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可悲在于健忘,尤其是在这步步危机的宫廷里。在人人自危的风潮过后,受累了一批宠妃又新冒出来一批恃宠生骄的受宠嫔妃,前车之鉴尚在眼前可偏偏众人却被一叶障目,或许是她们太过自信了吧,忘了以色侍人的悲哀。
自风铃被赐死后,皇帝舅舅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尽管不高兴却也只有无奈地停下脚步,不过蹩的一口气还是要撒的,所以一番赌气地胡乱加封了不少嫔妃,但似乎成效不大不说太后外婆没什么反应,就连皇后也是一副悉听尊便的架式,不吵不闹摆足了贤淑惠良的一代国母姿态引来众人的交口称赞。
虽说都是皇帝的儿女,可在这宫里即便是兄弟姐妹也是要分个三六九等的,几位曾经被皇帝舅舅百般宠爱的妃嫔一夜之间从云端跌入红尘,打入冷宫的命运不但决定了她们未来的凄凉,也连带地使的各自的子女不得不低下高昂的头品尝失败者的痛苦,光看在国学院调整后的座位位置便可得窥一斑。
因此受淑妃所累,当初那个处处与我针锋相对斗得不亦乐乎的潜云公主,如今也变得风光不再要夹起尾巴做人了。
其实在外人看来我们这些高不可攀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应该是幸福快乐得不得了的皇家子弟私底下的辛酸却是不足为外人道。尤其是皇嗣,在宫里的地位是高若浮云还是贱若尘泥往往要看其母的身份地位以及受宠程度,想那淑妃虽非出自豪门闺秀但因极受皇宠故在宫里风头之劲无人可及,做为她的女儿潜云公主自是意气风发众人竞相吹捧。可如今淑妃却是一朝失势被打入冷宫未来已是无望,连带的潜云一下子从云端跌落红尘正应了爬得高跌得重,再加上平日里做人又极不成功以至于现在落井下石之人纷纷而至,当我再见到她时其落泊之态差点儿让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次宫廷大洗牌除我虽立于浪尖却是半点不沾衣外,所有的人都多多少少受了些影响,因此我在宫里的地位一时无人可及,简直可说是红得发紫发黑,自是引来无限多的阿谀奉承之辈,我的那些兄弟姐妹更是不会落人于后了。
“咦——这不是潜云妹妹吗?你怎么……”
今日心情不错正巧彩云和怜云两位公主姐姐相邀到御花园赏花,于是我也就跟了过来却没想到见着了久未碰面的潜云。往日的光鲜亮丽如今变得暗淡无光,稚嫩的脸庞上早已不见往昔的骄纵跋扈,只留下唯唯懦懦小媳妇般的可怜相,乍一看还以为是新进宫未受调教的小宫女。
“是,是彩云姐姐您呀!”
见躲躲闪闪已是无效,潜云干脆整整衣衫从贴身宫女的身后走了出来。自然也就见着怜云和我,不成
想她的视线与我一触即移,不见往日大无畏的气势其小心翼翼的模样令我郁闷不已,不由得怀念起往日的争斗时光,唉!这就是无敌的苦恼吧。
“原来怜云妹妹,凤临妹妹也在呀!今日天气真好,几位姐妹也来御花园赏花游玩呀!”
这就是不再受宠的后果吗?看看我这边数十个宫女太监前呼后拥的只不过是到御花园赏个花就这般热闹,反观一向喜欢摆排场的潜云如今身边却是小猫三两只冷清得可怜。
“对了,潜云姐姐。为什么这些日子不见你来上课?夫子们都有些不大高兴了呢!”
