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令月不同,武后的房间中总是侍立着大批的宫女,林风同李令月一起,在走进屋子的时候顺便瞄了一眼,发现上首只有武后在座,并未见到唐高宗李治的身影。而且武后看起来脸色铁青,神色不善,林风估摸着是和刚才离去的李贤有关。
“娘,爹呢?”母女俩的感情还是极好的,一见武后,李令月就摆出一副小女儿的姿态,全无一点公主应有的端庄。
“你爹他头晕,已经睡下了。”武后揉了揉额额头,恢复了慈善的神情对李令月说道。
又和武后凑在一起说了几句悄悄话,李令月才记起林风还被扔在一旁,忙对武后说道:“娘,你不是说找林风有事么,我把他给您带来了。”
林风昨晚在李令月寝宫中所做的一切,武后一大早就已经在雨荷的口中得知了。对于林风的表现,武后着实有些意外,也正是因为如此,武后才命人一大早就将林风的任命文书给送了过去算是奖励。
根据雨荷的说法,林风在李令月的面前和在武后的面前,两种表现是大相径庭,这让武后多多少少推翻了她先前对林风的论断。因为李令月的身体好转,武后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心情一好,原本看着不太顺眼的人也变得顺眼多了,武后眯着眼睛盯着林风看了半天,只觉得他确实是很奇怪,很矛盾的一个人。“林风啊?”
林风先是被武后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而后又听她叫自己,忙道:“臣在!”
“我且问你,一个国家,最宝贵的是什么?”武后突然问道。
“臣乃一介武夫,只知保家卫国,不懂国家政事……”这种问题太敏感,林风装傻。
“叫你说你就说!”武后怒,一拍龙椅。不单是林风,就连靠在武后身边的李令月也被吓了一跳。
林风心中哀嚎,这武后似乎是抓住他的痛脚了,不用任何花招,最原始的暴力手段却往往是最有效的,也最让人无可防备的。无奈之下,林风冥思苦想,琢磨了半天,记起一句很出名的话,“21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人才!”
在林风看来,有许多道理是古今亦然的,张口便答道:“人才,人才最重要!”记忆中,唐太宗算是极为懂得用人之道的,在网上讨论唐太宗用人之道的贴子也极多,所以林风多多少少有些印象。而武后又曾是唐太宗的后宫之一,深受太宗影响,这个答案应该可以符合她的心意吧,林风心里想着。
李令月没想到武后会突然考较起林风的才学来,林风的底细李令月曾经调查得清清楚楚,甚至连他曾经只是个仅仅读过几本书的傻小子也弄得一清二楚。林风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似乎是多才多艺的样子,李令月也只觉得是她的调查不够全面,不够面面俱到,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兴趣去记录一个傻小子的经历,一个普通人过去的生平查请不清也情有可缘。除了这点,李令月还觉得也许是因为林风受了家庭巨变的影响而造成了性格的巨大转变,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李令月并不介意林风的过去,所以这一切她都没有过多的在意过。
李令月所知道的内容,她相信武后也一定也知道,可却没想到武后竟会对林风这个曾经的傻小子问出这么一个让很多治世能臣用尽一辈子的时间来思考,来探索的问题。
更让李令月感到夸张的是,林风竟然有勇气作答,而且她的母亲对这个答案似乎还很满意,从她双目的绽放的神彩以及微微颔首的模样就可以看出来了。
“那你再说一下人才应该如何选拔?”武后在问第二个问题的时候,看林风的眼色都改变了许多。
