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分科了
那样的日子持续到四月中旬，以后就没有人再愿意沉默了，谁想说啥，张口就说啥。无人再顾及个人恩怨，因为我们面临着命运挑选的时刻已经到来临——高二分科。
邰正宇和老练选择读文科。秦刚、王小林和沈丰选择读理科。至于其他人，邰正宇无暇顾及。
晚上，躺在床上的大家又开始说前程了。这是一个多梦的年代。
秦刚的上铺问，秦刚，你的目标是哪儿？
秦刚眯着脸颊，美了半晌说，华南理工。
喔！
老练，你呢？
咱学校可没有出过大人物，就复旦吧！老练说。
好，志气可不小。
复旦可不是那么好考的，邰正宇去看老练，发现老练的面儿朝着窗户外的夜空，夜空里就有着几朵繁星。老练的眼里精光闪烁。
有人问邰正宇。
邰正宇说自己想去青岛看海。
那就是青岛大学了，拿个600分，你就可以去了。
600分？600分对于三中这样的学校、学生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邰正宇那样说后，大家都不开口了。
事实是严峻的，这帮人底子薄，干劲差，学校的教学设备、师资力量也上不了档次，拿什么来考好大学啊？
邰正宇不想搅了大家谈笑风生的气氛，半开玩笑似的说，王小林、沈丰和秦刚你们过来，咱一起读文科。
王小林、沈丰和秦刚也说，邰正宇、老练你们过来，咱一起读理科。
结果谁也劝不动谁。
那就各奔前程吧！还好还有些日子相处。
这个周周二时邰正宇从第三排的位置换到了第五排上，引起了老班的注意。
晚自习那会，老班体恤民情，来到邰正宇桌旁询问，为什么要换位置，学习上有没有不懂的地方，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不懂就要问。
邰正宇说一切都好，承蒙老师关怀了。老师是很关心同学，不过更关心那些成绩好的同学。
四月中旬的某天，风和日丽的天空中突然刮来一阵旋风，一个消息传来，卷得高二年级昏天黑地，鬼哭狼嚎。
引得众人瑟瑟发抖的这个旋风似的消息据说是高二不分科了！
这可真吓着了不少人，高二分科是n多年来就施行的方案，无论是思维还是现实的作法都是朝着这个方案进行的，怎么一下子说改就改了，也不事先打个招呼？
文科理科在高二年级学生心中已是早有了苗头的，自打进校的那天起，都盼着分科这一天能够早一点到来，那样可以把自己不想要的东西趁早甩掉。这下可好了，政策一变，什么都没有了，学习生活失去了方向，就甭提同学们心中有多恐慌。
邰正宇可是个处乱不惊的人，这下也不免有点担惊受怕，自己的数理化三科加起来还不足一百分，不分科就得全部课程一起学，九大九门啊，能行吗？不分科不就是等于宣判了自己高考的死刑了吗？
401其他的人也哭丧着一张脸，完了，以前梦寐以求的大学自己努努力还有那么一点希望，这下却什么都玩完了。
几个爷们捶打着墙壁，老子不服！
不过，世上还有两种人笑得出来，一种是成绩极差的，分不分他无所谓，另一种是成绩极好的，分不分他不怕。
整整一个星期，高二年级的人都在谈论此事。这里一堆，那里一群，在教室里、走廊上、厕所里。说得半天，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有的打算退学，有的打算去分科的地方就读。
反正在这里亦是等死，何不早退？
打算赖在这里的，说得激动处，吧唧着眼泪，省教办的出卖老子啊！
不分科的谣言弥漫了整整一个周的时空，搞得人心惶惶。星期五班会课上老班郑重其事的说，科还是要分的。
老班，你确定？
老班，你发誓？
同学们得到老班肯定的回答后，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感觉又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了。
不分科的传闻已经消失了，新的一个星期又开始到来。
既然要分科的，那么就应该朝着自己的目标奋斗啊！
做人要细致。
