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收获
光和七年(公元184年)二月二十一
午时
一觉睡到午时,或许是最近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或许是昨晚太过紧张和兴奋,或许是虎豹骑别部府衙卧室的新床太软,总之,我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无梦的好觉。
没有人来打搅,是的,没有人,因为昨晚临睡前我关照张达,天塌下来也不许吵醒我,看来张达的任务完成的不错,我心道。
起床站在房中伸了个懒腰,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听见我起床的动静,门外候着的两个亲兵赶忙进房伺候,那两人都是张达亲自为我挑选的贴身亲兵,长得眉清目秀,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手脚特别利落,而且懂得伺候人,等我梳洗完毕转过身来,桌上已摆好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一碟六个小馒头,一碟花生,一碟豆腐乳,一碟酱牛肉,两个煮鸡蛋,二人恭敬的在边上垂手伺候,房中悄没声息,我满意的坐了下来,这才觉得肚子可当真饿了。
风卷残云般把桌上的茶点一扫而空,放下筷子,站在左手的亲兵已递过了热气腾腾的手巾把,等我用完手巾把,右手的亲兵已恭敬的捧上了一盅热茶,紧接着二人又手脚麻利的把桌上的碗碟收拾干净,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不错,当真不错”,望着二人的身影,我端着茶盅喝了一口热茶,心道。
“张达求见!”二人刚走,门外就传来张达那响亮的声音。
“进来!”我笑着道。心想张达可能早就在门外候着了。
张达快步走了进来,躬身道:“张达给大人请安,大人睡得可好?那两个亲兵可还用得?”我哈哈大笑,道:“当真睡了一个好觉,那两个亲兵我也很满意!辛苦你了!”
听我如此说,张达高兴得咧开了嘴,道:“大人满意那太好了,这二人是我的小同乡,性子温和,手脚麻利,做事倒还懂得分寸,最主要是为人极其忠诚可靠,只要大人觉得满意,以后就让他们跟着伺候大人吧。”
我笑着点点头。
接着张达兴奋的禀道:“虎豹骑昨夜在城南郊一举全歼京城黄巾余党的消息,今早已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早上虎豹骑其他几位司马都曾派人前来道贺,只是听说大人在休息才没敢打搅。”
我笑着点点头,问道,“司隶衙门怎么说?”昨晚的善后我吩咐张达通知司隶衙门去处理。
“司隶衙门又惊又喜!”张达笑道:“刚一听说京城又出现黄巾余党可把他们吓坏了,因为司隶衙门早已声称剿灭了京城黄巾,如果京城又跑出来黄巾余党的话那他们先前岂不是在谎报军情?那可是欺君之罪!”
“那后来呢?”我笑道。
“后来我就完全照大人的吩咐,把剿灭黄巾贼众的功劳全让给司隶衙门,把这次行动说成是由司隶衙门一手策划,先是放长线钓大鱼,后来又派出卧底摸清贼人的行动规律,最后才联合联合虎豹骑别部一举全歼贼人,这样一来司隶衙门当然高兴坏了!昨晚屁颠屁颠的就去收拾善后了,估计这会功劳早让他们报到朝廷去了!”张达哈哈笑道。眼中却满是对我的敬佩之色。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把功劳让给司隶衙门,送他们这么一个大人情,既加强了虎豹骑别部和司隶衙门的联系,取得他们的好感,并且必要时还能拿司隶衙门做挡箭牌,这招棋不可谓不妙,我心中暗自得意。
“现场那些贼人身上没留下什么破绽吧?”我转念问道。
“大人放心,照大人吩咐,我带了几个亲信手下每一具尸体都仔细搜过,没给司隶衙门的人留下任何线索。”张达低声道。
“有什么发现?”我问道。
“回大人,三十名白衣蒙面武士,四名黑衣蒙面武士,一名赶车的家丁,加上赵义,一共三十六具尸体,一共搜出银票和银子三万零八百两,这是从赵义身上搜出的一叠银票共三万两。”说着张达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递了过来。