林风曾经通读过各朝代简史,所以历代明君的一些作法也多多少少得记得一些。不过因为仅仅是通读,对于详细内容也记得不是很清楚,甚至还有可能记混,绞尽脑汁回忆了半天,整理了一下思路道:“现今的科举制度已经非常完备,每年都可以为国家选拔一定数量的人才。但想我大唐强盛,人口数百万户,每年却仅有区区八九个进士名额,以致于很多才学兼备之士无缘高中,太宗皇帝曾经说过,人的才能,各有所长,君子用人,取其所长,大才大用,小才小用……所以我觉得,应该适当的放宽科举的门槛,增加每年的进士录取名额……”
林风越回忆,思路越清晰,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且天后可以加设殿试,广选天子门生,以增强考生对朝廷的归属感。再者,现今大唐虽然昌盛,但边关却并不太平,诸多屑小,屡犯我国境,天后可以增开武举,选拔将才,想我大唐民风强盛,武举一开,定然能够选拔到优秀的将才。”
林风所说的,基本都是武后在她登基之后所曾做过的事情,和现今虽然差了十余年的光景,但林风也相信,武后对于她自己未来的思路,应该不会排斥才对。说得越多,林风想起的内容也就越多,但更多的内容林风却是不便再说出口了,只有在更恰当的时机出言提醒。
林风所言可谓正合武后心意,虽然现在武后是大权独掌,唐高宗已然成了摆设,但士族门阀的势力仍然过于庞大,庞大到她这个实际上的皇帝也为其忧心。再者,唐朝虽然采用的是科举取仕,但每年举人的名额着实有限,而且几乎被几大士族所垄断,武后手中的权利虽大,却常常苦恼手下无人可用,这才起了扶植栽培林风的意思,此刻听完林风的话,不禁眼前一亮。
若按照林风所言实施具体举措,无疑可以让庶族学子得到更多的入仕机会,而这些人又相当于是武后一手所提拔,如若再增开殿试,加设武举,学子对武后的感恩之情无疑更盛,这也就奠定了武后提拔庶族,打击士族的基础。
武后再看向林风的眼光时,已然顺眼了许多,当真有几分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味道。武后是如此,而李令月就更为惊奇了,李令月已经自诩算是对林风了若指掌了,可却没想到他又突然来了这么一手,心中对于他到底还有没有别的本事更是倍感好奇,已经打定主意要抽时间再好好的摸摸林风的底了。
林风尚且不知今后所要面对的将是李令月无尽的刨根问底,心里还有些忐忑,虽说这些东西都是在不久的将来,武后自己所实施的,但人的想法历来是根据时间而改变的,武后将来会这么想,不代表她现在也会这么想,正如他小的时候很鄙视厌恶孔子,而长大后知识面广了见识多了却又对孔子推崇倍至一样。
“没想到,你果真有几分想法。看来,让你做个区区昭武校尉有些屈才了呢。”武后原本询问林风,只是抱了瞎猫想碰死耗子的心思,多多少少地考较一下林风。没想到他却真的能够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而且当中的内容所指,正是她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林风不语,这个昭武校尉,按照那公文中所描述的职责,说好听点就是“***保卫处”下设的一个小科长,说难听点就是一个保安头子,还不是最顶级的,林风没有职业歧视,也不奢求能做成权倾朝野的王侯将相,可让他成天的值夜班看大门那就太让人受不了了。
林风不吱声,武后也低头思量了一下,然后说道:“以前我倒是小看了你的才学,既然如此,你便参加明年的科举吧,你若能够金榜题名,便是让你做这附马也未尝不可。”虽然知道昨夜里林风和李令月并未发生任何关系,但武后却死活不肯相信两人间别无私情。不然为什么御厨做的东西李令月就死活吃不下去,而林风随便捣鼓些破烂玩意却哄得她食欲大开。林风捣鼓的东西武后也曾尝了尝,味道很一般,能让李令月吃下肚去,在她看来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武后本就是铁腕冷血的性子,但事情一牵扯到她的爱女头上,关心则乱之下武后总会经常做出些前后看似很矛盾的决定,既想让女儿得到幸福,又希望可以借助她来稳固自己的权势。
