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冬雪初融的泥路上来回颠簸,莫愁将手放在胸口上,算算日子,曼都的祭天大典应该已经顺利举行了吧?和所有出门在外的母亲一样,她担心自己的两个女儿。一路上书信不通,她们都还好吗?有没有被人欺负?有没有受委屈?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公主,又怎么能应付的来那么多繁杂的事务呢……
想到此,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又连忙给自己打气:玥儿固然敦厚,阿犹兰却机灵得很,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娘亲!娘!”马蹄声伴随着一路呼喊,督越骑着马,带着两个士兵从前面跑了回来,莫愁连忙掀起车帘,就看小儿子脸蛋冻得通红,挥舞着手里的马鞭:“娘!前面就是绿野城了!再有一顿饭的工夫就到了!看到了吗?就在那边!……”
和儿子一样,她的心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剧烈跳动起来。
绿野城,作为羟古与伊琉斯交界处的一座重镇,常年便是军队屯兵的地方,离开曼城的时候她就得到消息,稽邪的军队大部分就驻扎在这里。她忍不住也是笑容满面,他就在那里吗?看到她突然来到,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大吃一惊,然后马上会责备她的莽撞吧?……
二十多人的商队快马加鞭地赶到绿野城,守城士兵首先吃了一惊。羟古与伊琉斯的战争令边境的商业大受打击,不要说商队了,就连零星的生意人都不到这里来了,而且这些人还带着王城的文牒,当下报告给守城的将军,并将一行人妥善安排在了军营里。
莫愁坐在帐篷里,跟随她的士兵们不敢逾越,都坐在外面生火取暖,只有两个女奴和督越陪着她。没有立刻表明自己的身份,只不过出于自己的一点未泯童心,她想起当年初入曼城的时候,就是作为奚充王子的侧室,还记得那时候稽邪气急败坏从屏风后面冲出来的样子……她忍不住抿嘴一笑。
“父王会带我上战场吧?!娘亲,一定会的吧?!”督越眼睛发亮的看着她,莫愁实在不忍心对他说你还太小,只是伸手掸掸他肩膀上的灰尘,柔声说道:“父王自有他的安排,你不要心急,总会有机会的啊。”这话说得虽然违心,还是让督越心满意足的使劲点点头。
“都起来!将军大人来了!”一个小兵走进帐篷来,大呼小叫的。督越跳起身,被他母亲一把拉住了。莫愁慢慢起身,看着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走进来。
年轻的脸上带着久经沙场的疲惫和刚毅,盔甲上落着浮尘,没带头盔,长发结成的辫子已经松散了,凌乱的搭在肩膀上,额上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脸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怯生生,让母亲用红绳绑住辫子的少年,而是被托付重任,独当一面的将军了。
“商队是吗?运送什么货物?有没有官府的批文?……”他风风火火的走进来,接过小兵递上的文牒看了一眼,这才把目光放在莫愁一行人身上,这一看不要紧,眼见着就两腿一软险些跪下了:“夫……!”
“原来是慕目达大人!真是巧啊!”
莫愁连忙一手扶住他的胳膊,向他使了一个眼色。慕目达这一惊吃得不小,半晌才回过神来,回头对那小兵大声道:“快去准备上好的酒菜!再准备几顶暖和的帐篷!快去!”小兵得令,哪敢犹豫,连忙扭头跑了出去!
“不知道夫人和殿下到来,有失远迎,请恕臣死罪!”小兵刚一出去,慕目达立刻跪下来行了大礼,莫愁在椅子上坐下来,督越扶他起来:“是我和娘亲没有告诉将军就来了,你有什么死罪啊?倒是父王呢?还在城中吧?!”
莫愁有些紧张的看着他的脸,却发现慕目达有些犹豫,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吗?!他还好吗?!…”“夫人不要担心!”慕目达连忙解释:“大人无恙,只不过夫人和殿下来晚了一步,大人前天已经带兵离开了绿野,贺先禅大人押送粮草昨天走的,大部队前往卑移山南峦,要在那里和伊琉斯军队正面交锋。”
“是这样啊…”虽然得知丈夫安然无恙,可是满怀的欣喜一下子像漏了气的皮球一样,莫愁显得有些失望:“那我们只好在这里等他凯旋了…慕目达。”“在!夫人!”“我和太子的身份,先不要向别人透露,一来人多口杂,此处在交战前线,万一被奸细知道了会对战事不利,二来惹得人心不宁,劳民伤财的也不好。你就把我们当成普通商人好了。”
“是。”嘴上这么答应着,慕目达还是一点不敢怠慢,有什么好吃好喝得还不是要赶紧拿出来啊!谁不知道大人这辈子最疼爱的就是这位夫人,要是把她饿瘦了,过几天大人回来一看……想起来就觉得后背发凉。就算他这些年来有些军功,骨子里还是那个初来王庭效力的孩子,这世界上最最恐怖的就是国主大人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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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野城外的山坡上,两匹瘦马正在用前蹄刨着冰雪,啃噬泥土中的些许草根,远远看,大概都会以为这是落单的野马。
离它们不远的地方,匍匐着两个浑身泥污的男人,衣服和地面几乎已经是一个颜色了,脸上只有眼珠子是干净的了。他们聚精会神地看着远处的绿野城,城门吊桥正在缓缓升起。“果然没错。”其中一个男人瓮声瓮气的笑道:“情报没有错误,羟古王庭真的来人了!”
“可是,那么几个人也许只不过是信使,要说渊嬗妇人也在里面,实在让人…”另一个犹豫地说道。
“那个人提供的情报,十拿九稳不会有问题!”他的同伴厉声道:“要是错过这样的机会,就算咱们有九个脑袋也不够大人砍的!赶紧上马,快回去报告!”
“只能这样了…快走吧!不要被羟古卫兵发现了!”
两匹瘦马嘶叫一声,带着两个泥人飞也似得向西方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