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一声,一不小心,衣服不知又被街道旁的什么东西给挂了个口子,身上的一袭白衫已破旧不堪了。
秦舞找到个角落,靠墙坐下歇脚,听着脚步声来来往往,腹中“咕噜噜”的叫了一声,饥饿难当,他正自心下盘算,已有人走到他的面前,“叮”往地上丢下两个铜板,说道:“拿去吃饭吧。”转身走远了。
秦舞一怔,手从地上摸索起两个铜板,心中自嘲的笑道:“我竟然沦落至此,被人当作乞丐了。” 他重伤之后离开畏兀尔居地,身上的盘缠尽数留在了那里,此时这两个铜板对他而言已算巨资了。 他双目已盲,生怕再迷失了,也不去荒郊野外,只在此处静待伤势痊愈,虽有一身本领,却不愿强取豪夺,只好在这城中一日饿过一日。
秦舞低头想了一会,拿着两个铜板循着香气走到一个烧饼摊,问道:“老板,这烧饼多少钱一个?”老板回道:“一文钱一个。”秦舞将两个铜钱交到老扳手里,说道:“来两个吧。”那老板将烧饼包好,他瞧着秦舞一个盲人甚是可怜,又从锅里拿出一个递了过来。秦舞用手摸了摸,愣了片刻,说道:“多些老板了。”又折回来坐在地上。
烧饼烤的不错,外脆里嫩,香气扑鼻,秦舞三两口就吃掉了一个,拿起第二个将要吃,忽听旁边“咕噜”传来一声吞咽吐沫的声音,他侧耳细听,那人鼻息不粗,似乎是个孩童。
秦舞心中一动,暗道:“看来是个和我一样的人。”拿起一个烧饼冲着那人招了招,说道:“来,请你吃一个。”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乞丐站在街角,他似乎不敢相信这等好事,瞪着两个圆圆的眼珠东张西望了半天,怯怯的走了过来,问道:“瞎大叔,你是在跟我说话吗?”秦舞点了点头,把烧饼递去,说道:“吃吧。”小乞丐“嗯”了一声,接过来就啃,似乎是饿得急了,吃得极是匆忙,刚吃了几口就“咳”了起来,秦舞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慢些吃,瞎大叔这里还有一个。”小乞丐嘴里囫囵发声,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片刻就将一个烧饼吃光了,他吃完颇有些意犹未尽,伸舌将两只小黑手的渣滓也添了个干干净净。
秦舞听见声音,笑道:“别添了,这个也给你吃。”小乞丐盯了烧饼半天,摇了摇小脑袋,毅然说道:“瞎大叔你也饿,我不能再吃了。” 秦舞摸着他的小虎头,笑着说道:“瞎大叔吃饱了,这个给你了。”小乞丐脆声说道:“瞎大叔骗人,瞎大叔是大人,一个吃不饱的。”听见这个小孩竟然这么懂事,秦舞不由一楞,说道:“ 瞎大叔不骗人,我真的吃饱了。”小乞丐犹豫了一会,说道:“一人一半好不好。”秦舞心中莫名一酸,说道:“好,就一人一半。”
一个烧饼分而食之,两个人吃得香甜,秦舞听他语声稚嫩,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小乞丐说道:“爷爷叫我小豆豆,大叔们叫我小豆子,我今年五岁了。”秦舞心想:“这孩子也真可怜,这么小就出来行乞了。”他问道:“小豆子,你爷爷呢?”小豆子说道:“爷爷上个月饿死了。”他说话时语气极其平静,全无悲戚之念,秦舞心中一震,好奇地问道:“爷爷死了,小豆子不难过吗?”
