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伦敦东区的一条热闹的小巷子里,已经摘掉了帽子的欧阳正正朝着一个看起来如同一个大酒桶一样的谢顶的中年白人一个劲的鞠躬道着歉:“哈恩先生,真不好意思,我这次已经提前出门了,但是路上又遭遇了堵车了!我下次不会了!”
哈恩摸着自己光亮的前额头,无奈的望着欧阳正:“正,你这已经是第几次保证了?最近这四年来你从来就没有准时过一次!算了,我已经对你能早点来上班不报以任何的希望了!进去吧!”
“好的,哈恩先生,我保证下次会尽量早点来的!”欧阳正微微一笑就蹿进了哈恩身后名叫“BeautifulMidnight”(美丽的午夜)的酒吧中。
伦敦人素来喜欢喝酒,喝啤酒已成为伦敦人的传统习惯之一,因而街头巷尾到处可见酒吧。就以其特色各异的招牌而言,很多酒吧已有百年历史。虽说近年来英国的经济不怎么景气,可酒吧的生意却始终是顾客盈门。几乎所有的酒吧都装饰得古色古香:厚重的橡木桌椅,雕花的门窗和楼梯栏杆,磨花的大玻璃窗面,暗褐色的、油漆得铮亮的吧台以及那一排排亮晶晶的杯子。啤酒杯又高又大,一杯差不多就可以装一瓶啤酒。酒吧是几乎每个伦敦人必去之地,而喝酒也成为伦敦人的传统习惯之一。
欧阳正虽然是一个标准的华夏血脉,但是他同时也是在伦敦实实在在的生活了十四年的“本地人”了。自从七年前父母往法国跑航运的时候的被人枪杀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中国一趟,就算偶尔有些所谓的亲戚过来看看,也不过是冲着欧阳兄妹手头父母所遗留下为数不菲的遗产而已。而那个曾经被父亲多次夸奖并立为代理监护人的叔叔,竟然为了那笔财产将欧阳正兄妹二人送进了孤儿院。但是这并不让欧阳正难过,对他而言,有钱与无钱都不是最重要的。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这是多么愚蠢的想法,在一次体检中,她的妹妹被检测出了白血病。为此,年幼的欧阳正亲自寻到了那位叔叔的住处,希望拿回自己父母的钱来治疗自己唯一的妹妹,但是给予他答复的却是一顿毒打,为此他整整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那以后他就带着自己的妹妹从孤儿院中逃了出来,从豪华富丽的伦敦西区来到了伦敦的东区,一个公认的贫民区。他知道,整个伦敦只有这里才招收童工。为了在这边给自己的妹妹营造一个较好的生活气氛,他被迫出售了父母遗留给自己的“传家之宝”——一块有田黄石雕刻的双龙戏珠的腰牌。可是那些被称为收藏家的华人们却恬不知耻的耍尽嘴皮将那块“传家之宝”给贬得一文不值,要不是当时路过的戴维.哈恩也是一位中国文物迷,或许欧阳正只能获得那块“传家之宝”的十分之一的价格了。更因为这样,欧阳正在与哈恩先生讲述了自己的身世后,很快就获得了善良的戴维.哈恩的同情,当场就答应让他以后每天傍晚都可以去自己的酒吧工作,让他有能力赚钱养活自己和妹妹。
欧阳正在戴维.哈恩的帮助下搬入这条街道的时候,他每天都只能用僵硬而严肃的表情和这附近“邻居”的打着招呼。
在很多的人的眼里的伦敦人都是一群不苟言笑,行为正统。似乎难以接近,待人接物也少了些热情而多了些礼貌。接触了一段时间这个印象才有了改变。其实伦敦人很友好,只是他们一般要对陌生人先一番观察和判断一番,一旦彼此熟悉,他们才会慢慢显露出真正的热情,而酒吧恰似一道催化剂,帮助人们迅速缩短双方心理上的距离。
