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顶着一对熊猫眼的秦琼骑在一匹黑色高头大马之上,后边则是浩浩荡荡的送亲车舆、价值不菲的嫁妆以及护送的军士。城中街道两旁早已密密麻麻挤满了普通百姓,有吹锣的、有打鼓放鞭炮的,还有数百身穿粉红丝绸的年轻女子沿途撒着花瓣。看着周围热闹的景象,秦琼在马背上面对人群微笑的同时,心里边对陈宫的芥蒂又深了一分。
昨日酒宴,痛快之余,也是一夜未睡。细算起来他已有三天二夜没有合眼了,再加上饮酒过度,靠着出门前喝的几碗醒酒汤药在强打精神,可这脑袋到现在还是昏昏沉沉的。本还打算今天乘早悄悄出发,想必城中早起送行之人不会太多,他这个送亲使在前面领不领队都无伤大雅,这样他便可以在队伍中随便找辆车舆好好休息。
可谁曾想,陈宫昨日开完会回去之后,便将曹操欲与孙坚联姻一事大肆宣扬,并联合城中各大名门望族有钱出钱、有人出人的准备了这个排场。在短短几个时辰里就能发动起全城百姓,本地各士族的影响力可想而知,只可惜陈宫刚在曹操帐下效力没多久,揣摩不透自己这位新上司的心理。
汉高祖建立大汉国至今已有四百余年,其间偶有战乱也无伤大汉刘氏根基,然除刘家稳坐江山之外,一些私人势力也逐渐开始浮现端倪。再经百年演化便形成了眼下的门阀士族,时至今日大汉的皇权和实权已然分离得差不多了。庙堂上虽高呼刘氏为皇,可在地方上却是各自为政,曹操虽受皇命担任东郡太守一职,但要是缺少了本地士族的支持,太守这个位置恐怕就不好坐了。
这点曹操很清楚,当初丢官卸职的逃出京城回到陈留时,陈留太守张邈不但不派兵捉拿他这个董相国手令中的通缉犯,反而还大力支持其起兵伐董大业,其原因无非就是曹家在陈留是数一数二的门阀士族,上下关系牵扯甚多,动一发而牵全身。
对于刚上任没多久,在东郡暂无根基的曹操来说,这绝对是一个隐患,却也是大汉的基本国情。好在天下正处战乱时期,只要牢牢掌握住了军权,在周边地区打上几场漂亮的胜战,再辅以仁政治民,在百姓中的声望自然能够与本地士族抗衡,到时候就不会太受制于人了。
不过这种安排只能悄悄的,按部就班的去做,眼下还是要全力拉拢本地士族,于是乎才有了以陈宫为首的各士族才干之士在曹操帐下效力。一个地方不论是治理或是发展都和钱离不开关系,而在地方内政上由于曹操的极大放权,各士族的当家人自然不会小气,他们这些大汉贵族最不缺的就是钱。
在这样的环境下,秦琼还想低调出城肯定是不行了,一方面陈宫等士族想借此次送行表示对曹操的拥戴,而另一方曹操也决定借此机会向全城百姓展示一下曹军军威。只见此时走在大街上的军士个个保持着昂首挺胸的姿势、手中紧握着磨得光亮亮的刀枪让整个送亲队伍看上去更象是一只雄赳赳、气昂昂,正准备奔赴战场杀敌的威武之师。
这种作秀累是累点,但却很好的将曹军旗帜鲜明、训练有素、盔甲整齐、刀枪犀利的军容风貌印在了周围普通百姓心里,让他们在这乱世之中多了些许安全感,从而滋生一种拥军爱军的情谊。等到好不容易出了城,以陈家为首的各大士族又在城外十里亭大摆筵席,以及一些舞龙舞狮等余兴节目,一直折腾到午后申时,送亲队伍才算是真正要出发了。
“子丹!”刚准备钻进马车里休息的秦琼回头一望,原来是荀彧急匆匆的追了上来,他连忙迎上去道:“老师如此匆忙,是否还有要事未交待给学生?”