小豆子晃了晃小脑袋,说道:“小豆子先开始很难受,后来就一点也不难受了。”秦舞更是好奇,问道:“为什么?”小豆子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天空,说道:“大叔们说爷爷死了以后就跑到天上去了,以后再也不用挨饿了。爷爷能吃饱饭,小豆子就不会难受了啊。”他用幼稚的语气去憧憬梦幻中的幸福,使人闻之心碎不已。
“不用挨饿了……”秦舞心中难过,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此刻亲身体会,方知人间疾苦竟一至如斯!他回想起以前那些衣食无忧,弹琴论道的日子,宛如梦里赏花,恍如隔世。
小豆子站起拍拍小屁股,说道:“瞎大叔,我回去了。”蹦跳着走远了。秦舞接下来的几日也再没有遇到过好心人,白天静坐炼气,晚上黄曲疗伤,修为日渐深厚,肚皮却越来越瘪。
秦舞仰头靠在墙上,一阵阵饥饿之感直冲得他头脑发昏,忽然觉得肩膀被人推了一下,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瞎大叔,给你吃。”
秦舞听见声音,说道:“是小豆子啊?”小豆子将半片窝头递到他嘴前,说道:“是小豆子,瞎大叔这个给你吃。”那片窝头不知已放了多少时间了,散发出阵阵酸馊味,是小豆子的珍藏,他小小年纪也知道知恩图报,此刻见秦舞饿极,就拿了出来。
秦舞问道:“小豆子你吃了吗?”小豆子拍了拍小肚皮,说道:“我今天运气可好了,刚吃了半碗剩面。”秦舞说道:“多谢了!”伸手接过,那半片窝头此刻吃起来竟是无比的香甜。他修为深厚,一点口粮下肚,精神立刻恢复过来。
小豆子见他吃得快,担忧的说道:“瞎大叔你是不是没吃饱啊,我可没有了啊。”秦舞笑道:“小豆子别担心,大叔吃饱了。”小豆子这才放下心来,坐到了地上。秦舞感念其赠粮之恩,有心日后报答,便问道:“小豆子你有没有什么愿望?”小豆子眼睛里射出憧憬之色,悠悠说道:“小豆子最想吃个白面馒头了。”秦舞怔了怔,说道:“还有没有比这个更大的?”小豆子说道:“当然有啊,那就是吃个热热的白面馒头。”秦舞奇道:“这不是和前面的一样吗?”小豆子一张小黑脸笑开了花,说道:“瞎大叔你好笨哦,一个是热热的,一个是不热的,不一样的。”
秦舞心中斟酌语言,顿了片刻说道:“大叔不是问你想吃什么,大叔是问你……这个……想要什么。”小豆子不懂其中有什么分别,奇怪的说道:“小豆子想要白面馒头啊。”秦舞心中沮丧,又换着语言问了几遍,但得到的答复却是:“白面馒头。”“就是馒头!”“白面馒头,再加碗热汤。”“白面馒头,吃根咸菜……”最后小豆子被问得急了,脑子忽然开了窍,拍手笑道:“瞎大叔,我想到了,我想到了!”秦舞激动不已,忙问道:“快告诉大叔,是什么?”小豆子一咬牙,说道:“小豆子要吃一个热热的白面馒头,再拿一个热热的白面馒头!”
