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使劲一揉眼睛,再次仔细一看,没错,他们七个人靠在一起,火把的光照正好将他们的影子投向我这边,在火把昏黄跳跃的光影里,七个人六个影子仿似鬼影幢幢,一股诡异的气氛油然而生。
“来了,又来了……”我在心底一叹,霎时一个冷战。
我使劲一掐自己手臂,疼痛!没错,这的确是在现实中,而非是梦里。
是的,再一次来了。
好几个月前,我和杨天骢、还有小兰,以及一位老猎人在安徽省一山里走夜路时,曾寐得一梦,梦里见我四人靠在一起时只有三个人影,但单独看我们四人,却人人又都有影子。当时我所有的梦境,后来真实发生的事件都逐一有所灵验,却唯独此梦兆毫无所指,曾令我大感困惑,但又因种种耽搁,未曾对他们施展过玄门“请神术”——一项极为深奥的法术,麻衣道派里有多项操纵人影子以陷人整人的道术便是自“请神术”而来。人的影子本是光线由直线的传播反射而成,玄门“请神术”的妙用便是,一个人若在正常的光线照射下没有影子,那么,当他熟睡时,以“请神术”自然便请不来他的影子。这是一项窥视异兆奇祸、辨人根本的法术,请神术还可以一窥人的体质和病痛。但请神术耗施法者元神,而且还不一定能成功。若人熟睡过去后,对其施展请神术,请不来影子者,便是异端。
后来,我回到美国,也曾就此异兆让师父分解,但糟老头却极为敷衍地打发了我,只是说:那一堆人中,有人可能被邪物上过身,而且,此邪物极为怪诞。
上一次,乃是我在做梦,但这一次,却是真真正正的发生在我的眼皮下:七个人靠在一起,只有六个影子!
原来,上一次所做的梦,所指的其实是发生在几个月后、在此山洞里的这一幕!
上一次一拨人乃是我、老杨、小兰,及一位老猎人;而这一次,一拨人乃是老杨、欧阳、黄莺、叶姣仪、丹尼尔、小兰、黑彪。
两拨人的交集便是老杨和小兰!
此景此景,一再发生,莫非,问题的根源出在老杨和小兰身上?
“被邪物上过身,此邪物极为怪诞……”师父的话再次萦绕在我耳际,再一联想到母亲曾对我说过的一些话,以及杨贵妃鬼魂之言,只在这一瞬间,我彻底通悟!
只觉这前前后后,一切诡异之兆,玄奥纷繁,种种扑朔迷离,疑云团团,刹然间迎然而解!
我一阵苦笑,“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当即,我走过去,提起巨阙剑,走向小兰正面,“嗖”一声,举剑指着她。
正在吃东西的其他人立时停下,望望我再望望小兰,再一望周围,以为又有什么怪邪前来。
正在喝水的小兰被我此举一惊,良久叫道:“方大哥,你干嘛?!”
“我本不想揭破你的身份,原只为护你性命安危,但此刻,我觉得没必要了。”我举剑盯着她,面色平和,“因为,我发现了,即便我揭破你天听宗的身份,你也不会有碍,对么?”
“方大哥,你在说什么?!”小兰紧紧盯着我,浑似不认识我一般,“什么天听宗,什么揭露身份,你在说什么啊?”
“方先生,你发现了什么?”老杨站起来,四下以观望,没发现什么异常,但很明显,他知道我此刻爆发,绝非空穴来风,“小兰不是已经承认了吗,她独自一人神神秘秘地来到这地方,要来找人,找回她自己的东西……那么,你觉得现在哪里还有问题?”
“找人,拿东西?”我一声冷笑,“只怕,找的就是我,或者悬空城中手里有东西的人吧,什么东西?就是我身上的地珠,以及悬空城里其他的补天神珠?是也不是啊?”
“方大哥,我到底怎样来这里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醒过来就发现在这里了,当然,能再见到你们,我也很开心。我现在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了!”小兰沉下了脸,眼眶已有些发红,“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找人、拿东西的,你们不要冤枉我,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不知道……”
“之前不是你自己亲口说的么,你说你来这里是为了找人,拿回你的东西?!”欧阳也听出了怪异,站起身来盯着小兰,“怎么就过了这小半天,你就矢口否认了呢?”
小兰晃圆了脑袋,一个劲地声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没说过类似的话。
这一刻 ,杨天骢、欧阳两人一对视,早已是惊诧莫名。
我再次一挥剑,喝道:“好吧,你非要让我说出来!那我便告诉你,你就是黄巢!”
“黄巢!”所有人霎时眼珠便似要飞了出去,紧紧盯着小兰。
一柔弱女子,怎和千年前反唐起义领袖黄巢联系在了一起?
