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雨花城里下起了雨,凄迷淅沥的小雨,自那时便一直下着。
天朦胧,地朦胧,云朦胧,雨朦胧,花朦胧,树朦胧。
雨打红花,雨打绿叶,雨打黑山,雨打白石,雨打青竹,雨打碧水,雨打虹桥,雨打屋檐,雨打风铃,雨打船篷,雨打花油伞。
雨如诗,雨如画,雨如梦,雨如歌,雨如烟。
他站在屋檐下,听雨,赏雨,思雨,洁白的长衣好似白云凝结而成,干净、柔顺、光亮。天蓝的瞳孔明净清澈,深邃如灿烂星空。
他神色平静,气息平静,心思平静,目光也平静,静如雨中花城。
他在犹豫着,迟迟不能做出决定。
以前,他还可以向唯一信任的人征求意见,但此时,他这才感觉到没有她在身边的寂寞。
他也在等,等着雨停。
他天真而纯洁的笑了一下,笑容只在嘴角化开细微的一丝。
然后,他便又坐了下来,仍是听雨,赏雨,品雨:“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你在身边吗?”他向身边站立的一名红衣少女问道。
“属下不知!”少女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她确实不知。
“我只是想找个女人来陪我,你也坐吧。”他端起桌上的茉莉花茶,十分优雅地品了一口。
“是。”少女便在他对面坐下,挺直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听着他,品着他,思着他。
“如果你是我,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我不是你。”
“如果呢?”
“没有如果。”
他又笑了,笑容纯真而可爱,蓝瞳中荡起浅浅的涟漪:“我似乎还没有分派过你什么任务?”
“是。”
“你还能说些别的吗?”
“不能。”
“据我所知,你还没有说出过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
“我说过,不是对你。”
“那我们就打个赌吧,我能在五句话之内让你说出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如果我赢了,你就告诉我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如果你输了,我今晚就由你来侍寝。”
“我若赢了呢?”
“你赢不了。”
“好,我赌。”
“第一句话,如果你赢了我就告诉我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第二句话,如果我输了我今晚就有你来侍寝;第三句话,我赢了;第四句话,你输了。”
“如果我是你,我就趁机铲除纳兰一家,并将雨花城屠城。”
少女果然说出一句超出十个字的话,然后又站起来,到他身旁,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地脱掉,赤-裸出雪-白苗条而结实的胴体。
“第五句话,幸好我不是你。”天邪没有再笑,又细细地品了一口茶,“今晚依然由你来侍寝,召集圣州各部,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月下雪莲。”
已是缠绵过后,天邪从疯狂中渐渐恢复了冷静和明智。
无论做什么,只要他决定了要作,都必将投入,投入全部的身心神。此刻,他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和发泄,依然温柔地抚摸着怀中女子敏感的地方,投入并尽情地享受着。
这是她的第一次。之前,她纯洁如水,清白如玉,之后她不会觉得自己已受到玷污。她崇拜他,渴望得到他的索取和给予,甘愿为他奉献一切。似乎,她已得偿所愿,似乎,她终于是完美的女人了。
雨还在下着,寂静无声的屋中清晰可闻雨夜的吟哦,屋子黑暗温暖,馨香安静,正是缠绵时。
“这就是我留你在身边的理由。”天邪亲吻着她的耳垂,用舌头腆舐着她的脸蛋儿,最后又狂吻住她的嘴唇,将舌肆意扫卷,口中发出阵阵低吼。
她一边投入细心地接受承迎着他,一边借用每一次机会拼命地呼吸,喉里游移出丝丝娇渴而热烈的呻吟,感觉如仙欲死,身子既柔软又紧绷,渴望并哀求着那双狂野的手将每一寸虐抚。
她也和自己的男人一样,一旦认定了,就必要全身心的投入。
天邪又压到她的身上,如火的****再次被她的柔情和淫冶彻底点燃,他觉得自己似是抱住了一团火,一条蛇。
雨还在下着,丝毫没有停下的势头。花谢而雨流成河,城如孤岛,仿佛正在被上涨的海水淹没。然世界末日中,一切却是梦一般的宁静和谐,好似睡在母亲子宫中的胎儿,任由外面的世界里风雨逍遥。
这,真是缠绵的好天气。
此时,异地。
蓝婴静静地坐在窗边,守着一盏光芒柔亮的水晶灯,饮风,听木,望月,思远。
窗外是一株高大的鸢尾花,沐风浴月,碧绿的叶宽阔如刀,坚韧而优美,在风中轻摆,如战士在舞刀;湛蓝的花朵形似鸢尾,冶艳妖娆,在月光下舒展,好似少女在沐浴。
她亲手栽种了这株鸢尾,亲眼看着它一点点长大。如今,它真得长大了,开花了,片刻的欢喜过后,取而代之的,竟是抹之不去的伤感和失落。
花已开,我也成人,花会谢,那么我呢?
我为何,又何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是因为被他所感化,还是因为腹中的胎儿呢,我也是个要做母亲的人了呀!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从未想过自己竟有一天会孕育生命。更无时无刻不再担忧着,自己这无法赎救的满身罪孽,会不会为自己的孩子带来灾难。
天邪,孩子的父亲,此刻,你又在哪儿,又在做什么呢?