在哈恩举办了几次成功的酒吧聚会后,这条街道上的人们很快就知道了这个在“BeautifulMidnight”酒吧中黄种少年每天都为赚取给自己妹妹治病的钱而努力工作时,这些人的同情心立刻爆发了。对于这样一个好男孩,那些贫穷却十分纯朴的东区人们很快就接受了他是这里一员的。因此他在买东西的时候,这些可爱的邻居们都会稍稍便宜少许。
而从十岁开始起就出入酒吧的欧阳正也染上了英国人爱喝酒的习惯,但是他很少花钱自己买酒喝,因为他的钱必须得存起来给他的妹妹治病。而那些经常来“BeautifulMidnight”喝酒聊天的年轻人通常都会很爽快的送给辛苦工作的欧阳正一杯冰爽的扎啤。
今天再次迟到的欧阳正飞快进入了更衣室中换上了工作服,开始了他的服务生生活。在酒吧中,他学了很多东西,比如调酒就是他最擅长的一样技能。不过他很少调酒,因为这里的人们大多数都会比较直接的选择一大杯的啤酒来消解这一天的疲倦。这里没有白领,有的只是一群爱热闹的工人;这里也没有流莺,有的只是一群青春勃发的少女;在这里工作让欧阳正感受着生活的美好与平静。如果不是欧阳雯的病实在太费钱的话,他真的就想这样生活一辈子。想到这里,他擦拭着酒杯的手停了下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Hi!欧阳,好久不见了哦!”一个穿着摩托车手服,披着棕色长发,面带忧郁的少女抱着头盔走到了欧阳正的柜前。
欧阳正放下了手中的活,望着少女轻轻的笑了起来道:“艾瑟儿(Ethel),今天不上课吗?”如果不是和眼前这个散发着青春力的少女一起长大的话,他真的很难把她和那个已经臃肿的如同一个啤酒桶似的哈恩先生联系在一起。
艾瑟儿拨动了下自己的长发,皱了皱那可爱的小鼻子说:“哦,天啊!欧阳,难道你不看日历吗?今天可是星期六,星期六啊!”
看着艾瑟儿一副小女人的模样,欧阳正尴尬的笑了笑,又开始了自己手头的工作:“今天怎么穿成了这样?和人家赛车去了?”
艾瑟儿嘟着自己的小嘴,将头枕在了自己的左臂上,望着那一个个被欧阳正擦拭干净的玻璃杯幽幽地说:“没有,今天被哈维那个坏家伙给耍了!今天他说了要带我去参加他们的赛车队,更是怂恿我穿好这么一身比赛服再和他一起去他们俱乐部,结果到了那里才知道他们的车队只是想招收一群女性拉拉队队员而已!当时你是不知道,那群该死的家伙笑得的是那么的开心,在场的所有的人都把我当成了傻子!如果不是阿莲娜拉住了我,我肯定会在那些家伙的脸上狠狠扇上一巴掌的!”说完,艾瑟儿气呼呼的在桌子拍了一下,但是这在嘈杂的环境中,并没有引起任何的波澜。
“然后呢?你就回家了?”欧阳正淡淡的回答着,忧郁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擦拭的那个玻璃杯上。
“不,我当场就和他分手了,然后和我几个朋友出去跑了几圈,才回来的!”艾瑟儿有气无力的呻吟了一声,颓然的趴在了柜子上。
欧阳正望着眼前这个如同自己妹妹一样的女孩子,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一丝同情,于是小声的问道:“那我给你调一杯‘Harveywallbanger’(鸡尾酒,哈维撞墙。)怎么样?”
艾瑟儿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没有回答。
但是欧阳正却知道这个小丫头答应了,于是欧阳正开始了自己的调酒工作。对于器具和调味品他并不生疏,所以他很快就调好了,将酒从调酒杯中倒入了高脚杯中,缓缓的推到了艾瑟儿的面前:“美丽的小姐,这杯算我请你的!”
艾瑟儿有气无力的端坐了起来,轻轻的接过酒杯,目光却停留在了欧阳正的脸上:“欧阳,你对我真好!”