武后轻而易举的就做出了决定,却把林风吓得冷汗直流,对于历史上的太平公主,林风虽然没什么偏见。每个人各自有着对幸福的诠释,也都拥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林风无法改变别人的人生观,只能尽量做到不戴有色眼镜看人,而且如今的李令月已经让林风大为改观,心中更谈不上什么抵触。但林风胡思乱想过的事情虽多,做附马却是从来都不曾想过的。唐朝是盛世,而公主们全部都是天之娇女,脾气自然大,也就难伺候,而且唐朝的贵妇又多以风liu而出名,乌龟皇帝整个唐朝就出了好几个,帽子绿得发亮的附马就是数不胜数了。
嘴上没表态,心中却满是林嫣的柔情蜜意,已然打定了主意,这附马是万万做不得的,来年中举?估且不说试卷会不会做,即便会做,我去交白卷,看你让我如何中举?林风心中已然打好了腹稿。
林风在胡思乱想开小差,李令月却是臊得小脸通红,不满地坐到母后旁边,撒着娇道:“娘,你又开人家玩笑了,月儿还小,还要陪伴爹娘,才不会嫁人呢。”
“罢了罢了,先不说这些,林风啊,你对现在的官职可否满意?”爱怜地抚着李令月的秀发,武后的目光重新转向林风,再次问起了最初的问题。
“臣非常满意,一切但凭天后安排!”虽然并不喜欢这份工作,但林风也明白,他的根基尚浅,升迁过快很容易糟人嫉妒,被人背后下黑手,使绊子,如果他一朝有失“圣宠”,那他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且他刚才所提的那几点建议,历史课本上就已经分析了其中的利害得失,林风已经意识到由于刚才他的一时嘴快,已经无意中触动到其他权利集团的利益了,如果处理不当,他的小命朝不保夕,此时再冒然出头,那就是纯粹找死了,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因为林风心里的意愿本就是如此,所以话语间自是极为诚恳,看得武后微微颔首,对于林风的忠诚和听话甚为满意,没野心,没***,好控制,又具有一定才学的人,武后突然觉得,林风简直是上天赐给她的心腹手下,真是太满足她心中的各种要求了。
武后无疑想得比林风还要长远,林风能够看清地问题,武后自然也能够看明白。就凭林风刚才的一番建议,坚定了武后的栽培之心,而无论林风是否真的可堪重任,在他变得更成熟前,武后都觉得不宜让他过早展露头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朝堂之中,更是如此。
“那就如你所愿,这昭武校尉你就先干着吧。”武后下了决定。
林风翻了翻白眼,什么叫如我所愿啊,我想回家种田带孩子,过着农妇、山泉、有点田的悠哉日子,是你们娘俩儿见天里把我往这皇宫里招呼。
因为时间已经不早,李令月的晚饭还没有吃,怕再饿坏她的武后也不再多和她亲昵,朝李令月挥了挥手道:“我也有些倦了,要去休息了,你们也下去吧。”说完,在一个宫女的服侍下,向殿后行去。
出得蓬莱殿,瞧着左右并无他人,只有几个比较亲近的侍卫,李令月靠到了林风的身边,又用手肘捅了捅林风的腰,神秘兮兮地问道:“快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呢?把我娘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林风的心中也是有点得意,心中暗想,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飞机大炮原子弹,我随便捣鼓出那么一样来,你还不得把我当神仙啊。
想虽这么想,林风也知道这是白日作梦,但李令月的问题却是难以回答,转移话题道:“现在好像快过年了吧,不知这皇宫里面,可有什么好玩的?”