自从得到她之后,他也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每一个夜晚他都在这间屋子里过夜。每一次的抵死缠绵,他都会全身心的投入,肆意而疯狂有时甚至野蛮地索取着她的身体。
然而,她只能竭尽全力地满足他,并也企图用这种方法来将自己无止境的忧虑和苦恼燃烧殆尽,哪怕只有片刻也好。
她知道他正在策划着一场颠覆天下的计划,或许应该说是阴谋,并且又遇到了异常强大的神秘对手,肩负着近百万人的生死。他所承受的是别人无法想像和分担的压力。她也不能。他需要女人,用那种最原始却也最有效的方法,寻求最大限度的释放,和片刻的解脱。
她已不能再为他出谋出力,她的手已不能再沾染血腥,她的心也变得软了,更变得仁慈了,她所能付出了,或许就只有自己的身体。
但是,少了商量、征求和倾诉。他难道已不再信任和依靠我了吗?难道,我只是他泄欲的工具了吗!
她又感到了孤独和无助。
以前,他们也很少说话,但那时,他们至少还能互相尊重,支撑,信赖,有时也倾诉,对饮,大醉,已不知不觉中视对方为知己和人生伴侣。
然现在,那份纯真的精神需求似已被肉体关系彻底地代替。
究竟是他变了,还是我呢?这难道就是女人所共有的悲哀吗!
想完了天邪,她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他,那个天真善良,宽容并拯救了自己的圣子。
我曾为你而流泪,我又为你而改变,如今,我又把你来思念,这又是为何呀!
你现在又在哪儿,又在做什么呢?
生命中的这仅有的两个男人,你们即将在七月龙城决战,我又能为你们做出些什么呢。除了无助的反复的祷告。
可是,像我这样,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姐姐,姐姐——
想到了姐姐,蓝婴的泪水才算是涌落,她伏在桌上,痛苦地啜泣,柔弱娇小的蓝色身影哀伤而可怜,便如那一株孤零零的鸢尾。
师傅的怀抱,天邪的怀抱,清珑的怀抱,此时都不能让她依靠,将她温暖了。
她又想起了死去了母亲,想起了从未谋面的父亲,身躯如似崩溃,在清风冷月中瑟瑟发抖。
但终于又有一个人将她抱住,她的胸怀温暖而柔软,如同母亲。
“你是谁?”蓝颜倏然立起,如似精灵般的迅速敏捷。
来人却是一位美丽的女子,半妖半仙,妩媚妖艳,一身雪白,不然纤尘,精致清秀的脸上浮动着一抹纯真稚气的笑容:“你又是谁,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这里是天外天,这是我的房间,你是怎么进来的。”蓝婴于天外天的地位无异于一国之后,她的寝宫护卫全部是天邪精选的绝顶高手,别说是人,便连飞鸟也难以进入。
“天外天还是老样子吗,不过这房子到被你改了不少。你们门主在哪儿,叫他出来见我。”这女人大大方方地坐下来,竟真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瞧她虽是口出狂言,但神情动作却无比的从容悠闲,似乎只当门主是随意呼来喝去的小童一般。
“门主不在,这里的一切由我做主,请问阁下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倘若换作以前,蓝婴定早已把这不速之客杀了,但现在,她确实是心慈手软了。
“找你说也行,我就是回家看看,一是见见家里人,二来是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请问你到底是谁?”天外天门中下属蓝婴了如指掌,确定从未见过此人。
“你不知道?”那女子似感惊讶,但随即又似醒悟,不禁面露哀然神色,自嘲地笑了笑,挺直身子郑重道,“这也难怪,我纵横九州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蓝婴见她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当下更感诧异疑惑,却又听得她洋洋自诩道:“听好了丫头,姑姑我姓苏,名雪夜,正是大名鼎鼎的夜精灵是也。”
夜精灵,天外天中谁人不识这位传奇人物,想当年她受封暗杀天主,茹毛饮血,惊乱九州,后被圣美人收服为圣甲卫,改邪归正。自倚方城与圣使比武过后便又跟了圣使,常伴其左右维护天下秩序。但传闻她十三年前为救圣子而丧命雪山,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此呢?
“苏娘娘已仙逝,你为何要冒用先人名讳,还请如实相告。”
“苏娘娘,呵呵,没想到天外天竟还认我这个叛徒啊,我说丫头,你听谁说我死了,是我那圣使情郎告诉你的,还是我那圣子孩儿呢?”
“这几乎已成为天下共知的事实,但天外天从不承认苏娘娘是叛徒,永远受我门敬重。你若再敢亵渎苏娘娘名誉,休怪本门得罪。”
“呵呵,行,不愧是继承我门庭的蓝精灵,果然有我当年的气魄。这要是在以前呢,谁敢对我这么说话我定要把他舌头割下来。不过看你年幼无知又是在维护我,此罪就免了。你既然是暗杀天主,那这个总该认识吧!”苏雪夜从腰间小皮囊中掏出来一块乌黑色的玉制令牌,轻轻地扔给了蓝婴。
“这,这是暗杀天主的黑玉令。”蓝精灵大惊,当下掏出自己的令牌来,两块黑玉令果然不差分毫,黑玉令又仅有三枚,她与天邪各一枚,第三枚确实只能在前任暗杀天主苏雪夜手中,“您,您真得是苏娘娘?”