我接过一看,都是京城百年宝号“旺财记”即到即兑的银票,其中一张是万两票面的,其余两张五千两,五张一千两,十张五百两,加起来一共十八张大票面的银票。“赵义这小子倒真是阔气,出来吃趟花酒就带这许多银票。”我心道。
“其他人身上搜出总共正好是八百两散碎银子,都放在大人书房的案几上了。”张达轻声道。
我点点头,张达又悄声道:“在赵义身上还发现这几样东西,大人且看。”说着变戏法一样从怀中摸出一个薄薄的白色帛包递了过来。
我接过来打开帛包一看,最上面的是一块式样奇巧的金牌,半个巴掌大小,一头椭圆,一头方尖,尖的那半两边有些凹凸不平,入手颇为沉重,闪闪发光,看上去是用纯金打就,金牌正面刻着两个古朴的小篆字“云龙”,反面刻有云龙花纹,却不知道是派什么用场的,金牌下面是一幅白绢地图,上面点点线线的竟是用金银线绣成,地图上没有文字,不知道描绘的是何处的地形和方位,且放过一边,地图下面接着是一个叠的整整齐齐的棕色小布团,纹理细密,非绢非帛,非布非麻,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拿在手上轻若无物,展开一看却是一件背心,轻轻拉扯一下,只觉柔韧异常,我微一皱眉,心道,“这背心当真蹊跷,寻常织物被我这么一扯肯定裂了。”
心中一动,我左手把棕色背心放到案几上,右手顺手就刷的一声从张达腰间拔出腰刀,张达尚未回过神来,我已使了七分力挥刀向平摊在案几上的背心砍了下去。
只听“扑”的一声钝响,刀身竟然反弹而起,背心却完好无损,拿开背心一看,案几上只留下淡淡的一条痕迹,而依我的膂力,即使是一件铁甲放在案几上,刚才我这一刀也足以破甲裂案了。
没想到这件不起眼的棕色背心竟然是一件轻若无物,却又刀枪不入的宝贝,我心中大喜,张达在一旁喜道:“原来世上真有刀枪不如的宝贝啊,张达今日可开了眼了,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大人以后不用穿铁甲了,这件背心就是最好的护身宝贝呀”
我笑着脱去外袍,把背心穿在身上,大小正好,背心很轻很薄,穿在身上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当真是一件宝衣,我心暗道,曹大哥一定喜欢这样的宝贝,改天找个机会不如就送给大哥。
穿上外袍,我又仔细查看那块小金牌和白帛地图,却依然不明所以,只好先收入怀中,接着我问张达道,“事情办的不错,这些银票和金牌、地图、背心还有其他人知道么?”
张达忙躬身道:“这些东西是属下亲手从赵义身上搜出来的,除了属下,其他军士一概不知,就是参与搜查的那几个亲信手下也没见到,大人尽管放心!”
我沉吟了一下,吩咐张达道:“这些银票就先交由你收着,没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动用”说着我把一叠银票都递给了张达,张达一时错愕异常,等明白过来颤声道:“大人如此信任和厚爱属下,属下铭感五内,今后张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大人尽管放心,若没有大人的指令而银票少了半分,张达提头来见!”
我笑着拍了拍张达的肩膀,道:“钱财身外之物,做人信义为先,我当然信的过你,不过即使这些银票有什么意外,你只须记住一点,你张达对我赛鹰来说,比区区这些银票可要重要的多!”
见我如此说,张达的眼圈都红了,一时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我在房中踱了几步,停下来又对张达道:“昨夜一役,弟兄们都辛苦了,这样吧,二百五十名虎豹骑别部弟兄,人人有赏”
张达喜道:“大人当真爱兵如子,不知道大人打算怎样赏法?”
我想了一下,道:“带队的二个屯长每人赏银三百两,队长每人一百五十两,什长每人一百两,伍长每人五十两,军士们每人二十五两,你看如何?”
张达先一怔,接着狂喜道:“多谢大人恩典,这样的赏额已胜过弟兄们当差半年的俸禄了,属下代表虎豹骑别部所有弟兄谢过大人!”张达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接着张达略一思索,道:“二百五十名军士,其中有五十名伍长,二十五名什长,五名队长,两名屯长,一百七十名普通军士,一共赏银一万零三百两,大人看对否?”
