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一阵令人窒息的静寂。
师荣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焦躁和不安强行压下来，沉声道：“我原本想等新法实行之后，在和闪族人拼一下。但现在看来，恐怕要提前些日子了。主公，卑下请命出征，征讨闪族。”
乐正克神色有些复杂，看了看师荣，又看了看李怀义。
“先生，克比任何人都希望立刻杀进闪族草原，找到我那可怜的大姐和侄儿。但是，皇甫家虎视凉州，让上将军无法动弹。而武威战事扔在持续，我青州需要不断的向西河提供物资供应。如今这个时候出兵闪族，克恐怕无法向先生提供太多的帮助……您看是不是等上一段时间？”
师荣摇摇头，“我不需要任何物资供应。雷池大营，除了新军和我出征之外，我只要三万人足以。”
“三万？”
乐正克倒吸一口冷气，“那腾格尔部的士卒不下两万，再加上其他地方的力量，先生三万人是否太少了？”
“不少！”
师荣淡然一笑，道：“此次出兵，我并非是要占领闪族，而是要对闪族进行威慑。三万人，已经是足够了。”
说到这里，他目光突然一转，对李怀义道：“上将军，在下有一计，可以让皇甫松不敢轻易犯我凉州，不知上将军是否愿意尝试？”
李怀义忙道：“愿闻其祥。”
“地图来！”
乐正克闻听立刻命人取来一副巨大的绢布地图，将桌案上的卷宗，尽数推到了地上。
师荣手指位於凉州外的一个点，对李怀义道：“上将军，以天策军之战力，是否能在十天内取下凉城要塞？”
李怀义眯着眼睛，思忖片刻后道：“以天水城和凉州的倾城之力，取下凉城要塞，倒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只是这样做的话，就等於青州向皇甫松发出挑战，凉城要塞是皇甫家的大门，他皇甫松岂能答应？”
师荣神秘一笑，“将军莫非忘记了安西？”
“你是说虞家？”
“不错！”
师荣沉稳的说：“我知道将军心中的顾虑。其实，取下凉城要塞，是等於向皇甫松展示我青州的战力，是否占领凉城，倒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在将军向凉城要塞发动攻击的同时，主公可以派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前往安西，游说虞家。在占领凉城之后，只要虞家愿意从中说项，则皇甫一族的威胁，也就随之化解。”
李怀义虽久经沙场，但毕竟出身名门。
听师荣这样一说，他似乎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含意。而乐正克还显得有些迷茫，看看两人，茫然不解。
李怀义道：“主公，我想国尉大人的意思是请虞家出面调解，就说我们愿意归还凉城要塞。这样一来，若皇甫松不答应，就等於削了虞家的面子，虞兰那女人又岂会答应？再加上我们和虞家虽然没有盟约，但是相互间还是有些利害关系的。此次等於是我们向虞家展示我们的力量，同时也是对皇甫松进行威慑。”
“没错！”
师荣道：“不过这其中的关键就是在於，上将军能否在十天之内，将凉城要塞占领。”
“八天－！”
李怀义兴奋的说：“给我八天，我将会把青州战旗插在凉城要塞的城头。”
乐正克已经明白了李怀义和师荣的意思，连连点头，道：“此计甚妙，如此一来不但解决了皇甫松的威胁，而且还可以卖虞兰一个面子，对我们今后的盟约，甚有好处。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凭此来对段干武那老匹夫一起震慑一下，说不定还可以对西河要塞的战事，有些缓解。”
“卑下正是此意。”
“那好，我明天就会着荀丑安排此事。”
李怀义站起身，“既然这样，那卑下立刻动身，回转凉州。”
乐正克没有再阻拦，而是叮嘱了两句之后，目送李怀义离去。待房门重新关闭之后，乐正克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每一声咳嗽，都让师荣的心砰砰直跳，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关切之意。
“主公……”
“先生不比担心！”
乐正克喝了一口水，然后轻声说：“克只是担心先生出兵闪族的事情。新军刚才成立，你这一走，将如何是好？再说，征战闪族非一时半刻之功，克实在是不舍得让先生离开太久呀！”