于是，选择读文科的学生在理化生三门课上消失得无影无踪。选择读理科的学生在政史地三门课上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任课教师觉得很奇怪，想明白了也没办法，人虽少了课还得上，只能将这种现象反映给老班，老班不相信自己眼皮低下的好孩子会做出这等事情来，在上课时就来个突袭，往那教室门口一站，再往教室里环顾一圈，老班的眼里充满了伤心，绝望，似乎要哭出声来，50多号人的教室里，稀疏疏的就坐了30来个人。而后老班又镇定了许多，眼里又要喷出火来。手里的书本被他拽得嘎吱作响。
下课后，老班问来上课的同学，其他同学都去哪儿了。
同学如实汇报，在寝室睡觉，在街上瞎溜达……
老班竟不追查那些不务正业的同学，似乎明白强扭的瓜不甜！又或许是真的感到绝望！你们就随风去吧！
四月份的第三周，平时耍得好的同学开始去照相馆或者在校园里找个自己觉得还可以的风景点照相，想分别后有个纪念品。
401的弟兄间情感方面已冰释前嫌，大家伙在寝室忙碌的准备着衣装，待会也去镜子面前咔嚓一下。
同窗瓶子和鹃已经在楼下高声叫喊，401，401. 401的人听得，在窗户边的忙朝窗户外扔了一句，来了，来了。
众人下到楼底，出了铁门。娟看见大家西装革履的，头发整得利索，嗤嗤地笑开了，又不是去相亲，何必搞得这样庄重，这样漂亮吗？
401的人说，哥几个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这不能丢啊！
呓！少臭美。两女人表示鄙夷。
哈哈哈！401的帅哥们才不管那些。
在教学楼前面的通道上，在教学楼前面的花台上，先是大合影，再是小合影，后才来了张全家福。
胶片有多的，各人就自发的组和起来，你找我一起照，我找你一起照。
邰正宇只找了老练、沈丰、秦刚和王小林合影。照完后就离开了。
唉！总算到了世界的尽头，记得曾经和你相拥有。天空那样的美丽，阳光灿烂。他们似乎看见了梦想的天堂锦耀无比。前程多美好啊！
四月份最后的一次班会课上，老班没有来，来的是学校的一位领导。面对较大事情安排时，一般情况下单位都要有位负责人来发言、表态。
有点秃顶的领导进了教室也不介绍自己，很多同学都不认识他，又不敢贸然发问，同学们就看着他。他在讲台上来回走了三回，回头望着台下一张张疑惑而又期待的脸，停下来不再走了，清了清嗓子，再讲台后面站定，自我介绍说是某某某处的某某某人，受学校之托。来上这节班会课。
他接着又说，我来的目的是帮帮那些尚未确定选择什么科的同学尽早作出自己的决定，同时也给那些已经作好选择的同学吃颗定心丸，科是要分的。
讲话开宗明义，台下一阵骚动，表现得很欢快。
有人就举手要问问题了。
领导早已料到，摆摆手，说，我理解同学们此刻的心情，也知道你们想要问什么，不急，我们今天有的是时间，先让我说完，说完后，你们就知道自己具体要问些什么。好不好，同学们？
台下立刻就鸦雀无声了。
腾出的空间使领导得以最小的音量传达出最完美的宗旨。
领导讲完话后迎来一阵掌声。
领导不再讲了，同学们就开始问这问那。
科真的要分吗？
去年我们学校考了几个重本？
本科走了多少？
专科呢？
半个小时过后，同学们已经心满意足，没有问题问了，教室也恢复了平静。领导也就离开了教室。
稍隔片刻。老班就进来了。老班神色严峻，老班说，该说的震主任都已经说了，我想说的是，分科后，在座的一部分同学就不再是班上的了，但，你们要记住，不管走到哪里，你们都要认真学习，考个好大学！你们自习吧。
老班在讲台上，不讲话了，瞅瞅大家，不停的思索着什么。
同学们拿着书本做幌子，悄声的议论着。
邰正宇感觉新的生活又要开始，抬头看那窗户外的树叶，有些已经开始掉落了。
这个星期天高二年级的人过得异常的兴奋，见着谁，谁都是一副阳光灿烂的脸，毕竟要分科了，新的环境诞生不说，以后就不用再为高考时不考的科目而费力劳神。那东西，太伤心！
星期天的晚自习时，人人不约而同的都来得很早，彼此见着就戏谑起来，讲什么萎靡不振啊，约了朋友去哪里了啊等等。这些是在男生堆里，在女生堆里听到的就是商场，百货。
十九点整，上课铃响过第三遍，各人看起了书，不知道怎么搞的，空气变得异常的沉闷起来。似乎预示着有什么不幸的东西正在悄悄潜来，弥漫开去。才五月的天，就有人热得解衣领解袖口。
终于有人熬不住了，索性放了书本，翘首以待，等着老班的驾临。老班此刻是他们的福音，他一定会把分科的单子带来给同学们填的。
老班果然不负众望，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分科单子进教室来了。可他的脸上却见不个出阴阳来。