“正是!来!”荀彧上前一把抓住秦琼的手臂,将其带离人群,进到十里亭周围的柳树丛中,“今早戏酒鬼断言孙家大劫将至,而你此行凶险万分……”荀彧口中的戏酒鬼就是和荀家叔侄一同投靠曹操的戏志才。
“等等!老师,那酒鬼昨晚又喝高了?”跟在荀彧身边学习了几天,秦琼对荀家叔侄和戏志才也比较熟悉了,再加上偶尔陪戏志才同饮小酌几次,所以在称呼上也比较随便。
荀彧忽然响亮地拍了一下秦琼的额头,训斥道:“你说还是我说?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戏酒鬼的身体虽然一刻也离不开酒,可他心中有乾坤,就观星卜卦、奇门遁甲之术而言,为师都不及他一成,你若用心跟他学点本事,将来……”
一听到这些涉及“玄学”的东西,秦琼就头大,什么夜观星象,就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这果然是门很玄的学问!“拜托!这些老师您都说了不下百回,而且戏酒鬼的那些本事我又不是不知道?他教我的第一句就是揣测天机者必招天谴,这叫我还怎么用心跟他学啊!您看看他现在的身体,如果不是靠酒止痛……”秦琼突然想起一事来,心中猛一哆嗦,面孔顿时煞白,“老……师,戏酒鬼他开坛了?他身体还受得了?”
这几天荀彧在教导秦琼谋略和武艺的空闲间,任由戏志才在一旁引导秦琼对玄学的兴趣,虽然现在看来好象是起了反作用,但多或少也使秦琼了解了一些玄学术数。玄学秘术五花八门,有利人利己的、也有害人害己的,而其中能够揣测天意、窥视未来的秘术,十有八九都是害己的。
虽然在言语上不怎么尊敬戏志才,但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友情很是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就合得来?或者是在酒精的催发之下,当初典韦就是带着秦琼喝酒喝得一见如故,这段时间秦琼陪着戏志才喝酒又喝出了一段忘年交。
“你小子还有点良心!知道担心戏酒鬼,算是不枉他想收你为徒的心思了。”荀彧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道:“他没事,只不过是关心你,临出发前为你卜了一卦,是凶卦!”
“哦!吓我一跳!老师您放心拉,那酒鬼的秘术虽然我没兴趣,但卜卦这玩意我还是学会了,有时候得到的卦象根本不准确,当不得真的!再说我身边有五百豹骑兄弟,还有一千军中各营挑选而出的精锐勇士,能出什么事?”
由于秦琼暂时被曹操踢出了曹军现有军队建制,所以他和他的亲兵们也不好再以虎豹骑自称,干脆就恢复了豹骑营的番号,独立于曹军作战部队和地方守备部队之外。
荀彧看着自己学生信心十足、意气风发的样子,禁不住莞尔一笑,知道这次招收新兵的兵权被缴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此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心境,实乃孺子可教也!
“送亲路上的安全,为师倒不担心;至于孙家大劫嘛!目前主公的大业才刚刚起步,你领兵在外就要凡事小心谨慎,尽量别得罪其他地方诸侯。”说到这里,荀彧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偷听后,他才轻声道:“将人送到孙营后,让大公子带着那些曹家子弟和护送小姐的杂兵回来复命就好,而你则带着手下的精锐人马去长安!”
“去长安?”真是语不惊人誓不休啊!长安城一直以来都是汉朝的大城市,光城墙和护城壕构都是汉惠帝时期前后用了五年时间才修筑而成,更别提其他防御体系了。再加上现在董卓挟持幼帝迁都长安,长安城里城外的军队加起来恐怕不下二十余万,而他才多少人,就算他的部下都能以一敌十,这也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于是秦琼在心里问自己,以荀彧的智慧会叫他去送死吗?不!绝对不会!以现有兵力正大光明的去攻长安,如果不是让他去送死的话,那唯一的解释就应该是潜入敌后搞破坏了。短暂的惊讶后,秦琼脸上充满了嬉笑调皮的神色,道:“我算是知道酒鬼为什么会给我卜出凶卦了,老师您也太狠了点吧!您看您才教导了我几天,就给我这么大一个考验,学生我可受不起,受不起。”
“好你个机灵鬼!”见秦琼这么快就猜到了自己的打算,荀彧笑道:“这次的确是一场考验,讨伐董卓毕竟是主公发起的,眼下伐董联盟名存实亡,而主公的全部精力又必须用在稳固东郡上。但这伐董一事却不能完,既然正面战场不能胜敌,那就只能启用擒王了,其实这也是主公的意思,这东西也是主公叫我交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