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纵然清丽,远不及此刻景心眼中的温柔更让人心动。
景心目光之中满是关怀之意,瞧着李冰的面色道:“李大哥,你当真没事?”李冰淡淡一笑,道:“那吴子轩是个绣花枕头,大哥皮厚肉粗,怎会有事。是了,你又如何会在这里?” 景心面上一红,低声道:“我听霜儿说你和陶大人去商议明日军狩之事,若今夜…….再见不到你,以后你忙起来,要见你怕是更难。
李冰这才想起那日应承了景心要再去探她的,只是后来储位生变,连日来心烦不已,竟是将此事忘在脑后,歉然道:“几日来琐事缠身,我……”景心柔声道:“我知道,事若来时怎会随人心,景心都明白的。”
李冰见她衣衫单薄,不知在这里等了自己多久,心中感动,除下身上长袍披在景心身上,轻声道:“傻姑娘,既然找我不见,怎的不回去,夜深露重,很容易着凉的。”
景心却只是淡淡一笑,转过头去,夜风微微,拂起她额前几丝秀发。李冰心中一阵莫名的慌乱,忙看看夜色:“时辰不早了,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景心轻声道:“现下我和风舞姐姐住在一起,她待我极好的,大哥不必担心。”
其时天下风云际会,四大国各有佳人,“云舒逸无尘,冷薇刺人魂,远山淡雅善真,风舞浅笑倾城。”的歌诀传唱天下。
歌诀之中的云舒,冷薇,远山,风舞便分别是华国,槐国,寒叶,撵昀的四位佳人。均是惊才绝艳,迷醉众生。地位更是显赫,不是公主便是郡主,不论在朝野还是民间都有极大的影响力。
景心现下和这位声名赫赫公主在一起,李冰大觉放心,料无人敢随便上门撒野,点头道:“如此大哥便放心了,明日尚有许多事做,你也早些休息吧,大哥自会再来找你。”景心看着李冰双眼之中似有催促之意,秀眸之中闪过温柔之色,欲待再说什么,却终只是点点头,柔声道:“军狩之争不比其他,大哥千万当心,莫要逞强。”说罢留下浅浅一笑,盈盈转身,投入那无边夜色中去。回味着景心如夜花惊绽的一笑,李冰心中突然涌起“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 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的惊艳之感。
眼看景心背影转过营帐,李冰身形一晃,再也压抑不住胸中回旋气劲,嘴角一缕鲜血流下,胸前衣襟顿时留下点点殷红。他适才不欲景心担心,又不忿吴子轩出言挑衅,以阳烈之气强行压抑体内散乱的真气,虽然一时看来回复如常,但伤势却只有更重一层。
月色如水,景心俏立营帐之后,竟是并未离去。两行淸泪缓缓从眼中滑落,喃喃的声音在夜中听来如梦:“你便是只为他人着想,何曾顾惜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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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坠星山脚下武演场内旌旗招展,三千近畿军居中,狼疾军于左,神机营于右,枪明甲亮,军容极壮。
惠灵王立于高台,望着眼前军容整肃,心中大是愉悦,举起案前之酒,高声道:“撵昀立国四百余年,其间虽几历沉浮,仍屹立不倒。所倚仗者,便是众将士驰骋沙场,为国效命。”微微喘了几口气,胸中一阵气短,脸上神情却极是豪迈:“众将士答我,这郁郁青山百年依旧,我撵昀军威依旧否?”台下万余将士俱是热血沸腾,齐声高呼道:“撵昀军威依旧。”回声在群山之中久久回荡,惊起鸟雀无数。惠灵王勉力微笑点头,面上涌起一阵红潮,断水侯站在一旁,知道不妥,忙上前扶住惠灵王,挥手喝道:“放标鹿。”
台下随侍打开木栏,五十只青蹄山鹿额间金印闪闪发亮,此刻得以脱困,风一般的向坠星山奔去。断水侯眼见惠灵王呼吸急促,忙道:“午时过后,各军依先前规定方向入山猎鹿,后日此时,各军于此集结,检视军狩成果。各军回撤准备!”