“半年！”
师荣沉吟片刻后，轻声说：“主公给我半年时间，我不论是否能找到长公主母子，都会回来。”
“既然如此，先生认为雷池大营由谁接手比较好呢？”
“少安凉君如何？”
乐正克微皱眉头，思忖下道：“先生说的可是李贽？”
“正是他。”
“李贽其人，倒是有些才能。只是他生於名门，骨子里带着一股子傲气，而且有种贵族特有的好高骛远。我担心，他不能担当起训练新军的职责，若坏了大事，岂不是耽误了许多事情？”
“这个……主公倒是不必担心。我率领大军以战养战，半年之内足以培养出一支无敌骑队。到时候，就算是少将军没有将新军训练出来，我已然可以凭着出征闪族的人马，给段干武一个教训。”
“那，好吧！”
乐正克思忖许久，终还是答应了师荣的建议。
不过，师荣可以看得出来，乐正克对李贽明显是不太放心的。只是，他为何有这样的想法，却是让师荣疑惑不解。
次日，青州国尉府发出战报。
国尉师荣将率领三万三千人马，出征闪族。
对於这一消息，许多人感到茫然不知所措。要知道青州新法刚才开始，虽有些收效，但还不足以让青州对闪族进行如此大规模的用兵。一时间，所有人都在议论此事，谤木更是接二连三的送入内府。
但师荣的决定，终究是无人能够改变。
这倒是让青州许多贵族王公感到非常高兴。毕竟在他们看来，师荣离开青州，就等於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和乐正克单独相处的机会。
……
宣王二十年四月中旬，师荣在雷池大营挑选了三万精兵，誓师出发。
此次出兵，青州一改往日战车千乘的浩荡情形，而是清一色的骑兵轻装出发。师荣以当年随他乐正克一起出征西河的唐三为先锋官，率领五千人马先行向二龙山进发。紧跟着他亲自督帅一万五千骑队和八千步卒做为中军开拔出了雷池大营。
而后军则由张还率领，督运粮草。
当大军开拔出雷池大营之后，从青州方向的官道上，卷起一股尘烟。
一名内侍在数十名侍卫的簇拥下，风一般拦住了师荣大军的去路。他跳下轻车，径自大声喊道：“国尉师荣，接领主公令谕。”
师荣一怔，翻身下马，走到内侍跟前，单膝跪下。
“主公口谕国尉大人，此次出征，关系我青州运势。国尉能战则战，不能战，则万不可勉强，定要守住有用之身，回来见我。”
内侍俯下身子，压低声音在师荣耳边道。
师荣只觉心中一股暖流涌动，忙不迭恭声道：“请转告主公，静候师荣凯旋佳音。”
内侍一笑，声音提高：“主公为壮国尉出征行色，特赐青州三宝之一，八火龙王矛。国尉大人凭此矛，可向沿途府郡要求协助。若州府郡县官员借机阻挠，国尉大人尽管将其诛杀，不必通报。”
说完，内侍摆手，示意侍卫碰上一根长有两丈有余的皮囊，双手呈现在师荣的面前。
师荣接过兜囊，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赫然是当日雯月曾赠给他的青州神兵，八火龙王矛。
长矛粗若鸭蛋，通力赤红，握在手中，师荣隐约可以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热力，自长矛中传来。也不知道当年轩辕家族是怎么造出这样的兵器，非金非铁，看上去更好像是用玉石打造。
当日师荣曾拒绝了乐正雯月的赠与。
但今日，却无法拒绝乐正克的恩赐。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请待师荣向主公致以谢意，就说师荣定不会若了这八火龙王矛的名字。”
说完，他转身回到中军，翻身上马，手臂一挥，大军旋即缓缓开拔出去。
内侍并一干侍卫退到官道旁边，目送师荣离去的背影，好半天，才登上轻车，回转青州。
师荣督导大军以迅猛的势头，向二龙山逼近。
与此同时，闪族留在青州的细作，亦将师荣率军进攻闪族草原的消息回报，令得整个闪族草原，在刹那间沸腾起来。
自轩辕王朝建立之后，向来都是闪族人欺负中原人，又何曾出现过中原人向闪族人叫板？
而且，此次青州大军居然以闪族人最为熟悉的骑射姿态出现，令大荒沟的腾格尔部酋长不禁轻蔑的大笑。这位靠着造反得到闪族之王称号的四旬老人说：“让我们教一下那些中原的车虫子，什么才叫做真正的骑射吧！”
嚣张的话语，令整个闪族都感到热血沸腾。
大荒沟迅速调集两万铁骑，以哥詹所率领的黑龙军为先锋，夹带着闪族草原特有的剽悍之气，风一般向二龙山席卷。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的是，一路晓行夜宿，星夜行进的青州大军，在经过西河最后一座城池以后，突然放缓的行军的速度，以一种蜗牛般的速度，缓缓向二龙山进发。这前后不一的表现，令闪族人，乃至于青州人都认为，年轻的国尉在面对闪族剽悍铁骑的时候，还是畏惧了。
