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杰明显要比上次在天朝见到他时消瘦了许多,白净俊秀的眉宇间,添了几分忧郁,乌鲁斯挂心莫愁的安危,无暇去询问,只在牧民中穿梭的时候快速地说了一句:“听说白大人成了天朝皇帝的乘龙快婿,还没来得及写信恭喜你啊。”
白杰苦笑了一下,眼睛紧盯着周围排成队列的牧民:“大礼未成,喜从何来…”
“那些毡帐也应该进去看一看!”鲁能指着前方喊道,乌鲁斯点了点头:“白大人,我在这里搜查民众,劳烦你与鲁能去检查一下帐房!”“好的。”白杰接过他递过来的短剑,表情有些凝重:“没想到,她们的处境竟然如此凶险……”
“就像我跟你说过的一样,少爷。”鲁能快速的掀开一顶帐房的门帘,向里面看了看:“这鬼地方其实非常仇视我们天朝人,平民百姓也就算了,王庭那边还坐着一位羟古公主,一门心思要把平湖和莫愁往死路上推!说白了,羟古和乌墫的血缘最近,他们宁可被羟古的铁蹄奴役,也不愿被天朝教化吧!”
白杰跟在他身后,手里紧攥着短剑,听着少年的抱怨,一直保持着沉默。
一顶毡帐前,从里面钻出来的老妇拦住了他们:“两位大人…这里面是我的小女儿,她身染重病,面目丑陋,这次赶集就是想带她来看大夫的…”“你让开!我们进去看过再说!”鲁能伸手要将老妇推开,却被白杰拦住了,他对这衣衫褴褛的老妇拱了拱手:“老人家,我们本不该打扰令媛休养,只是事情紧急,我们的一位朋友被人挟持至此,不得已要检查毡帐,我们看过就走,请老人家行个方便。”“可是…我女儿的病,不能见风……”
“娘,他们要进来看,就进来好了。”
毡房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白杰愣了一下,当下掀开账帘走了进去。
不大的帐房是典型牧民搭制的,简陋粗糙,地上没有铺垫,角落里有一床毛皮褥子,被子下面似乎真的躺了一个身材不大的人。旁边坐着一个年轻男人,戴着毡帽,长相英俊,身材魁梧,见到有人进来,也并不起身,态度傲慢地说道:“我妹妹就在这里,她可是还没有许人的姑娘,两位大人可不要欺负我们这些穷人啊。”
他说的是一口大漠游牧民族的方言,白杰听不懂,跟上来的鲁能连忙给他翻译了一遍。
“在下无意冒犯姑娘,只求能见姑娘容貌一眼,看过马上就走。”白杰又拱了拱手,鲁能照着他的话又给男子翻译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牧民青年的声音有一点耳熟,面貌似乎又在哪里见到过,可惜他坐在阴影里,一时并不能分辨清楚,少年搜肠刮肚的,希望能想起些什么。
男人好像考虑了一下,片刻,说道:“未嫁人的姑娘,再加上又得了不能见风的病,你们就隔着被子跟我妹妹说句话吧,小哥你给这位大人翻译一下,看我妹妹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白杰无法拒绝这样的提议,于是走近几步,柔声问道:“这位姑娘,白某为寻找被劫持的朋友而来,惊扰之处,还请姑娘海涵。”鲁能用方言复述一遍后,被子里传来女孩的咕囔声,声音很小,又隔着被子,鲁能竖起耳朵才听了个大致:“少爷…还真是个生病的女孩,她说的意思没听全,似乎说让我们赶快离开,她得的病又会传染又来势汹汹,只有景阳的药膏才能治,他们很穷,买不起……”
跟在他们身后的老妇闻言,嘤嘤呜呜的哭了起来:“老太婆我中年才得一女,想不到竟然得了这样的恶疾……”“老人家不要太过悲伤…”白杰失望的直起身子,从衣袖里取出一串铜钱:“我出门在外,身上没带多少钱,老人家身居大漠腹地,天朝话还能讲得这么好,也算是我们有缘份,这些钱就请收下吧,如果能治好令媛的病,也算是功德一件了…”“唉呦,真是遇见贵人了,天神保佑你,大人!…”
老妇人双手颤颤巍巍的接过钱,一迭声的谢道。白杰转身看了眼坐在地上的青年,后者一手横胸向他微微行了个礼。“小四,我们走吧。”鲁能答应了一声,跟着他大步走了出去。
两人一离开帐房,那哭哭啼啼的老妇马上收了眼泪,一脸恭敬的将那串铜钱放在地上,向后退了出去。
稽邪笑着掀开被子,迎上了莫愁愤怒的眼睛:“小公主,想不到你的演技还挺不错的,真像个又穷又病的牧民小姑娘,连我都差点掉下泪来了!”“少说风凉话!你的目的达到了,就请不要为难他们!”“话虽这样说……”稽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似乎要从女孩脸上找出点什么:“刚才进来的那个孩子,就是在三阳关上伤了我的那个吧?我们大漠的男人有恩必还,有仇必报,乌鲁斯可以放他走,至于这个少年……”
“你这个不得好死的大骗子!”莫愁气得满脸通红,顾不得仔细想了,举起两个小拳头就在他身上打了起来,稽邪丝毫不为所动,抬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有意思!长这么大还没有女人的拳头敢往我身上招呼!好啦好啦,你也不要白费力气,我问你一句话,你如实回答了,我就不碰他们一根汗毛!天神为证!”
闻言,莫愁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要问什么?”
“和那个少年在一起的年轻人。看那少年对他的态度,莫不是你们天朝的达官贵人吧?他虽然瘦弱些,可目光有神,气宇不凡,你老实告诉我他的身份,我保证不伤害他们。”
我绝对不会告诉你的!
莫愁心理这样想着,却明白不能这样回绝他。面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却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现在他的表情看上去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可从那双冷冰冰的眼睛里面,透出来的却是探求真相的***,她毫不怀疑,一旦自己说出了白杰的真实身份,他会毫不犹豫的夏令抓捕他!
至于白大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用尽力气才没有让自己露出吃惊的表情。
“我不认识。”莫愁的语气冷淡。
稽邪扬起眉头:“真的?你可不要后悔,一旦我发现你在说谎,不光那个少年,这个营地里所有的天朝人和乌墫人都难逃一死,你可要想清楚啊。”“你……”女孩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要我跟你走,要我帮你欺骗将军,我都答应了,你为什么不像个男人一样兑现自己的诺言,放他们离开呢?!”
“因为我是男人,我要把一切看不顺眼的东西,统统踩在脚下…”他微笑着,笑意却不及眼底,他凑近她,用手指托着女孩小小的下巴:“…包括你的自尊,你的国家,还有你的丈夫,我的公主…”
“大人,有什么不妥吗?”
走出牧民的帐房,白洁却不再搜查另外的毡帐,而是快步向乌鲁斯所在的方向走去,鲁能跟在他后面,奇怪的问道:“还有那边的几间毡房,不用去看看清楚吗?……”
“不用了,已经足够了。”白杰声音虽轻,却坚定有力:“不要左顾右盼,仔细听我说,小四,莫愁姑娘就是刚才那个患病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