我心中暗自嘉许,笑道:“算的不坏,果然就是一万零三百两,你这就去兑了银票,把书房那些散碎银子也一并拿去,你要亲自监督发放,要保证每一个军士都能拿到自己的那份。”
“大人尽管放心,这点小事哪还能办的不漂亮,保证弟兄们个个乐开了怀!但凡哪个弟兄少一两银子大人唯我释问!”张达兴奋的转身就要走,我连忙叫住他,想了一下,又吩咐道:“此外传我将令,虎豹骑别部所有弟兄今日俱都放假半天,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不过晚上戌时前一定要归队,逾时不归者军法处置!”
张达喜得两眼只放光,一叠声道:“属下遵命!”见我挥手示意,这才一溜烟出门而去。
张达走后,我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心道:“不知道朝廷上下会有什么议论,要不要告诉曹大哥真情呢?,最要紧的是赵忠那厮得知弟弟被杀后会有什么激烈的反映?难道他能咽下这口气不成?”一时想的我头都大了,不知不觉就踱到了大堂之上。
就在此时,堂下有亲兵禀报道:“虎豹骑统领衙门派人前来传话,虎豹骑统领骑都尉曹大人命别部司马赛鹰即刻前去统领府衙晋见!”
我一愣,心道,“说曹操,曹操到,也好,我正想去找曹大哥呢。”
功夫不大,我带着两个亲兵已来到虎豹骑统领府衙,门口站岗的军士看见我都恭敬异常,想想也是,上次来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新进军士,这第二次来已经是别部司马了,而且想必这些军士都已经知道虎豹骑别部昨夜打了漂亮的一仗,全歼敌手而自己毫发无损。只是不知道别部军士得到重赏的消息有没有传开,我心暗道。
军士说曹大人在书房等候,我叫亲兵留在门外,一个人径直熟门熟路的进了府衙来到曹操书房门外,只见曹操背对门站在案前来回踱步,看上去心事重重。
我在门外躬身道:“虎豹骑行别部司马赛鹰参见统领大人!”
曹操闻声回过身来,淡淡道:“赛司马进来说话”听上去言语中不带一丝情感。我不由一愣,心道:“曹操啥时候这么大架子,往日的亲热劲一概不见,就算是上下级之间的见面也没有必要搞的这么夸张吧”
我满腹疑虑的跨进房去,躬身行了一礼,淡淡道:“赛鹰听命而来,请统领大人示下!”
曹操皱着眉上下打量了我一会,突然脸色一变,大声道:“赛鹰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罪?!”我正低着头纳闷,被他这么一吼吓了一跳,心中却豪气顿生,我抬起头正视着曹操,不亢不卑道:“赛鹰何罪之有,请统领大人示下!”
曹操哼了一声道:“听说昨夜你带领虎豹骑别部在城南歼灭了一伙黄巾贼众?”
我点头道:“果有此事,三十六名黄巾余党,一举全歼,无一漏网”
曹操看了我一眼,冷哼道:“京城黄巾早已被大将军一举剿灭,时隔不久,又哪来的这许多黄巾余党?”
“大人此话差亦,京城黄巾虽然绝大部分被大将军剿灭,但有漏网之鱼也不是不可能的,前次蒙面刺客行刺大将军的事情不就是最好的例证么,京城每天来来往往的人怕不有几千几万,从外地混进来几个黄巾余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此次虎豹骑歼灭三十多个黄巾余党也就没什么奇怪了?”我义正词严道。
曹操怔了一下,语气和缓了一点,道:“你又如何得知那伙人就是黄巾余党?有什么证据?”
“证据?现场的那些蒙面尸体和他们手中的劲弩就是物证,虎豹骑几百军士就是人证!”我振振有辞,道,“不是贼人又怎会蒙面?不是贼人又怎会手持凶器?更何况几百虎豹骑军士都听见对方自称就是黄巾!”
曹操听了一时竟愣在那里,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好一会儿,才道:“我听说昨晚你请几位司马喝花酒,可有此事?”
我心想,曹操的消息到是快,喝酒的事情他都知道了,我点点头,道:“果有此事!”
曹操嘿嘿道:“喝酒怎么会喝到去追黄巾余党了呢?”
