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这回可能是真的忍无可忍了,持心静修了近三甲子的冲虚修养也压制不住,几乎立刻就要发飙暴走。
小胖没想到逗闷子会逗出个意外来,看见老头急眼了,也是措手不及。当下我首先反应过来,连忙把老头摁住了,紧赔着不是:“老爷子!老爷子!您老这么大岁数了,何苦和小辈们一般见识?你不是也说过小胖真趣尚存,有东方朔抖包袱讲笑话的味道吗?他也就是一个半浑的粗人,而且也好穷显摆个臭能耐,刚才他是跟您老开玩笑的,难道你还当真吗?”
我好说歹说终于把老头给安抚好了,看见他脸上的表情随着一呼一吸间慢慢恢复了正常,马上以一种特诚恳地态度向老头进行请教道:“老爷子,那您说究竟是如何把这根独苗给找出来的?我保证我和小胖洗干净耳朵,坐好队形仔细听着,再也不会胡乱插话了。”
老头听了我的话后,沉默了一会儿,居然不怒反乐,哈哈大笑道:“你们两个倒也有趣,一个半傻半癫,一个虚与委蛇,搭起了伙儿跟我这边说相声啊?象你这样说话倒也还算顺耳,老猴子就不和胖小哥计较了。”
这回差不多要轮到我和小胖暴走了,原来这糟老头子居然是奥斯卡影帝出身,演技是收放自如,谈笑间大仙小胖灰飞烟灭,我们竟是生生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其实胖小哥的说法倒也不无道理,灵苗含精蕴华,内含充沛的灵气,平时无法宣泄,时间一长就必有异常。此物成熟之后,日间混杂于寻常榆实中,毫不彰显,但是待到万籁俱寂夤夜子丑时分,只要一近人气,接引之下便会发出极为轻微的爆响,人耳紧贴就能听到。所以,要找它出来的确不难,就是颇费工夫。其方法就是,将所有榆实分成两份,装入枕头之中,分交两人枕之过夜。但是,这两人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尤其是中夜子牌时分,更要时刻留意,否则机会就会稍纵即逝。找到含有灵苗的那份后,次日再如法炮制,由一而二,由二而四,直至最后找到为止……”
老头说的倒是真的很简单,可象我这样平时脑袋一碰到枕头就睡着的,深知要一个人三更半夜躺在床上嘛事不做,连声音都不能发出来,却又不能睡觉,还要时刻保持清醒,那是一种非常痛苦的事情,那和通宵打麻将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神经根本没有可以转移的地方,所以里面的辛苦比整天守着颗树等着种子成熟更要过分。
而且这种事情只能交给信得过的人来办,根本不能十几二十个人同时进行,否则如果有人抗不住睡着了,而灵苗又正好在他负责的枕头里面,那所有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所以要集齐老头拿出来的那些灵苗,的确是相当不容易的,一般情况下没有个几十年是根本办不到的。这样看来,就算没有张三丰这层关系,这些榆实也真的可称得上是宝贝了,怪不得老头会舍不得。
等老头把榆实前世今生的来历介绍完后,一脸郑重地把手高高抬起,仿佛禅让的帝王交接权柄一样,将手中的灵苗缓缓放在了小胖的手上。
“现在,你可要把口诀给记好了,等到危急时刻,先将口诀在心中默念之后,把灵苗抛出,或可解救一二。”老头一边移交灵苗,一边就将施法时的咒语教给了小胖。
没等老头把一遍念完,我和小胖就已经控制不住了,等老头将咒语念到第三遍,我们的椅子上已经看不到人影了,全部都出溜到地下去了。我从来都没有试过这样没有节制地狂笑过,几次都几乎笑得背过气去。
“豆子,豆子莫顽皮,鸡雏,鸡雏要吃你……急急如律令!”童谣般的咒语从鹤发鸡皮的老头嘴里郑重其事地说出来,其无厘头的“笑果”几乎令人发指。我和小胖完全没有想到,被传的如此神乎其神的道术,它的口诀居然会是这样浅显,甚至是毫无意义的,就像穿着尿片的神仙,哪怕法力再大也是无法叫人生出敬畏之心,只会徒增滑稽的。
老头见我们乐不可支,应该早就有所心理准备,任由着我们发癫,可是脸上的表情慢慢地变得怪异起来,同时看上去浑身不自在,肩膀微微小幅度地乱耸,好像是背上被毒蚊马蜂蜇了一样,想搔不方便搔,想忍又实在忍不住,只能暗箱操作,痛苦的很。
我笑到全身乏力,小肚子抽筋,终于再也无法继续,拉着小胖爬了起来,看见老头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知道不对劲,却又不明白到底为了什么。
老头暗地里和不知名的如芒在背较着劲,一边拼命压制着某些***,再次汗如雨下,沟沟坎坎的皱皮中,汗水肆虐横流,仿佛泛滥的黄土高原。他一看到小胖爬了起来,忽然一把薅住了小胖刺猬箭毫般的头发,用力一揪,顿时连皮带肉拔下来一撮。
小胖哪里吃过这种老虎头上拔毛的亏啊,立马“嗷”地一声,想都不想就冲拳而出,携风带雨,疏忽间就到了老头的面前!
眼看着老头的香瓜脑袋要被砸个稀烂,突然凭空出现了两指,轻轻抵在小胖拳头的指缝中间,仿佛是随意间摁下了暂停键,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人僵持在了餐桌两端。
老头身怀绝技,我们早就领教过,可是没有想到竟然到了这样一个地步,以指承拳,抵受小胖的熊掌一击,就像闲庭散步一样,我估计他手上的功夫不在当年海灯法师之下。
“咳、咳、咳……贫道……赠你灵苗,取你毫毛……不算过分吧?”老头忽然爆发出一阵咳嗽,缓缓收回抵住小胖拳头的手,伸缩间手指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似乎刚才困扰他的痛苦有所加剧。
“早知泄露天机必受天谴,我千算万算,却不知道竟然来地如此之迅即……”老头拼命将咳嗽压抑下去,面上的神情如同正在遭受酷刑,背上的耸动再也止不住困惑他的苦况,只好将手探到衣服里面大搔特搔起来。
随着老头的抓搔,空气里面立刻弥漫着一股疮泡破裂般的淡淡血腥味,似乎中间还夹杂着与墓道中秽气相仿的气味,熟悉又有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