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谁是黄雀（六）
高力士在一旁细心地研磨着批阅奏章的朱砂，血红的朱砂仿佛是人的血在玄宗皇帝面前沉淀着，这的确是血，是人的血，多少人将在自己的大笔一挥间家破人亡，人头滚滚。想到这里，玄宗的眼前，出现了那三个被自己斩杀的三个儿子的身影，年代久远已经记不得他们真切的面容和所着的衣物颜色，整个人仿佛是没有着色的水墨画一般，只有身上流淌的血是那样的鲜明，就如同这朱砂红的是那样的刺眼。玄宗皇帝突然大喝一声，将手中的毛笔投枪一般扔了出去，直吓的在一旁的高力士和小太监们，纷纷跪倒叩头如鸡嘬碎米，高呼该死，却不知道皇帝因何发怒。
年近七十的刘根是刑部的老人了，年轻的时候就在刑部供职，刘根这个行当很讲究世袭，原因是这个行当没有人愿意干。
他做的是行刑的捕快，做这行没有超硬的心是做不来的，偏偏刘根的心肠就不是很硬。所以他很出名，很出名不等于他的日子好过。他是时下京城行刑的捕快中技术最好、最全面的，日子却是过的最艰难的。
颜真卿曾经看过他的表演，一块嫩嫩的豆腐放置在条凳上，他一板子下去打的山响，却见那豆腐一点都没有破损，而将百纳的千层底官靴放置好，一板子下去，那结实的靴底硬硬地筛去了一层，却没有发出多大声音。其他各种行刑技巧更让颜真卿咋舌，怎么样让人不声不响的悄然死去，却没有一点的伤痕，怎么样让那人生不如死却是却求死不能。
刘根将前朝“酷吏门”的招式几乎全部继承下来，却是一样的活的艰难辛苦，若不是一个犯官女儿为了脱离勾栏妓院才下嫁给他，他老刘家就留不住根了，饶是如此想要子孙后代脱离这行也是让他费尽心机，生下了儿子后，不敢自己养育，只好送给别人代养，以图将来能有一个好的出身。
虽是行刑的大腕高手，刘根的一生活的很是潦倒，家中没有隔夜粮是常有的事情。其实做这行也可以挣好多点钱，但是，那些钱都是昧心钱，刘根的心很正，这个念头正义的人是挣不到钱的，尤其是昧心钱。
自从颜真卿大人主持刑部后，刘根的日子多少好过了一些，年纪大了颜真卿念及他也是个刑部的人物，而留到自己的身边干些杂活儿聊以养家。原来三大钱买上一壶淡酒权当解闷的玩意儿，现在也可以进得小酒馆儿美美地喝上一顿小酒，消愁解乏之后才回家睡觉。
白天刑部审讯内奸，任凭用遍了各种刑具也没有撬开那内奸的嘴，几个知道刘根能耐的，请到刘根到那密室指点一二。
刘根虽然很恨这帝国的内奸，恨不能立即能亲手整治这卖国的混蛋，当围着那奸细转了几圈后，刘根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告诉那些捕快还是缓缓再说。
那些行刑的捕快急忙上前询问原因。“白天你们用了蛮力太狠，让他体力下降到最低，已经敌不住刑具的折磨了，还是缓下手儿，让他多吃些饭好好睡一会儿，我也回家琢磨一下，怎么让他明天尽快吐口撂底。”
几个捕快知道他讲得有理，低头合计了一下同意了刘根的意见，同时凑了几吊铜钱送到刘根手中，叮嘱他明日早来。
人有了钱就想怎么化，刘根走进平日里熟悉的小酒馆儿，多要了二两白干、一道带荤腥的菜就酒喝了起来，便喝边想着那些很久不用的整人技巧，想到颜大人对这些凶狠的刑具很是厌恶，一些东西已经多年不用还要修理制作，仰头喝掉碗中的白干，晃晃荡荡地往家里走去。
刘根的家在京城中最为贫困的居住区，坑坑洼洼的小路让他的步履更加踉跄，到底是在刑部行走的人，较常人有着高过一等的警惕性，虽然是黑暗的环境中，刘根很快发觉自己前面有几个人正挡在自己的路上。
一盏不是很亮的纱灯恰到好处地只能照亮刘根，包括刘根熏熏然的表情，一大叠银票递递到刘根发抖的手中，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明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尚膳司总管，还有一千两会归你所有，不做死掉的就是你和你的全家！”
恩威并施是要挟人的做好手段，特别是对于一直生活在贫困中的人，恩惠是最好的诱惑，而对于近七十岁的人还没有死，往往就很害怕死了。
看到刘根的眼睛里放射出贪婪的光，和紧捏着银票而变得发白的手指，那个出声说话的人，相信自己的话已经打动了刘根的心，灯灭掉了，那些人也走掉了，小巷中恢复了平静，但是留给刘根的却是彻夜难眠的波动。
第二天，拎着几根长短粗细不同的木棍和一些纤细柔韧的皮索，刘根晃荡荡地走在大街上，尽管是低着脑袋，他还是发觉混杂在人群中投过来异样的目光。
“有人在监视着我！”心里虽然是这样想，他的脸色平常依旧。向自己投来这样的眼光不止一处，想来这股势力不小。
刘根目前在刑部的工作是打扫各个主管的书房，收拾到颜真卿的房间的时候，颜真卿上朝还没回来。
刘根转了一圈回到自己的小房间休息了一会，还没有将一碗苦茶喝完，就有密室的捕快前来相请，刘根将凉透的苦茶一饮而尽，跟着那捕快走进了密室。
不多时，就见几个捕快忙碌着进进出出，手中拿着各种药品，那些负责急救的大夫也被请进了密室，过了一会儿，才见到大家垂头丧气地捕快走出了密室。
颜真卿也恰好回到刑部，那伙捕快的头儿趋步上前禀报着，颜真卿满脸惊讶，急步走进了刑部密室，不大会那个宫中总管被白布单盖着送出了刑部。有人在最短的时间里知道了这件事，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晚上，刘根家中的桌子上点着豆大光亮的油灯，灯下，一叠银票上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皮囊，上面用白漆工整地标注着这皮囊的主人姓名“钱恒”。
事情就是这样的巧，“老爹”神秘组合内侦缉高手、现任帝国河西督护府侍卫都统“钱串子”钱恒，就是刘根在外寄养的儿子，而偏巧那天钱恒委托组合里的同伴“麻子”霍云都，给自己的老爹送来有特殊意义的军饷。
以后发生的事情就在慕容飞霜和颜真卿的掌控之中了。率先知道敌手的计划，就等于将主动权操控在自己的手里，惨的是对手还不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落入颜真卿的手里，尽管这计划并不是那庞大计划的全部。
但是，狐狸的尾巴已经攥在了颜真卿的手中。不怕找不到狐狸的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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