“唉……”秦舞长叹一声,彻底不语,心中酸楚难当:“这个孩子……他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个……白面馒头而已。”
小豆子说了一会话,又蹦蹦跳跳的回去了,以后的日子常常跑过来,有时空着手,有时给秦舞一点吃的,最奢侈的一次还带来了半块干饼,秦舞凭着一身精湛的修为,只吃一点点粮食便能熬过多日,再加上他也不忍让小豆子来养活自己,通常都笑称自己吃饱了,十次里最多能收三次,可他无论修为如何的深厚,终究是血肉之躯,双颊渐渐深陷,身体一天天瘦了下去。
“瞎大叔,你别老坐在这里了,我们去人多地方的走走吧。”小豆子拉着秦舞的衣袖,央求道。
秦舞也静极思动,站起身,笑道:“好啊,那就走走。”小豆子拉起他的手,在前引路。
转过一个街角,声音渐渐嘈杂起来,两人向繁华处走去,行人见他二人衣衫褴褛,蓬发垢面,皆捂鼻皱眉,低声咒骂躲避到一旁,小豆子习以为常,秦舞听见声响,也不在意,闻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小豆子垂涎欲滴,他胆子甚小,也不敢上去要,只是站在远处呆呆的看上一会,流几口哈喇子,就又拉着秦舞离开了,见到新奇的物事,便叽叽喳喳的形容一番,秦舞含笑倾听,两人边走边说,不觉间已走到了一处大门前。
门前立着两座石狮,张牙舞爪,极是威风,小豆子孩童心性见了不免心喜,叫道:“瞎大叔,有两个狮子。”他跑了过去,在石狮身上这摸两把那抓两下,他小手上满是污垢,给这光洁的狮身上留下了几处黑迹。
一个杂役正从门中走出,眼见此景,急步走到小豆子身边,一个耳刮子扇了过去,骂道:“小杂碎,这是你摸的吗?”小豆子被打的头晕目眩,也不敢哭,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那杂役又骂道:“再不快滚,老子扒了你的皮。”小豆子蹬蹬向后退了几步,那大汉见他跑远了,转过身向门里走去。
突听背后一个声音说道:“站住。”杂役身子一定,慢慢的转过身来,眼中冒出凶光,盯着秦舞问道:“是你个瞎鬼在说话吗?”秦舞对小豆子颇为疼爱,见他被打,心中极是恼怒,当下冷冷说道:“我说两件事,你做到了,我就放过你。”他不等那人答话,继续说道:“一:给他赔礼。二:领他去看大夫。”
杂役等他说完,打量了秦舞两眼,见一个乞丐也敢这般猖狂,心中觉得有些高深莫测,说道:“你他妈的是活的不耐烦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秦舞已动了真怒,喝道:“我管你是什么地方,你到底做是不做。”杂役惯了欺软怕硬,见秦舞神情冷烈,有些害怕起来,叫道:“你他妈给老子等着。”转头向门内跑去。
小豆子心中害怕,跑到秦舞身边,拉着他衣角,说道:“瞎大叔,小豆子没事,我们快走吧。”秦舞摸了摸他的头顶,柔声道:“别怕,瞎大叔给你做主。我们虽然穷也不是随便就能给人打的。”小豆子哪里知道秦舞的本领,强撑着“嗯”了一声,一双小眼睛担忧的向门里看去。
门里噼里啪啦脚步声响起,一群大汉手执棍棒冲了出来,为首的一个劲装汉子喝道:“谁狗胆这么大,敢到我们流河剑门撒野?”秦舞笑了笑,说道:“别乱看了,我在这里。”
劲装汉子盯了秦舞两眼,忽然回身一巴掌打在了报信的杂役脸上,骂道:“你个废物,这么一个臭要饭的,也值得叫我出来吗?”那杂役捂着脸,嗫嚅道:“我看他……好像会两下子,就把……您……”劲装汉子对着他一口痰啐出,喝道:“滚到一边去,回头收拾你。”杂役缩到了一旁,劲装汉子对着众人一摆手,说道:“上,把这两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两条腿都给我敲折。”流河剑门是这城中是数一数二大门派,平日里仗着武力过人,弟子众多,门中的人都是霸道惯了的,走路时都是眼睛看着天上,外人稍有不如他们意,必被痛打一顿,街坊四邻畏如虎狼,行人路过此地,都是远远的绕开,避之唯恐不及,劲装汉子见这两个要饭的,一个豆丁大小,一个瘦骨嶙峋,居然敢来此地撒野,心中不由大怒,一张口就要使他们致残。