老班不紧不慢的走上讲台。
同学们就更加停下手中的活，不说话了，静静的看着老班。
老班开了口，他说，出乎意料的说，不分科了。施行“3+X+大综合”。
话说得很平静，平静得犹如一滩湖水。而同学们就似湖水下深埋的火山堆。此刻被他一句话引爆了。接着就是轰隆隆。
有人拍桌子，扔书本，凡是手里能用来砸的都愿意用拿来砸。嘈杂声一浪高过一浪。
有人在教室后头开始大声的叫骂。
什么狗屁“3+X+大综合”？听都没有听说过。
有人在低声啜泣。
有的欲哭无泪，一副茫然的样子。
同时外面也是一片哗然。大概其他班也听到如此的真实的谎言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震死了不少人的心，行尸走肉的人是已经不会再反抗了的。只稍稍一会，教室就恢复了先前的平静，没有人再抱怨什么，一彻都是命运一彻都是天意。又有什么好挣扎的呢？
老班并未阻止同学们做任何事情，任何的抱怨。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中。
那你早已知道了不分科的事，还拿分科的单子来做什么？存心戏弄，存心嘲讽我们一回？这样也太卑鄙了吧？
大家都拿着疑点去追寻老班。
老班拿着分科的单子来是别有用心的！
老班手里拿着分科的单子，平静地来到垃圾筒旁边，使出力来将单子撕碎，把它们扔进垃圾筒。雪白的纸片纷纷坠落，犹如生命的救命稻草，被抛弃了，铺天盖地的撒落。
同学们都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再明白不过了，他这么做，无非是在告诫大家，不分科了，死了那份心！
那么，谁才是高二年级学生真正的刽子手呢？
晚自习还未结束，就有大批的人离开。边走边嚷嚷，这不明白着坑人吗，你教育机构要改革，我不反对，但你也应该早点下份文件，好让我有个准备，你搞什么突然袭击？
说的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如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何其悲哉！
回到寝室时时间也不过二十一点半，众哥们气不过，嚷嚷着要出去借酒消愁。
走就走吧，谁怕谁啊，事情都整成这样了。
不到20分钟，一群人就来到夜市了，夜市里却是一番繁华啊！
一条500多米长的大道上，被塑料大棚分割成若干段，每一段就是每一个经营主的摊位。有些大棚上正烟雾缭绕，估计那里在弄烧烤。
邰正宇和室友在每个摊位上看看，有的位置上人满为患，有的位置上稀稀疏疏。最后他们将位置锁定在一家自名为“麻江臭豆腐”的夜吃摊位上。就坐以后，点了菜，要了啤酒。
几杯酒一下肚，各自又说开了，教育机构开什么玩笑？学校开什么玩笑？
谁愚弄了我们？
高考抛弃了我们啊，我的高考哦！
来，喝！
不分科了，一下子得学九门课程，一年半的时间得学九门课程，这如何得了，我们牺牲不起啊！
看着你微红的双颊，想着迷茫的前程，四周的繁华啊为何将我拒之门外？。
眼瞅着身边的兄弟，无比的可怜！
一杯酒再下肚，眼睛也就潮湿了。
不分科的海啸不久就退却了，留下的是满地的枯枝残叶。
既然命运如此的安排，就说明这批学生没有那份福气，他们又是在路上，他们必须考虑的事情是如走下去。
那就去教室上课吧！
无论什么课，都是座无虚席了，上课的老师甚又是一番惊诧，这群学生咋跟着了魔似的？怎么全来了？不是都喜欢逃课吗，谁把他们的思想做通了？
有的老师还抱怨，说这样又得花精力来招呼纪律了。以前空荡荡的教室，是根本用不着招呼纪律的。
看来有些同学已经被遗忘在角落了。
邰正宇是铁了心要读文科的，这下也不得不抄起化学书本来看看，一看头就大了，瞌睡也出来了，无奈啊！斗大的一个烃生物化学分子就是认不得。以前说什么好死不如赖活着，如今体验起来却是这般艰辛。
老班面对教育机构的这一决策，倒也没表态什么，毕竟（4）班全能人才不下于20个，已远胜于其他几个班，说不定高考时（4）班还能独领风骚，出尽风头。而对于那20个以外的同学，唉！一将成名，万骨枯。垫背的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