……
五月中旬，先期到达二龙山，并且和哥詹的黑龙军连续数次交战的先锋军都尉将领唐三，终于在焦虑不安中，迎来了青州大军。
连续被哥詹打得溃不成军的唐三，怒气冲冲的来到中军大营。
过去的十天里，他率领的五千新军精锐在和哥詹的黑龙军三次交锋，着实领教了闪族骑射的功夫。
那来如影，去如风一般的行踪。
那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令唐三感受到了无比巨大的压力。
五千新军在短短的十日中，被闪族人消灭了一千多人，其中大半士卒是由于临战的胆怯，而造成了在两军阵前，甚至不敢挥舞兵器和对方撕杀。虽然这种情况在后来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可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子弟兵倒在面前，而主力大军竟然迟迟不出现，唐三感到了无比的愤怒。
他冲进中军大帐，连帐中的人都没有看清楚就怒声喝道：“国尉大人，这究竟是在打什么仗？您为何突然放慢了行军速度，使得我军不得不放弃二龙山最后一道防线，更损失了无数优秀的士兵！”
将心里的不满吼出来之后，唐三心里一下子舒服了许多。
他这才环视大帐，却发现诺大的营帐中，除了一身黑甲，低头沉思的师荣之外，竟不见一员将领。
而师荣自他进入大帐以后，始终低着头，不说话。
“国尉大人－！”
唐三愣了一下，再次高声叫喊。
但师荣仍旧没有抬头。
唐三这才发现，眼前的师荣，和他记忆中的国尉大人，看上去有些不太一样。
他没有国尉大人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没有师荣特有的冷傲气质，更不要说那种经过无数杀戮之后，所具有的剽悍杀气。
“你是谁？”
唐三虽然和师荣接触并不算多，但是已然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眼前这个人，绝不是青州国尉。
坐在大帐中的男人终于抬起头。
“天，张将军，怎么是你？”
唐三看着帅案之后的张还，脑子里突然一阵空白。他惊叫道：“张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督帅后军吗……国尉大人现在何处？他怎么不在中军大帐呢？”
张还苦笑一声，道：“唐三将军问的好。事实上，我也不太清楚国尉大人现在何处。”
“啊－？”
“十五日前，我们在西河连城驻扎，国尉大人突然将我紧急召来，并且命我在连城召集两万士卒，赶赴此地。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国尉大人，甚至连跟随国尉大人的一万五千大军，也都在一夜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给我留下了八千步卒。”
“你是说，如今营寨里面的人……”
唐三激灵打了一个寒蝉，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张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张还点点头，“如今营寨中的士兵，都是来自於连城附近临时招募来的新丁。国尉大人给我的最后一道手令就是，在二龙山口驻坚壁营寨，绝不许出战迎敌，而且必需要熬过三十日。”
“什么？”
唐三脱口而出道：“那大人现在究竟是在何处？”
张还思忖片刻，发出一声悠长叹息，轻声道：“若我没有猜错，恐怕国尉大人此刻已经率领大军，驰骋在闪族草原了吧。”
唐三不禁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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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点琐事，所以更新晚了半天，请见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