大汉们舞棒冲了过来,秦舞一把将小豆子掩在身后,说道:“小豆子躲好了,别出来。”一个大汉跑的较快,抡起一根棍子已对着他当头打了下来,秦舞只想试一下这些时日来的修为到底精进到了什么地步,他也不发琴音拒敌,听着棍棒带起的风声,默运真气流转全身,一抬手架了上去。
“咔嚓。”那棍子已断为两节,上半段翻滚着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当啷”掉在了地上。劲装汉子一愣,随即大怒,“妈的,还敢还手,往死里打。”
无数条棍棒带起的风声响起,秦舞全身真气鼓荡,他身为天下最杰出的琴师,耳音本就极灵,眼盲之后又全靠以耳代目,此时闻声辨敌已不在话下,他循着声音,双手展开,左挡右架,“卡擦”“当啷”声不断,手臂到处,棍遇棍折 ,棒敲棒断。
劲装汉子越看越是心惊,大声叫道:“敲他腿,瞧他腿!看他还怎么挡!”众大汉顿时醒悟,暗想:“不愧是五师兄,这么快就瞧出破绽了,这瞎子两个胳膊虽然结实,但也只能护住上盘,我敲他狗腿看他怎么办?”大汉们招式一变,人影交错,又尽数向秦舞的双腿扫来,秦舞生怕小豆子被他们扫到,一手将小豆子抱起护在怀中,他只学过一些摔跤之术,双腿只能胡乱去踢,说是他用腿去踢棍棒,倒不如说是棍棒追着两条腿打,但此时秦舞真气到处,双腿也是坚逾精钢,和用手去挡也没什么分别。“咔嚓”声仍是不断,片刻工夫,众人手里的棍子都只剩下了半截,大汉们看了看手里棒子上的断茬,又看了看同伴,眼神惊惧迷茫,齐齐停了手,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劲装男子脸色已是铁青,对仆役喝道:“去把我的剑拿来。”他转过头对秦舞说道:“臭要饭的,学了点横练的功夫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今天让你见识一下我流河剑门的剑法。”秦舞斗了一阵,本已有了些信心,此刻忽听对手要用剑,不禁眉头皱起,暗道:“我双手只怕是挡不住钢剑,说不得只好用道法了。”
杂役双手捧着剑跑了出来,一连谄媚,说道:“五爷,小的把剑给您拿来了,这臭要饭的古怪,五爷您多小心。”劲装汉子看也不看他一眼,单手接过剑,走下台阶,秦舞把小豆子放下,叮嘱了一句,让他闪到了一旁,踏前两步,忽地脚下一滑,却是踩到了半截棒子,他心中一动,俯身把棒子捡到手中,说道:“在下给过你们机会了,你们现在若是罢手还来及。”
劲装汉子仰头哈哈一笑,说道:“罢手?放什么狗屁?五爷本来只是想打断你两条腿,现在嘛……”他低头***剑身,猛地一纵身,挺剑直刺面门,大喝道:“把命留下来。”
剑随声至,秦舞慌忙挥棒去挡,劲装汉子手腕一转,剑尖画了个半圆,斜着向他脚下斩了过来。秦舞听见风声,心中大惊,急忙向后跃出,只觉腿上一凉,剑已在裤管上割了一个大口子,剑尖横着在小腿滑过,划了一个血槽。
秦舞惊魂稍定,心中恼怒异常,暗道:“我若是躲得稍慢,这条腿只怕就没有了,此人竟然一出手就如此歹毒。”他这一动念只是电光火石,劲装汉子剑势又一变,反手一削,剑直奔小腹而去,秦舞急忙回手,棒子向上急挑,劲装汉子见他棒子过来,只心里冷笑了一声,却没变招,剑猛的砍了下去,棒身与剑锋相交,“当”的一声响,精壮汉子手臂一阵酸麻,剑几欲脱手飞出,他大惊失色,急往后退了两步,细细向两个人的兵器上看了看,剑锋已被磕了个缺口,棒子上却只有一道淡淡的白线,他心中更惊,心想:“我这剑虽然说不上削金断玉,但也是少有的利器了,他竟然只用一根破木棍就能把剑磕伤?即使是师父在此,只怕也未必能办到。”