军中长号响起,神机,狼疾,近畿三军井然有序,依次缓缓撤回。
陶令回到主帐,望着坠星山的地形沙盘,心中正自思索此次军狩的准备是否有遗漏之处,突然听得门口侍卫恭声道:“郡主。”陶令顿时头大如斗,除了断水侯的那宝贝女儿,再无一个郡主会如此在军营之中乱闯。
谢无霜进得帐来,见只有陶令一个人在,奇道:“大花猫呢?”陶令心下一松,原来这娇蛮郡主今日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笑道:“回郡主话,李兄着人来报说是昨夜染了风寒,今日会迟些到。”
谢无霜讶然道:“大花猫病了?昨夜还好好得,到了你神机营之后便染了风寒,都怪你。”陶令知道和这小魔头没有道理可讲,陪笑道:“是了,都是小将不好。”谢无霜急急向帐外走去:“早知便先去大花猫营帐看他。”出帐之时,却又似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这回军狩,本郡主也要去。”
陶令抓着自己头发,心中大是苦恼:“郡主,军狩可不如闲猎那般轻松,稍有不慎,便有危险。”谢无霜脸色一寒:“哼,就是因为危险,我才要去,大花猫粗心的很,本郡主放心不下。”陶令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这位郡主不知怎么如此粘李冰,真要到了军中还不知谁照看谁。眼见谢无霜一副势在必行的模样,禁不住喃喃道:“李兄啊李兄,你可害死小弟了。”正自苦恼间,门帘一挑,一人已入得帐来,陶令心中一宽:“李兄,你可来了,郡主正要去找你呢。”突地低咦一声,变色道:“李兄,你的面色……”
李冰忙眼色示意,笑道:“昨夜不慎染了风寒,现下已好了。”谢无霜拉住李冰的手,笑道:“大花猫你怎地这般不小心?这回军狩,我得看着你才是。”李冰失声道:“什么?你也去?侯爷应了吗?”谢无霜小嘴一撇,不悦道:“还没和爹说,爹要是不给去,霜儿就离家出走。”李冰苦笑摇头,这小郡主动辄以离家出走要挟,屡试不爽,算是找准了断水侯的死穴。皱眉道:“霜儿听话,等我回来,带你去更好的地方玩。”谢无霜见李冰不允,使起小性子,突地使劲一摔李冰臂膀,便待再闹。
这一下牵动胸间伤势,李冰促不及防下,忍不住低哼一声。谢无霜见李冰眉头微皱,急道:“大花猫,怎么了?我弄痛你了吗?我不是故意的。”
李冰仗着道渊录奇妙的,体内伤势已好了大半。此刻见她着急,心念一动,笑道:“我没事,只是军医说我的病须得多去山野走动,还需要那个……那个……陀罗花作补才能好的完全。”
李冰讲的一本正经,偷眼去瞧谢无霜,见她正凝神细听,心中好笑,续道:“我去军狩便当作行走山野,只是这陀罗花…….”谢无霜大声道:“我帮你摘陀罗花。”李冰一笑:“那便一言为定,这几日便委屈你留在营中帮我摘花了。”
谢无霜脸上露出少有的凝重之色:“大花猫你安心去军狩,我会帮你摘很多花的,只是你身体没大好,多加小心才是。”李冰一愣,想起景心昨夜也是这般嘱咐自己,心中一阵温暖,轻轻揪揪谢无霜耳朵,微笑点头。
看着谢无霜跑出帐外,陶令急道:“李兄受了伤?是谁这般大胆?”李冰凝视着军帐中央的坠星山地势沙盘:“是相府的人,陶兄可曾听过吴子轩此人?”陶令缓缓摇头道:“没有,此人能伤到李兄,可见大不一般。”看看李冰面色,双目突然射出凌厉之色:“待得此次春狩过后,陶令倒想向相府高手讨教一二。”
李冰瞧了陶令一眼,失笑道:“陶兄似乎比我还要火大呢。”说着伸手轻轻***兵架上的一柄战戟:“也无须忍到春狩过后了,我和吴子轩已约在武演一战。”陶令浑身一颤,讶声道:“李兄是否太过意气?武演场刀剑无眼,你身上之伤…….”
一声脆响,那支战戟竟被李冰硬生生扳下一尖来,李冰双目神光大盛,傲然道:“我便是要吴子轩在天下人面前向她低头赔罪,我要所有人都不敢再轻辱与她。”陶令被李冰瞬间散出气势迫的呼吸一窒,看到那战戟断口处平滑如镜,显是以至寒的真气瞬间削划而过,方才能不留一丝茬口,心中惊佩,半晌才笑道:“是哪一位她啊?能得李兄如此看重的,定是位绝代佳人了。”李冰脸上一红,尴尬一笑:“陶兄取笑了。”不知为何,只要一想起景心所受种种,便再也沉不住一丝气。
陶令正色道:“李兄后日既有大战,这军狩就不要去了,留在营中静心养伤方是。”李冰微微摇头,道:“伤势已好的七七八八,现下一动不如一静。”陶令一愣,突闻帐外军号长响,鼓点稠密,失声道:“快到出发时辰了。”向帐外侍卫喝道:“击鼓聚将。”
第一通鼓声犹自在耳边回响未绝,神机营众校尉,伍长等十余人已尽聚主帐,人人正色禁声。李冰心下赞叹,令下聚散如风,足见神机营军纪严明。
陶令眼光扫过眼前诸将,昂声道:“依昨日之议,二千人马兵分四路。本统领亲领南门队,余下三门校尉各领己部。”
拿起手中令符,眼望北门校尉赵永,目光之中大有深意:“李冰并无军阶,是以调归北门校尉麾下听令。望诸将奋力,扬我军威。”
“末将领命。”帐中诸将腰中长剑出鞘半尺,复又归位。这是撵昀军中剑礼,剑锋剑鞘发出金铁之声,淸鸣决断,确有男儿决战沙场的气势。“好,行令!”陶令双目神光大盛,手中小小令符竟是嗡嗡鸣响。
那巍巍坠星山,今日将不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