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村葬礼
按照渔村的习俗,七十岁以上的老人都是要海葬的。大概流程是这样的:海葬当天早上的时候,亡者家属在海边的沙滩上摆放香案,请上附近的道观里的道士来布道,祈祷逝者早日升天。然后是村上的人家背了自家准备的白宴席上的食物做为礼物前来吊唁。上午十点之前要把骨灰撒进大海里,中午的时候为了答谢村里的乡亲,举行葬礼的人家要在村里的主街道摆设白宴席。这个白宴席,又有人叫它百席宴、长龙宴,是浅滩岛特有的风俗,最有特点的是宴席的长度特别长,几乎有一百米的长度,所以有百宴席的叫法。在村里的主要街道上放上百张的地桌,这些地桌都是村里的村民自愿拿出来放上的。每桌的菜肴各不相同,都是村里的乡亲们从家里凑起来的,集中到东家,东家再将集中起来的食料加工好后,分别要将百桌摆满。百宴席的坐次可是有讲究,中间的位置请来村里德高望众的老人,这些人必须是没有离过婚、没有坐过牢、没有嫖赌不良嗜好的老人。他们坐在宴席的中央,被视为上座,两边依次坐上年龄递减的村里人,这里不分官位的上下尊卑、财富的高低贵贱,只是按年龄顺序依次在两边坐下。喝的酒都是自家酿的海马酒。虽然味道喝起来怪怪的,但它的滋阴壮阳的功效是无以伦比的。
这天渔村的早上天亮得格外的早,韩氏兄弟为父亲守灵,一夜没睡,早早披了麻衣在海边的沙滩上摆好了香案,迎了四个灵隐观的道士布道。村里的人陆陆续续也过来了,每个前来吊唁的人们背上都背个小竹篓,篓里塞满了装着各种食物的盘子。韩氏兄弟兵分两路,老大拥军陪了四位道士,老二爱军夫妻俩忙着接待乡亲们,并登记造册乡亲们送来的食品。
很快韩家的渔船驶了过来,在四位道士的引领下,韩氏兄弟走上了船弦,其它的几个亲近族人也登上船头,大船开走了,带着逝者的骨灰驶进了大海。
岸上的女眷们忙着抬了背篓装在几个货车上,货车将这全村送来的食品送到了韩家。
在韩家的大院里,老大韩拥军的媳妇云翠以及村里的媳妇们早已经忙得热火朝天了。在一上午的时间要想准备摆满一百米的长桌宴,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嫂,快来帮我一下,我快抬不动了。”老二媳妇林丽向院子里喊道。
“来啦,来啦,连几个篓篓都抬不动,还指望着做白席宴?”老大媳妇云翠嘴里嘟囔着走了出来。
“哇,这么多啊”云翠走出来看到几辆皮卡车停在门外,不禁吓了一跳。原来这两年村里的旅游业不错,村里的人家渐渐地都富了,日子也好过多了。大家今年送的食物格外的多,足足装了四辆皮卡车。
“大嫂,别楞着啦,快帮着搬呀。”林丽拉了她一下。
“好,好,搬,搬”云翠心里真是被吓着了,“这么多,可都要上桌的呀,这可怎么弄啊。”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则,只要是乡亲送来的,都要放在百席宴上,不许留在家中自己享用。
等这些食物被摆在了院子里,云翠这才发现送来的食物啥都有,除了村里常见的海鲜外,还有鸡、鸭、鱼、肉、火腿和各种蔬菜,还有各种干果类的开心果、腰果、榛子、花生、松子、栗子、核桃、莲子、芝麻、胡桃、大枣、葡萄干,还有各种加工好的小炸鱼、小丸子、咸鸭蛋、豆腐卷等等,样品多得都数不过来。看到这些,云翠才轻轻地抒了一口气,因为在送来的众多食物中,有一大半是被加工好的,可以直接上桌食用的。看来不用担心做不完啦。
“姐妹们,开干喽。”云翠口里喊着便带领着几个妇女架起了大锅,拿起了刀剪杀起了鸡、鸭。林丽则挽起了袖子洗起了疏菜。整个院子一时间杀鸡宰羊,交盆递碗,好不热闹。
“大嫂,怎么办啊?停水了。”林丽忽然在院子里喊了起来。
“你去问问邻家,看有没有水,是不是咱家的水卡没钱了?”云翠答道。
很快林丽跑了过来,“大嫂,我都问了,别家也停水了,村长说要停两个小时的水,说有个管子坏了,要修下。”
“乖乖,这个时候停水,停两个小时,这那赶得上宴席呀。”云翠放下手里刮了一半的黄鱼,站起身说道“我去借些水去。”
“哎,大嫂,这些鱼怎么办,这天气,会出味的。”林丽指着盆里杀了一半的黄鱼说道。
云翠一边在围腰上擦着手,一边四下看了看,指了指厨房边上那个大水缸说道“就先都放在这大水缸里吧。”
林丽一看,在厨房的门外有个大水缸,缸口足有一米宽。这种大水缸是渔村人家常用的储水工具,每家都有,都放在厨房的门外边,随时装满了水,以便不时之需。
“可是,这水都放这么久了,一直就没换过了,干净吗?”林丽问道。
“你们先放进去,等我借来了水,再洗干净。”说着云翠急急地走了出去。
村里的人家都在街上帮忙摆放桌椅,云翠左邻右舍找了半天,才借来了三桶水,“看来得省点用啊。”云翠想着走进了院子。
林丽看见大嫂仅用一盆水洗着可以放满一大水缸的鱼,不免有些担心“大嫂,这能洗得干净吗,这鱼血还没洗掉呢?”
“这就点水了,省着用吧,这些鱼洗完了不是还要蒸吗,这不就等于又消毒了吗?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咱们村里人可没那么金贵。”云翠说着撇撇嘴,将涮过水的鱼放入了盘子里。
快到中午的时候,韩氏兄弟从海上回来了。刘大副这时也将村里的三位德高望众的老人请了过来,最年长的是87岁的刘庆丰老人,82岁的吴数清老人,还有80岁的刘庆收,他是刘庆丰的弟弟。其它他们先是带领着全村人在韩国海的遗像前三鞠躬,然后三位老人代表全村人斟满三杯白酒洒在地上,以表示对逝者的哀思。仪式过后,白席宴就正式开始了。三们老人做在白席宴的最中间,叫贵宾席,其它人的按年龄分坐两边。刘庆收因为家里还有九十多岁的老爹,做完仪式后就回家照顾老爹了,哥哥刘庆丰留下来主掌着宴席。
云翠带领着一众媳妇们开始忙不迭地上菜,现蒸的冒着热气的香喷喷的黄鱼先紧着中间的贵宾席上,没有了就用别的菜品代替,反正每一桌都是要摆得满满的。
开饭的时候是小孩子最高兴的时间,他们可以随意跑着吃,穿插在大人们的桌子中间,喜欢那一桌上的食物就坐在那桌上吃,吃够了再跑去另一桌。大人们则默默地喝完杯中酒,吃完碗中饭,毫不声张地撤席回家。
在渔村的主干道上摆上长长的宴席桌,放眼望去,一眼望不到头。因为是白事宴,大家都默默地敬酒吃席,虽然街上黑压压地坐满了人,但整个场合并不喧嚣,倒是中间穿梭行跑的孩子们给这里增填了不少生气。
谁知正是这么一场看似和谐的白席宴,却引发了小渔村的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