“如假包换!”
“弟子蓝婴拜见主上。”
“哎快起来好孩子,你这丫头倒是真像我呀,那你怎么哭了,天邪那小子欺负你了?”
同是精灵,又是长辈,蓝婴自然对苏雪夜心生亲切感,便暂时把她当作了母亲,终于放下那份艰难的支撑。
“没有,天哥对我很好,苏娘娘,您不是已经——”
“已经死了是吗。呵呵,没错,我是死过一次,不过我又活了。是我那圣子孩儿又救活了我。一时想家了就回来看看,你们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点。想二十年前上任门主突然失踪,天外天群龙无首四分五裂,也全亏了我在那儿死撑着吧。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出了个天邪,这小子我很是喜欢,听说他要对我那圣子孩儿不利是吧?”
夜精灵重现江湖,必定掀起武林狂潮,很有可能会改变九州命运。她既是圣子母亲,又是天外天权威可比门主的元老,于双方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想必她会偏向圣子,命令天外天臣服。可以天哥的个性又岂会答应。七月的天下大会上,圣子天邪将展开针锋对决,一战定输赢。可苏娘娘偏又在这个时候出现,说不定她真可让他二人握手言和呢!
“天哥确有此意,现在他已经亲自出手去诛杀四大家族了,恳请苏娘娘出面劝阻他住手吧。”
“劝他住手,呵呵,你身为暗杀天主,不求我帮他,反而求我劝他住手,这可是触犯门规的。你应该知道门主令犹如圣旨,任何人都不得违抗。我虽然是辈分比他高,可权力可没他大,我也不得不服从于门主的命令,傻丫头这个我可帮不了你呀!”
“可天哥要对付的人是圣子,是你的孩儿呀,以圣子现在的力量是斗不过天哥的。况且最近天象有变,一股异常强大诡秘的力量时常现世,恐怕会危害到整个天下的安危,恐怕只有他二人联手才有可能解除这劫难的!”
“看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吗。可我为什么要帮他们,他们打就打呗,打得越凶才越有意思吗。不过你既然这么求我,那我就帮你一下,让他两个握手言和,甚至是合作对外哦!不过嘛,需要你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
“什么牺牲,只要能化解他们之间的仇恨,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同意。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借你腹中这孩子一用。”
“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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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心灵感应,天邪被惊醒,猛地直起身来,后背上冷汗淋淋,心跳狂躁难抑。
“怎么了?”怀中少女缓慢地起来,轻轻抱住他坚强的胸膛,却险些被他的剧烈心跳所振开。
天邪的身子冷冷的,一时难以缓和过来,他闭了眼沉思片刻,少女静静地等着,不敢有任何打扰:“取消一切计划,我必须马上赶回总部,你们等我。”连衣服也顾不得穿上,他以剑光轰开屋顶,变身一条碧龙翔空而去。
雨滴下,打湿了少女流泪的脸庞。她感到了撕裂般的心痛:我在他心里,果然什么也不是!
天邪已疯狂,向东海飞去。穿透厚厚的云雨,浩瀚星空无限地铺展在上方,壮美非凡,震撼心魂。
晚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回来晚了。
月下东海,风狂狼吼,波涛汹涌,无边无际的大海上,一座灯火琉璃的美丽小岛,渺小如一片孤叶。
嗷——
天邪对天长啸,如似狂魔,闪电般冲入雄伟却无生机的宫殿中,变回人身,径直冲向妻子的寝宫。
已没有活着的人了,所有人全部死去,身上不见任何伤口,多半都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就像是被瞬间摄去了魂魄。
“婴儿,婴儿!”他狂喊着,突然发现蓝婴经常临窗看花的桌边伏倒着一人。“婴儿。”他冲了过去。
剑,一剑刺来,贯穿他的胸膛。那伏倒的蓝衣女子突然苏醒,转身就是一剑。
天邪中剑,既感无限失望,又似乎于垂死挣扎中终于寻找到了一线渺茫的寄予。
剑,一剑挥出将她逼退,天邪后跃三步,强行镇定下来,全神戒备,然胸口处剑伤剧痛,似有毒液在沿着血脉向全身扩散。血如泉涌,无法止住。
“你女人在我手中,要想她活命最好照我说的做。”蓝衣女子收起光剑,竟然从容稳定地坐下来。她面容精美而略带孩童的稚气,肌肤莹白如玉,周身上飘逸着一种诡异的强大气息。
“说。”天邪毫不犹豫的回答,湛蓝瞳孔中怒光四射。
“把你的碧游龙珠交给我。”
“好。”天邪不假思索地就从口中吐出一颗碧色龙珠来,向对面女子扔了过去。
却被他接住了,剑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