“你便是黄巢,唐末起义枭雄,千古一代暴君!你命数不死,被人寄存转移,以有千年苟活,却犹自祸乱人间,逆天为孽,妄图兴风作浪!黄巢,我说的可对?”我将巨阙剑举得更高,“你寄身的这位女子,被你一身邪性沾染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与你何仇何怨,你要如此害她!今天,我已经看出来你的庐山真面目,此刻,你再行隐瞒下去,却也只徒显你愚笨可笑而已,那么,我尊你一声‘前辈’,拜你一句‘将军’,还请你坦露身份,把这一切前前后后都向我们道清楚罢!你若犹自反心不死,欲图大逆,我便将替天行道,代天惩过!”
小兰被我这一威吓,“哇”一声哭了出来,霎时,抱头痛哭,仍是边哭边说自己啥都不知道,她便是她自己,不是任何人。
“难道,小兰真是黄巢的寄体?!”杨天骢一阵瞠目结舌,“如果小兰是黄巢的寄体,而杨贵妃鬼魂又说我杨家祖上的一位女子,也是黄巢的寄体,莫非,我家族那些女性的异兆,皆是因为她们都曾是逆贼黄巢的寄体?这小兰被我请回家照顾我母亲,寄附在我母亲身上的黄巢命数,算准了小兰的生辰八字命格与其相符,是而又随时寄附在小兰身上?!”
“对!”我点点头,“这才你是家族千百年来一直便有女性不虞之灾,以及小兰屡屡梦游、做些鬼鬼祟祟之事的唯一原因——便是,千年前那位唐末反贼黄巢,其命数屡屡在你家女性中和小兰身上打转!杨贵妃鬼魂所言,天听宗一共只有四人被转移寄存了命数,除了黄巢自己,便是他的左右两个护法,还有一位副教主。但副教主命数早已死,左护法长孙文昶刚死,当世之下,便只有黄巢自己的命数以及右护法烈阳子的命数犹苟活世间!但烈阳子的命数,我严重怀疑,有可能转移寄附在了那位国际大盗罗查理身上,因而罗查理一个现代人也能随意操纵失传了七、八百年的‘炼魂术’。所以,剩下的唯一一缕孽命、也正是能在命格相符的女子中自由转移命数的千年孽命,便只可能是黄巢!便是在你杨家女性身上作孽、并加害了小兰的罪魁祸首!”
“但是,但是……”老杨不断挠着头发,时而一抹眼睛,他杨家女性所有异兆真相,即在眼前,但看得出,他不敢相信,甚至不愿接受,他宁愿相信自己家族女性的“烦恼”乃是被什么恶风险水主命所致,也不愿看到,乃是千年前的一缕暴君逆贼遗命在为祸造孽,“但是,我们都未尝见过被转移寄存了命数的人到底有何等征兆,你是如何看出来,小兰乃是被黄巢给寄了命?”
“很简单!”我一指地面众人的影子,“你们转身回去看看,现在我们三人站在这里,黄莺、叶姣仪、丹尼尔、小兰和黑彪五个人坐在一起,可他们五人靠在一起,只有四个影子!”
众人立时回望,果然属实,霎时,不禁人人有些颤抖,如此怪象,实是让他们费解。
“我曾在梦里梦见与此相类的情景,我师父的分解是,靠在一起的某人,应是被邪物上过身,且此邪物极是怪异,我现在是明白过来了,这‘极为怪异’的邪物,便是自千年前被转移寄存下来的一缕孽命!”我狠狠盯着小兰,“再根据杨贵妃鬼魂揭示阐述的一些道理,我自是前前后后恍然大悟,为什么几个人围靠在一起,总是少一个人影,而单独看来,却又个个皆有影子?乃是因为,有一缕男性阳命转移寄存在了女子身上,当这个携男子阳命的女子和所有正常人围坐在一起,于这种玄奥诡异的‘寄命之法’格局里,众人阳命相斥她身上的男子阳命,使得她和大家围坐在一起的时候,其男子阳命虽然能主命其意识和思维,却不能主命其女子身体;能主命其身体的,乃是其女子本命,但她的本命却又被占锁在命池里,所以,在这关头,她的身体便是一具没有主命所在的、玄门认为的‘阴躯’,阴躯是没有影子的。只不过,这种罕见异兆一定是融合在大家互相在一起时的彼此影子交叠中,所以,少了一个影子,无论如何是看不出到底谁没有影子!自然,当此女子单独一人时,其身上所寄存的男子阳命无所相斥,此时,这缕男子阳命既能主她意识思维,又能主她身体,便也是一个正常人,自然便又有了影子……根据这一切前因后果,综合判断分析,毫无疑问,小兰便是被黄巢孽命寄存了命数,所以,此刻我们看到的小兰,实际上便是黄巢!”
“那好吧!我走远点!人正不怕影子斜,你们再好好看清楚!”小兰一擦眼泪,迅疾爬起来走向一边。
“不对!”欧阳瞬时一呼,“你们看看,小兰离开了,他们四个人,三个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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