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坐在柯木孜身边的男人,莫愁只觉得似乎有一声惊雷在脚下炸响,轰得她半天回不过神来。
解忧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他侧身站在她旁边,一手扶着她,眼睛紧紧地盯着上座的男女。
“听说渊嬗夫人到山下的城里去了,难道是为了拜访木顿王子的遗孀?”
柯木孜没有注意到白杰突然变得白纸一般的脸色,起身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了下来。莫愁犹在惊讶中,心乱如麻,解忧赶紧抢先答道:“殿下!姑且不问你为何令王子一家陷入那样的境地,你为何要欺瞒夫人,说他们夫妇都已经死了呢?!”
“我说的不对吗?”柯木孜坐下来,冷冷的看着他:“你们来了是客,我没有半点怠慢,自己偷偷做点小动作,这才是失礼的事情吧?”“你……”
“解忧…”
莫愁不敢去看白杰的脸,他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样,在她的身上划割:“自己去打听木顿王子的下落,确实是我们的不对,殿下,现在你也没有什么担心的事情了,丹珠也已经死了,她的儿子也没能活下来……”
“现在你想做什么呢?”柯木孜仰起头,明显一点都不相信她。
莫愁的眉尖动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抬头看着上座的白杰,四目相接,两人都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冷气:“殿下,既然天朝的御史大夫大人也在这里,难道你已经决定要投向天朝一边,彻底与羟古决裂吗?!”
现在轮到柯木孜惊讶了,这位与渊嬗夫人未免也太神通广大了吧?!居然认出了白大人的身份?不过他们同为天朝人,这倒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哎呀呀,一下子就开始责怪起我了?稽邪给了我什么好处?让楼兰对羟古死心塌地呢?”
“天朝撕毁合约,蠢蠢欲动,一场大战迫在眉睫!这样一场不义之战,还请殿下三思则各!”莫愁站起身,抱定了豁出去的准备,她变得坚强起来:“大漠诸国,羟古堪称雄踞一方,楼兰与天朝并不接壤,如果与羟古决裂,就等于孤立了自己在大漠的处境,所谓鞭长莫及,就算天朝军队能够一时占据先机,又怎么能够保证永远成为楼兰的后盾?殿下聪慧过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白杰也站了起来,他并没有急于开口,眼睛紧紧盯着她,这个他曾经愿意抛弃一切与之厮守的女人…:“这就是说…你之所以决断的离开我,就是为了成为羟古的渊嬗吗?”
话题急转直下,柯木孜听得一头雾水,莫愁的脸色却变了变:“大人…现在似乎不是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为什么不呢?你现在要告诉我的不正是你已经抛弃了自己的祖国,为了一个渊嬗的地位,情愿帮助屠杀你同胞,侵占你国土的羟古人吗?!”
“我的祖国?”莫愁冷笑一声:“我和公主为了天朝出生入死,作出了多少牺牲,可是天朝是怎样回报我们的?为了自己的利益,在危急关头不是决断地将我们抛弃吗?我在朝堂上恳求发兵援助,又有多少人用白眼相向,好像我根本就是一个多余的人!大人,你可以羞辱我,可以认为我是一个贪图富贵的女人,但是现在我为了我的丈夫,愿意接受自己成为一个羟古人的身份!”
“你的丈夫?!”白杰向前一步:“你说的是乌墫人,还是羟古人呢?”
话说出口,他自己就开始后悔了,对于这个女人,这样的话语显得太过卑劣残忍……
莫愁的脸色苍白,神情却越发坚定起来,她的手拢在一起,高傲的看着他:“白大人,莫愁心里,对于你一向怀有感激崇敬之情,如果现实不得不让我们站在敌对的立场上,我也绝对会不惜余力的与你对抗到底。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我之所以会选择稽邪大人作为托付终身的人,就是因为他让我学会了面对苦难的方法,不是逃避,也不是退卸责任,而是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为自己争得幸福,在这个方面,你不觉得他是一个可靠的男人吗?”
白杰被深深的刺痛了,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
柯木孜虽然还是不明就里,却依稀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怕是有一段纠缠不清的过往,她不觉有些好笑,正好,坐山观虎斗,这不就是她的母王一向奉行的国策吗?
“那就是说,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他阴沉的问道。
莫愁点点头:“是的,我现在是羟古的渊嬗,一个羟古人,所以无论我做什么,大人都是可以理解的了。”
白杰冷笑一声:“明白了……虽然不愿看到事情往这个方向发展,但是看起来已经无法挽回了,我会打败你的,骄傲的女人,连同你现在的祖国和你的丈夫,有一天你会向我祈求宽恕,到那个时候……”
“我曾经爱过你。”
莫愁突然平静地说道,这句话让包括白杰在内的所有人吃了一惊:
“你是第一个让我感觉到温暖的男人,但是白大人,你已经变得让我认不出来了,或者说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小女孩,所以请你将过往放下吧,就算是敌人,我也不想在你的脸上在看到痛苦的表情。”
说完,她便转身向门口走去了。
解忧愣了一下,连忙跟了上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柯木孜和白杰两个人。王太女没有说话,兴致饶饶地看着他。
白杰沉默了很久,终于笑了一下:
“放下?…我什么都没有了…用得着放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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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王太女的房间,莫愁并没有回去自己住处的意思,她脚步匆匆地向外走去。解忧疾步赶上来:“夫人,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没有想到….实在没有想到…”她刚才极力维持的平静变成了不可抑制的颤抖,脸色苍白,紧紧拉着解忧的手,借以支撑自己的身体:“没有时间了!既然白杰到了这里,身后肯定是天朝的军队!他们应该已经和乌墫方面取得了联系!只要乌墫肯首,羟古就会受到联军的攻击!大人一定不知道…一定不知道!”
“那是肯定的!”解忧搀着她,焦急地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天,却还不知道天朝的御史大夫就在眼皮底下…!他们这次是来真格的了!夫人!到底该怎么办呢?!”“落红呢?!已经动身了吗?”“是的!按照夫人的吩咐,一早就走了!”
莫愁咬着嘴唇,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也必须要赶快离开这里!一定要赶在白大人前面,到达乌墫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