“在席中发现黄巾余党的踪迹,所以紧急出动虎豹骑予以追歼!”我老老实实答道。没敢再慌称是司隶衙门提供的线索。
“一举全歼,自身无一损伤,当真好生了得!”曹操道,“那怎么功劳全让给司隶衙门去了?我就不信司隶衙门还能布眼线,派卧底,还能半夜三更还能紧急出动去抓黄巾贼党”
听曹操的口气缓了过来,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悄声道:“不瞒大人说,司隶衙门实际只是处理了善后事宜”
曹操嘿嘿道:“废话,我当然知道司隶只是事后被你们通知去收尸而已”没等我答话,曹操自顾自又背着手来回踱了起来,半响,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我,道:
“赛兄弟,你这次当真太过莽撞了一点,据我的判断,这伙人虽然死有余辜,却根本不是什么黄巾贼众,我猜你们是在花满楼吃花酒的时候和这伙强人起了冲突,呵呵,如果我估计的没错的话,你们可能促不及防之间被对方用劲弩制住要害,吃了哑巴亏,所以事后你咽不下这口窝囊气,就假借追剿黄巾余党之名予以报复,只是你的手段也太过霹雳霸道了一点,居然一举全部射杀,没留一个活口。”
没想到曹操就像亲眼看到一样,所料居然八九不离十,我心中大为惊讶,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看着我讶异的神色,曹操笑道:“你也太低估大哥我了,这点事情都不知道看不透的话怎么能当虎豹骑统领在官场上混呢!”
“不是小弟手段狠辣,那伙贼人当真死有余辜,明知我们是虎豹骑司马都敢动手抢人,倘若不是小弟见机的快,被射成刺猬的就是赛鹰了,小弟哪还能在这里听大哥教诲!”我笑道。
曹操脸色一整,压低声音道:“寻常强人也就罢了,可是我听说为首的是赵忠赵大人的亲弟弟?赵忠是谁你不会不知道吧?这样天大的篓子你都敢捅?!”
我一惊,没想到曹操连这个也知道了,看着我的神色,曹操道,“你以为自己办的神不知鬼不觉,其实破绽百出!今早我派人找花满楼的管事和守卫南门的军士一问就知道那伙人的身份了,兄弟你却还在呼呼大睡那”
我心道:“对呀,如果到花满楼去查问,不是就能知道事情的原委了么,我怎么疏忽了这点呢”我不由出一身冷汗。
见我我默然无语,曹操嘿嘿道:“花满楼昨日当值的所有七名管事和二十多名龟奴、侍女,今儿一早已被哥哥我派专人押送秘密遣返原籍,昨夜守卫南门的那队羽林军军士一早也被发配到颍川前线都亭侯军中去剿灭黄巾了。”
没想到曹操当真思虑细密,心狠手辣,一个早上竟已做了这么多补救和收尾的工作,我不由又是惭愧,又是感激,同时隐隐还有一丝不安。
我躬身谢道:“小弟考虑不周,做事莽撞,幸亏大哥补救及时,小弟好生惭愧!”
曹操呵呵笑道:“赵忠和大将军一向誓不两立,赵义仗着哥哥的权势豢养部曲,横行乡里,无恶不作,这次赵义又带手下精英杀手来京城活动,对此大将军颇为顾忌,只是碍于赵忠不敢擅动,没想到竟被兄弟你机缘巧合,一举全歼,这对赵忠当真是一个重大打击,妙就妙在你是假借剿杀黄巾余党的名义干的,赵忠心知肚明却又死无对证,有苦难言,当真快哉,兄弟你可知道,大将军得知此事后对你大为赞赏呢。只可惜兄弟你为了找挡箭牌,把功劳让给了司隶衙门,不过你可知道,司隶衙门也是大将军的治下呀!”曹操哈哈大笑起来。
我又惊又喜,心道,“原来赵忠和大将军何进已势成水火,原来后面有大将军罩着,看来大将军早对赵义颇为忌惮,现在除掉了赵义居然是在大将军面前立了一功,哈哈哈哈,那还怕什么赵忠那”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不由也哈哈大笑起来!
我和曹操正自相顾大笑,正在此时,有军士在书房门外惶急地禀报:
“圣旨到,请赛司马即刻前去府衙大堂接旨!”
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