欧阳正微微笑了笑,又低头开始了自己的工作。此时的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平时他眼中的小妹妹的眼中多了几丝其他的东西,也许这些东西平时就拥有了,只不过今天显得更加强烈一些而已。在柜台幽暗的灯光照射下,浓浓的酒意催发着艾瑟儿体内的荷尔蒙,她咬着自己的嘴唇,迷人的眼波一阵迷乱后最终停留在了欧阳正的脸上,红润朱唇缓缓张开,似乎要将那些埋藏在心底的话一股脑的全部说出来。
但是此时欧阳正却明显没有眼前这道美丽的风景吸引,因为他已经听见了自己的老板在酒吧门口歇斯底里的嘶吼声。他不解风情看着眼前满脸通红的少女:“艾瑟儿,你怎么了?是不是酒太烈了?那你休息吧!我出去看看哈恩先生怎么了!”说完也不等少女开口,就从柜台上翻了出来,快速的朝门口奔去。
“这个白痴!”艾瑟儿忍不住痛苦的呻吟一声,她对于这个什么都明白吧,唯独感情一窍不通的哥哥实在是无语了。要不是以前他老是不和自己一起去玩,自己又怎么会和哈维那伙混蛋混在一起呢?如果自己不和哈维他们一起鬼混,自己又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呢?想到这里艾瑟儿的双眼中瞬间布满了愤怒的小火焰。她从转椅上跳了下来,她今天一定要这个该死的、天杀的大白痴一个狠狠的教训。
而此时已经冲出门外的欧阳正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平时视为第二个妹妹的艾瑟儿已经接近了暴走的境界。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可能无法去理会了。因为他看见了自己的老板正和一个拥有七、八个人的团伙在门口不远处争吵着。
欧阳正走上前拉住了已经满脸通红、脖子老粗的戴维.哈恩:“哈恩先生,这是怎么了?”
忽然看见欧阳正的哈恩忍不住一阵尴尬,却又不得不无奈的说:“这群家伙想让我用我的酒吧来当赌注,和他们赌博!”
“嗯?你不接受不就成了吗?没有必要和他们争吵!”欧阳正不解的望着哈恩。
“哦,这位年轻的先生,我想你的老板没有给你说清楚!上次他东区的的啤酒大会上忽然向我们西大街的酒吧进行了挑衅,而我们‘RobinHood’酒吧作为西大街的领头酒吧,当然不能让你们的老板太过嚣张!于是我们就决定打一个赌,来决定哪家酒吧才伦敦东区最好的酒吧!当时我们就下注了,我们互相以自己的酒吧为赌注,只不过你的老板现在反悔了,不想进行这个赌约了!明白吗?”对方一个穿着运动服、留着一头金色短发的年轻人排众而出,平静的说道。
“老爸!你怎么能够这样!”刚冲出来寻找欧阳正算账的艾瑟儿立刻将报复目标转移到了她的父亲身上。
哈恩尴尬的冲着对方的年轻人吼道:“我当时只是喝醉了!”
“一个真正的英格兰人是不会找接口来掩饰自己的懦弱的!”年轻人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
“什么,你个杂碎,再说一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哈恩再度暴走,弄得常年锻炼的欧阳正也差点拉不住了。
“不,不,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年轻人忽然把目光定格在了年轻的少女身上,他的嘴角露出了轻浮的笑意:“如果你的女儿愿意陪我一晚的话,我可以同意取消这个赌约!”
“什么,你个该死的杂碎,我要杀了你!”哈恩再度进化,拖着欧阳正就朝那伙人逼了过去。
“哈恩先生,等等!别这样,我想您也不想破坏了你在艾瑟儿眼中的高大形象吧!”欧阳正立即使出缓兵之计。
“嗯?欧阳,不要拦着我,我要把这些狗娘养的的家伙给杀了!”双眼通红,喘着粗气的哈恩很不友好的将欧阳正推开了。
“哈恩先生,请等一下,赌约还没有进行,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输呢?这位阁下,您能告诉我,你们赌的是什么吗?”欧阳正死命的将哈恩推回了艾瑟儿身边,平静的望着那名嘴角挂着轻浮微笑的年轻人。
听到这个问题后,年轻人的笑意更加明显了:“没有想到你们老板连内容都不敢告诉你们,看来他一开始就想耍赖了!我说,哈恩先生,如果舍不得酒吧,还是让你的女儿跟我走一趟吧!”
“哦?你不会是怕让我们‘BeautifulMidnight’的员工听到了赌的内容而轻松赢了你们才不的敢说的吧?”欧阳正的面部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就仿佛是在和空气说话一样。
“哦?我会怕?哈,告诉你又如何?”金发少年冷冷的看着欧阳正,蓝色的眼睛中绽放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寒光。此时,他的嘴角此时流露出的不是不屑,而是一丝冰冷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