怜云虽是一脸的关心,可出口的话怎么听怎么都带着兴灾乐祸的味道。
“呃!这些,这些日子我身子不太舒服,所以也就没去上课。”
潜云嗫嚅着开口,全无往日的嚣张劲。要知道以前连我这个最受宠的公主都入不了她的眼,就更恍论地位不及她的彩云和怜云了,所以如今落难的她令怜云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兴奋得身子都有些发颤。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好不容易逮着奚落机会,怜云怎么会放弃,掩口一笑故作关心状。
“姐姐的身子现在可好些了?看过御医了没有?不知御医是怎么说的,若是有什么需要妹妹帮忙的姐姐尽管开口,虽说妹妹在宫里没什么地位,可也好歹说得起一些话,再不然还有凤临妹妹呢!只要她开口,那些奴才还怕不会尽心尽力……”
“呵呵!谢谢怜云妹妹关心。我,我的身子已是好多了。”
“哦!如果姐姐的身子好些了,还是早早去上课的好,若是惹恼了各位夫子大人往父皇那儿去言语几声,妹妹实在是担心姐姐呀……”
“哎呀!妹妹说的是什么话。父皇一向都颇为宠爱潜云妹妹的,怎会因一点小事就责备于她的。”
这时彩云也开了口,指挥着宫女太监摆放好几案椅凳瓜果糕点,走到潜云跟前拉住她的手道。
“本是想吩咐人去请潜云妹妹的,可巧在御花园里就碰上妹妹你了。来,来,来——今儿个我们几个姐妹就好好在这儿聚一聚,赏赏花聊聊天,再尝尝今年这头批的贡果,我们都没有福气,这可是父皇赏给凤临妹妹一人的。而且还有这御膳房按凤临妹妹的意思做的些新奇的糕点,我们姐妹可是沾了凤临的光才有这般口福的,来尝尝鲜吧……”
“是呀!我们姐妹难得聚聚,潜云姐姐若有空不妨一齐……”
我开了口,潜云也就没有多加推辞只是眼里凶光一闪面容就迅速换了副幸然的表情,若非我仔细那股嫉恨的目光还真不容易发现,看来她非但没吸取教训反而有变本加厉之势,只不过变得更聪明知道要逢场作戏克制自己的情绪了。
“好呀!前些日子因为身子不舒服遵医训在宫里呆着不能四处走动,我正蹩得难受。好在这几日感觉好了许多,身子不象前些日子那般难受了。今儿个见这天气挺好的所以也就出来透透气,没想到彩云姐姐和怜云、凤临妹妹也在,真是赶早不如赶巧看来我还真是有福之人呢!”
明知道她语带双冠,大家也故作不知地嬉笑一番。正好宫女来报桌椅瓜果糕点已在凉亭摆放停当,于是我们几个也就过去一边赏花一边聊天一边品尝糕点瓜果,表面看来我们是齐乐融融,真是好一副姐妹情深的场面,但谁又会知道除了我在做壁上观外,我那几个公主姐妹却是个个口吐双冠,乍一听全是些关心真诚的话语,可字面下的意思却能剥皮割肉,让人痛彻心肺却又发作不得。
真是无聊之极,平日里潜云太过目中无人,纵是亲兄弟姐妹之间她也是一副藐视旁人的高傲模样,再加上一张不饶人的利嘴,彩云和怜云在她手里从未讨得过好。往日因她受宠不敢多加得罪,今日可不一样痛打落水狗想必是人都会。
只可惜浪费了我一桌好饮食和一天的好心情,若不是出于皇室那狗屁礼仪规范,为了维持我皇家公主的高贵身份,我还真想怂恿她们干脆放弃文戏来个全武行也好让我开开眼过过瘾。
“真是的,我们姐妹久未见面贴己话难免积得多了,只怕凤临妹妹受冷落了吧。”
嘿!你们吵你们的,干嘛牵到我身上。这个潜云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别以为你可以把我绕进你们的战场。
“哪里!哪里!平日里姐姐也不是不知道凤临整一活跳虾,难得今日做些赏花的清静事,妹妹自是要好好品尝一下。再说姐姐染病多时与彩云、怜云姐姐久未蒙面,不似我整日都能相见。多了些贴己话要聊本就是天经地义,何谈冷落一说。”
“瞧凤临妹妹说的,越发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无地自容了。想起以前的日子,潜云就觉得恍如隔世,真是嘴笨人拙。妹妹这般好,我却处处与妹妹做对,身为姐姐的做到这份上真是惭愧呀!凤临妹妹——”
咦——这死丫头有问题,居然主动来拉我的手,我就暂且不作声看她有何打算。
“你能原谅姐姐吗?”
“瞧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姐妹间闹闹别扭很平常的事,只是不要让皇帝舅舅为我们操心才是。谈什么原不原谅的,你这不是在折妹妹的寿嘛!”
“对对对——我们亲姐妹之间有些小别扭,的确是很平常的事谈不上原不原谅的。那我们就握手言和吧,好姐妹——”
“好姐妹!”
“我们都是好姐妹!”
四只小手交握在一起,个个脸上深情十足,令那些旁观的太监宫女们无不为之感动万分——谁说皇家寡情,你瞧瞧这姐妹四个可情深得很。可谁又知道我们都在做戏,脸上笑得越灿烂心里就恨得越彻底,皇家没有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