李令月无疑是个非常容易满足的公主,她所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对她别无心机的玩伴,所以含元宫虽然还是含元宫,季节也依然是她讨厌的冬天,但在吃过晚饭后她还是换上了男装,领着林风在这座皇家园林中四处闲逛,两人间倒也是其乐融融。曾经有一个经典的色狼说:“重点不是在哪里做,而是跟谁做。”李令月对于林风也是如此,重点不是在哪里玩,而是跟谁玩。
林风心中好笑,有太子侍读,太子洗马,他这又算是什么呢?公主伴玩?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他是游客,而公主却是导游,谁领着谁玩,还真是不太好说。
“公主,天色已经晚了,还是回宫休息吧。”李令月领着林风闲逛的时候,雨荷一直远远地跟在后面,见着天色已晚,温度低了许多,已经不太适合游园了,终于忍不住走了出来,劝戒李令月道。
“喂,你说呢?”因为身着男装,此刻李令月和林风走在一起,倒也如同哥俩儿一般,李令月习惯性地撑起臂肘,捅了捅林风的腰眼后问道。
正统的皇家园林虽然瑰丽多姿,但在这个声光效果并不发达的年代,夜景却是没什么看头的,一路走来,林风早就有些审美疲劳了,听了雨荷的提议,可谓是正中下怀,忙点头道:“雨荷姑娘说得极是,天是有些冷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就回去咯……”李令月本就不介意在什么地方逛,见到林风也劝她回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古人的娱乐活动还是极为匮乏的,多为欣赏歌舞,聚众饮酒,谈诗论赋等,但很显然,这些都不适合于林风和李令月。一回到公主的寝宫,穷极无聊的李令月就捧出了一副双陆棋,要和林风比划比划。
双陆棋在唐代,尤其是在宫廷之中极为盛行,据林风所知,李令月的三哥,未来的唐中宗李显,在他老婆韦后与武三思玩双陆棋的时候,就曾经窝囊到蹲在床边替他们清算保管筹码。
林风在家里的时候,因为无聊,也和林嫣学会了这种类似于后世飞行棋的棋具,不过因为这种棋太过依赖于人品和运气,所以至今,林风还未尝胜绩,听到李令月又要玩这东西,林风的心里是老大不愿意。
“双陆实在是过于简单了,不如我们下象棋吧。”林风提议道。
“好,那就听你的,我们下象棋!”李令月只为打发时间,具体做什么,倒也不在意。
当雨荷把象棋盘捧来的时候,林风却不禁傻了眼,棋盘的制式是八格乘八格,且明暗相间,林风怎么看,怎么像是国际象棋。
“这是象棋?”林风拈起一枚背面绘着士兵造型的铜制棋子,向李令月问道。
“这不是象棋是什么?难道还有另外一种象棋?”对于林风的性子,李令月也有了很大程度的了解,知道他绝非空穴来风,少见多怪之辈。就在刚才游园的时候,任她给林风介绍了那么多的庭台楼阁,珠宝玉器,他的脸上也未露出现在这般惊讶地模样,所以很是好奇地反问道。
“具我的了解,的确是还有另外一种象棋。”林风略作思考后说道,唐代的象棋虽然一直在稳步发展,但却从未真正盛行过,比起单纯娱乐性质的双陆棋来,流行度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而且既然象棋一直在发展,唐代模样的象棋很快被淘汰,连本知名的棋谱都没留下,就已经说明了唐代象棋在规则上或是象棋本身就存在了一定的问题。在林风看来,在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上,即便他的理念领先上万年,无论他能否把象棋改良成功,都不会对其他人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便放心大胆地说了出来。
“哦?那你倒是说说,另一种象棋是何模样?”对于象棋,李令月谈不上喜欢,听到林风的说法,心中倒是起了一些兴趣。
林风看着李令月,连说带比划地解释了大半天,口水都说干了,可李令月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摇头道:“没听懂……”
林风也不知道是李令月太笨,还是他的表述能力有限,一不做,二不休,招呼雨荷笔墨伺候,大笔一挥,就在那张不知是由什么木料所制,但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很高级的桌子上画出了一个带着楚河汉界九宫格的经典棋盘造型。四处扫了一眼,林风又端过了一盘糕饼,当作棋子般的摆在了那“棋盘”之上,一盘不够,又叫雨荷多取了两盘,才凑够了三十二子之数。
“这就是你所说的象棋?”李令月指着那些被林风蹂`躏的面目全非的糕点,瞠目结舌地问道。
听她如此问来,林风的心中不禁有些得意,这可比他当年上课的时候笔记本上圈圈叉叉下五子旗,香烟纸盒下象棋下军棋要高级了不少,显然他的功力已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对,这就是我说的象棋。”林风拈起一枚“棋子”,笑眯眯地说道:“我现在给你讲解一下详细的规则……”
现代象棋,毕竟是在古代象棋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所以棋盘和棋子的造型虽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追根究底,相同的地方还是很多的,所以李令月接受起林风的象棋理论来也是极快,不消半个时辰,李令月便已经明白了什么叫“别马腿”,什么叫“堵象眼”了。
“炮二平五!”
“马八进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