多少羡慕的目光。就叶叔龙那根绿色的背包带,就让去那儿的孩子们羡慕不已。除了背背包,每人还要带十斤粮食,照顾这些“远征军”,粮食供应为米面各半。
住倒简单,木板地上铺上东家的稻草,一个挨一个铺上褥子,两个边角自然是叶叔龙和一个大一点的强势孩子“占领”。叶叔龙是无所不能的,饭呢,他指导两个孩子做,菜就找山民们买,山民们的“泡红薯藤”又脆又酸,很好吃;叶叔龙又让东家到山上搞来野菜野味,饭量又放开,孩子们过上了“山高皇帝远”自给自足“理想国”的日子。就是晚上难受,不像在驻地,晚上可以这张床跑到那张床,房南窜到房北,实在难受还可以“串门”,一排串到二排,二排串到一排,不亦乐乎。而这里床都没得“串”,一到晚上,屋外面黑黝黝的,能听见兽叫虫鸣风声,惟有屋里那如豆的油灯照着孩子们惊恐的脸。好在叶叔龙有“三寸不烂之舌”,每晚在肚饱下榻时,将他读过的小说、电影剧本,看过的电影,一一娓娓道来。那时候有一个《电影剧本》的杂志,登载着故事性很强的电影剧本,那时的孩子们还没有那么好的阅读能力,也不一定能找到这种书;他作为高干子弟,除了看到这些杂志外又能看到很多常人看不到的电影。他的记忆力忒好,故事情节,人物对话都记得八九不离十,只少许时间就把纯朴的孩子们带进了故事境界,于是孩子们的心绪都沉浸在主人公的命运中。往往到了第二天孩子们对故事内容还津津乐道。叶叔龙的这种本事就足以拉住孩子们的心。叶叔龙肚里的故事给那里的孩子们带来了莫大的精神享受,成为收藏在孩子们脑海里精美的贝壳。
放纵了两天后,叶叔龙才带领孩子们上山砍柴。按他的要求,一律穿深色衣服,他的想法是深衣服经脏,在山林里好隐蔽自己,防止野兽的侵袭;他还要求孩子们把袖口、裤腿都绑扎紧,最好打绑腿,防止荆棘刮伤,蛇虫钻入。应该说叶叔龙的这些做法都是对的,也都是有益的。孩子们也理解了叶叔龙这老兄一年四季不露皮肉,敢情是怕荆棘刮伤蛇虫钻入?
放开肚皮吃,晚上又有故事消夜催眠,柴火自然打得多。只三天时间,山民的院子里柴火堆成了山,叶叔龙就让两个身体强壮一点的孩子,一人扛着一捆柴棍回连队报信。三月的春风使“媒婆”——蜜蜂、蝴蝶、各种虫子忙昏了头,于是所有的桃花、梨花都有了身孕,所有的花草都脉脉含情。春天是不可抗拒的美丽和情欲。
柳军带着昨晚上了“神班”和“鬼班”的一排和二排过江去背柴棍。连领导是一个没去,十几里山路,这不是一个好干的活,你去了,不背些柴火来,行吗?背少了,又不好看。所以连领导就没有了到江对面去看看的“雅兴”。而更多的孩子们是怀着“春游”的心态,更多的是想去看看分别了几日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