劲装汉子心中惊惧,几无心再斗,忽一瞥眼,看见了秦舞的裤管,想起他适才与众人想斗之时,身手间生疏笨拙,比一个常人也强不了多少,心下大定,暗道:“我也真是笨了,我管他修为深还是浅,我只需不和他棍棒接触,他又能耐我何?保管两剑刺死了他。”他自负剑招精妙,想到这里,胆气立壮,挥剑又攻了上来。
秦舞早留神戒备,听见声音,挥棒去挡,那汉子这次心中早有定计,哪里还肯于他硬碰硬,见棒子过来,便偏转剑势,又向别处刺去,两人片刻间交手了十几下,秦舞耳音虽灵,但那汉子剑术轻灵,只逼得他手忙脚乱,几次剑擦着他的身体刺过,险到了极处。
又斗了几招,秦舞更见狼狈,可他的性子却是越挫越发的倔强,几次想发琴音制敌,又生生忍住了,心中只想:“还不到时候,我还能抵挡一阵.。”他心中焦急,体内真气渐渐全数灌注到了棒上,初时响声还不大,舞到后来,已是声如虎啸,往往棒子还没到,剑已被棒上的真气荡偏了。
劲装汉子被秦舞的真气一逼,呼吸已有些困难,他越斗越是胆寒,心中忽然灵机一动,想到:“这瞎子全凭听着剑上的风声才支持这么久,我若是不发出声,他岂不只有乖乖受死?”他此念一生,立时收了剑,平举在胸前,一寸一寸的向秦舞咽喉刺了过去。
秦舞侧耳听了半天也没听见任何动静,心中奇怪,却也不敢放松,留神暗暗戒备。
剑尖离秦舞咽喉只有一尺了,劲装汉子心中暗喜,突听小豆子喊道:“瞎大叔,快躲开。”劲壮汉子心下叫了一声“糟了”暗道:“我怎么把这个小杂种忘了?”他猛一发力,剑急速刺了过去。秦舞听见小豆子的喊声,已急忙向旁躲避,但这时距离太近,他刚避过了咽喉要害,剑已“噗”的一声刺入了肩头。
秦舞一痛之下,心中大怒,喝道:“卑鄙!”他左手一把将剑拔出,右手挥棒向汉子腿上扫去,那劲装汉子慌忙撤剑闪避,忽觉剑柄处一股莫大的力量冲了出来,他胸口一闷,人已向后倒去,还未落地之时,突听“咔”声响起,双腿一阵剧痛,却是被秦舞一棒打断了。
“啊!啊!”劲装汉子口中发出惨叫,抱着两条腿在地上翻滚,秦舞听他叫得凄惨,心中的一口恶气立时消了,说道:“你刺我一剑,我打你一棒,大家就算扯平了。”他说完,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好在有真气护身,那一剑刺的不深,他调息了一会,止住血液,转头对着那群大汉说道:“还有谁要来,在下奉陪。”那群大汉见平时不可一世的五师兄被打得如此之惨,哪里还敢再斗,几个心眼灵的抓住那个杂役,拖到秦舞面前,说道:“瞎……不!不!大侠,是他惹你的,和我们无关。”秦舞说道:“我说的两件事,你现在可考虑好了?”杂役心胆俱裂,连连叫道:“考虑好了,考虑好了。”他俯身跪到地上,三两下爬到了小豆子身前,叩首道:“小爷,小的狗眼不识泰山,你就原谅了我吧。小爷!”小豆子有些不知所措,咬唇想了半天,才颇为矜持的点点头,小小声说道:“那我就原……谅你了。”
杂役欣喜若狂,又一把抱住小豆子,急声道:“小爷你哪疼?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小豆子摇了摇小脑袋,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说道:“我不想去看大夫。”杂役一惊,问道:“那小爷你想干什么?只要你说出来,我都去办。”小豆子眼睑低垂,下了半天决心才说道:“我想吃个白面馒头。”他小小的心中觉得这个愿望实在是奢侈无比,说完脸红了一下,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杂役一呆,问了一声:“白面馒头?”小豆子低低“嗯”了一声,脸色已是黑里透红,杂役见他点头,两手急忙伸到怀里胡乱摸了两把,拿出一个钱袋塞到了小豆子的手里,说道:“小爷,给你,这都给你,买一筐馒头都够了。”
