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突然从床上翻起身,趴在床沿上直呕起了酸水,女奴赶紧给她捧上水盆,一边还有丁香水伺候。
肚子里这个的孩子好像是天神派来,为她所犯的所有错误降下惩罚的,害喜的反应一天比一天严重,她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喝口水都犯恶心。
看着她一天天憔悴,解忧比谁都着急,可惜他现在的身份变成侍卫长了,不能随意踏进夫人的闺房,只能在外面转圈子。眼看国主大人定下三天的期限只剩最后一天,他并不担心自己会怎样,只是担心倔强的夫人……昔日在苏大人座下,有一次好奇地问起那个在他到来之前就被送入宫里的姐姐,记得那时苏延青沉默了一会,才缓缓答道:那个孩子……我最不喜爱的地方,就是她的倔强,如果肯在我这个当父亲的面前低下头,哪怕只有一次……
大人没有说下去,可是他能够感受到,哪怕只有一次,她应该可以让自己的生活变得一帆风顺……
房门打开了,莫愁在女奴的搀扶下走了出来,面黄肌瘦,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解忧连忙上前,从女奴手里接过她的手肘,扶着她走到椅子旁边坐下来。
“夫人,还是请王庭的大夫看看吧!实在不行,我马上去找刘丕湖,不管到哪里,一定可以找到他…!”
莫愁轻轻摇摇头:“我有过一个孩子,心里比谁都清楚,不用看大夫…大人那边,现在还不可以让他知道。”“可是三天的期限马上就到了!夫人,再这样下去万一大人真的发怒了…”解忧焦急的看着她:“我们走吧!带上小玥离开这里!”
她笑了笑:“傻孩子…那是我的丈夫,这里就是我的家,还能跑到哪里去啊?你放心,我明白那个男人…”说着,又一阵恶心,她皱起眉头拍拍胸口:“倒是现在让我担心的事情….听说大人在全国点兵,加强了城防,唯独没有召集我属下的部族,看样子是要打仗了,不知道目标是乌墫还是天朝……”
“你现在哪里还有闲心管这些事情啊!”
“怎么能不管呢?昨天柯木孜公主居然扔下阿姆多王子一个先回楼兰去了,临行前竟然也没有来向我辞行,我觉得大人一定对我隐瞒了什么…如果依照喀奈夫人的话,奚充的另外一个王子逃到了乌墫,万一天朝和羟古哪一方面撕毁合约,乌墫势必都是站在天朝一边的,这样一来,我们的处境就岌岌可危了…”
解忧皱起眉头,咕噜了一声:“那个阿姆多…也不是好东西…”
莫愁叹了口气:“公主和曾侯珊大人不知道怎么样了…乌墫刚刚经历**乱,现在绝不是开战的时候,需要休养生息,解甲归田啊。”“夫人,楼兰呢?又是站在哪一边的?那个柯木孜总是阴阳怪气的,现在又跟阿姆多配成了一对,一个男狐狸,一个女狐狸,他们究竟又是站在哪一边的呢?”
“他们啊…”莫愁思考了一下:“紫烟太子不并不怎么了解,不过曾经和柯木孜公主打过交道,如果要问我她站在哪一边,我只能说——这位楼兰的王太女只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什么意思呢?”“其实她虽然是个女子,却和大人有那么几分相像,永远忠于自己的内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当年她会为了得到我作为她的辅臣,不惜得罪一向交好的羟古王,往后她为了自己喜欢的什么东西而作出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想我都不会感到惊讶了…”
她眼里的羡慕看在解忧眼里,他发出一声嘲讽的冷笑:“那个女人,我就知道她不可靠!”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在羟古和乌墫天朝同盟开战之前,瓦解了他们的同盟关系,这样羟古才能处于有利地位,否则就象是大漠上受伤的黄羊,会引来狼群的攻击!”
解忧看着她:“夫人,难道你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天朝与乌墫决一死战?”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天朝?乌墫?….解忧,我原本就是一个没有了家的人,四处游走,变得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本来的面目是什么…可是我现在知道了,那个男人,无论他有多少缺点,都是我的丈夫,都是给了我一个家的人,我必须要保护他,就象他也必须要保护我一样,我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夫人….”
解忧古怪的笑了一下:“你还真是不会说甜言蜜语…在这一点上,你们夫妻俩个真是有得一拼!可是现在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大人将你软禁在这里,我们就象案板上的肉,等着他来宰割呢!”
莫愁狡黠的笑了一下:“我说过的,不让他吃一点苦头,他就不知道我的厉害…解忧,附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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稽邪独自一个人穿过走廊,走向自己的房间,那里是大婚以前他一直居住的地方,自从和莫愁吵架以来,他就搬回了这里,每晚守着一床冰冷的被褥,怀疑自己怎么可能单身那么久,到底是怎样挺过来的?!…
路过通往中庭的拱门,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咿咿呀呀,神经一下子绷紧起来,下意识停下脚步,将自己藏在阴影里。
让他既失望又欢喜的是,靠在葡萄架下坐着的只有拓辛玥一个人,她笑呵呵的伸手抓着空气,嘴里咿咿呀呀说个不停。国主大人做贼一样的左顾右盼了一下,确定不会碰到什么见了面会尴尬的人,这才小心翼翼的向孩子走了过去,一面在心里恼火——粗心的母亲!为什么让孩子一个人留在中庭里?!
“小玥,爹爹抱!”
他俯身抱起孩子,两天不见,着实还有些想念,这个有着玫瑰色双颊的小女婴,早就已经被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以往笨手笨脚的搂抱也变得熟练起来,他亲了亲她的小脸蛋,胡茬扎得她咯咯笑了——这是个比她的母亲随和一百倍的孩子,不爱哭,总爱笑,似乎没有什么事可以令她烦恼,不难想象若干年以后她会变成一个多么讨人喜欢的姑娘….一想到这里,稽邪就可脑门子的火,一个穷大夫的儿子就夺走他的宝贝?!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希望那小子最好早早夭折在襁褓里,省得他来动手了……
“大!——大!——”
拓辛玥捧着他的脸,亲热地啃着他,国主大人被弄得满腮口水,心里欢喜地认为,当她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一定会是“爹爹”!……
这是什么?!
孩子小衣服下面有个硬撅撅的东西,他摸出来看却是一个叠得平整的羊皮纸,心里有些忐忑起来,赶忙将孩子放下,三两下摊开这封信……
逐字逐句看下去,稽邪的脸色变了又变,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绿,最后他将信纸紧紧攥在手里,狠狠的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