小豆子看着手中的钱袋怔怔发呆,秦舞已走了过来,说道:“好了,小豆子,我们走。”小豆子一只小手把钱袋高举,说道:“瞎大叔,给!”秦舞将钱袋接过,在手里掂了掂,说道:“走,小豆子,大叔给你买白面馒头去。”
小豆子牵着秦舞的衣角,两个人慢慢向前走去,转过一个街角,身影消失在众人的眼中,几个大汉低声嘀咕了两句,悄悄跟了上去。
秦舞和小豆子走到一座酒楼前停了下来,小豆子有些害怕地问道:“瞎大叔,我们真的要进去啊。”秦舞点点头,说道:“走吧,别怕。”两个人刚走到门口,一个小二挡在二人身前,说道:“去!去!去!到别处要去。”秦舞将钱袋在小二的眼前晃了晃,说道:“我们是来吃饭的。”
小二见钱眼开,立时换上了笑容,说道:“爷,里面请。”他将秦舞和小豆子带到一张桌前坐下,问道:“客官要吃些什么?”秦舞随便点了两个菜,然后说道:“再来一碟白面馒头。”他顿了顿,摸着小豆子的脑袋说道:“要热热的!”小豆子肯定的点了一下头,用力“嗯”了一声。
小二一愣,伸手在头皮上抓了两下,歪着脑袋去办了,一会工夫,菜已上齐,热腾腾的白面馒头也端了上来,小豆子却不敢动筷,呆呆的看着满桌的菜肴,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些是真的。秦舞催了他几次,小豆子才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小肚皮到最后直被撑成了一面圆鼓。
两人从酒楼出来,小豆子用衣襟兜着几个馒头,那吃一个拿一个的梦想被扩大了数倍。几个黑影跟着二人到了地头,低声说了一句“等师父回来了在做计较。”人影一闪,消失不见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渐渐寒冷起来,那杂役钱袋中的银子不多,二人虽然节俭,也终是用尽了,小豆子靠在秦舞身边,身体被冻的瑟瑟发抖,秦舞将身上那件破烂不堪的长衫脱下来,披到小豆子的身上,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是想不出什么办法。小豆子受这一冻,更是饥饿难当,呻吟道:“瞎大叔,我好饿啊。”秦舞心中难过,出言安慰道:“小豆子再忍忍,说不准一会就有吃的了。”二人又过了一天,半点吃的也没找到,小豆子嘴唇被冻得发青,人紧靠着秦舞,已开始说起了胡话,秦舞抓起他的小手,暗将一道真气传了过去,心想:“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看着小豆子饿死,说不得也只好去抢了。”
他抱起小豆子向着繁华处走去,便打算找只肥羊下手,正行走间,忽听身旁两个女子的对话声,其中一个说道:“听说宝德街来了一个神医,这两天去看病的人从街头排到了街尾。”另一个女子说道:“我也听说了,王员外家前天晚上就派人去排队了,一直到昨天下午才看上,这越是有钱的人啊他病就得的越多。”
秦舞心中一亮,暗想:“若论治病,天下有谁能胜过我手中黄曲?我空有一身本领,若是凭此能赚些银两,总好过去干那劫掠的勾当。”他心中打定主意,向路边一个卖混沌的小贩借了一块炭,找了一处熙攘的地方,在身前的青石板上写下了八个大字:
传授琴艺,治病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