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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那松云,再讲这心志未开的少年道人一心要盗那天书,便不再前行,心思略转,便坐守凉亭,打坐养气,平时看看山景,募化些斋饭来糊口,因心头有了个目标,这日子似乎也过得惬意起来。如此时间过得也快,眨眼已到了来年三春,便是正春时节。光阴迅速,已交四月。
这日清明,玄真起早便出了凉亭,棍头上挑着衣包,对着眼前的高山洒步行去。大约行了五里光景,已到山间。但见周围树木森森,山下滔涧深深,又见不远处有石桥一条横在山涧上,玄真认了路,便走过石桥。看看时候尚早,深恐被青鸟发现,便悄悄隐藏在那密林深处,只等那青光升起,便要行事。
少顷,午时已到,玄真心内不禁想道:“不知如今那青鸟可曾上了天庭?干脆不要管他,待我俏俏的上山见机行事便了。”想罢,那玄真便轻轻的走上山去,但见那玲珑古石,层层密密,秀巧奇峰,参参差差,四面无路可走,只是中间有条平坦大路。玄真知道,这条便是上山的路,当下他也不多,便依路而行,沿途除了一些小型鸟兽,绝无一人。如此行了半里光景,忽然抬起头来,睁眼一看,只见离自己不远的一块突出的巨大山石上,两扇石门半开着,上面写了三个隶书大字,等他走近一看,就是“玄冥洞”三字。
“妙啊,看来此处便是玄冥洞了。但不知那大鸟上天去了没有?”那玄真几次想进洞去,却又心头拿不定注意,如此几经过展转,最后还是强自压住进洞的念头,寻了处隐蔽的所在,悄悄蹲在那里听了一听,没什么动静。
话说玄真正自无聊,就听得两声鹤唳从不远处响起,他心头一紧,赶忙抬头望天,只见天晴无云,那有什么鸟儿的踪影。玄真正纳闷,又听那叫声响起,此时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在那洞口右边不远处的一块大山石上,站着一只极大的怪鸟,金睛铁喙,头顶鲜红,浑身雪白,更无一根杂毛,两只钢爪有如铜钩一般,日光下闪闪发光,上下看来,足有丈许高下,雄健非常,顾盼生姿,此时正立在那里剔毛梳羽。
玄真暗道:“像这样大的鸟儿,还真是少见,像是仙鹤却又不像!怪鸟、真是怪鸟!难到这便是那老者所说的青鸟,也真是大得吓人。”正想之间,忽见那山石旁边的一方小洞内冷不丁蹿起一条青蛇,约有七八尺长。那怪鸟见了这蛇,急忙用口来啄。幸好那蛇跑得飞快,怪鸟的嘴到时,已自钻入石洞之中,踪迹不见。怪鸟一击不成,铁喙到处,只把那山石啄得碎石溅起,火星乱飞。那鸟忽然性起,脚嘴同施,连抓带啄,把个方圆六七尺的一块山石啄得粉碎。那蛇见藏身不住,正待向外逃窜,刚伸出头时,早被那怪鸟一嘴擒住。那蛇把身子一卷,七八尺长的蛇身,将怪鸟的双脚紧紧缠住不放。那鸟便不慌不忙,一嘴先将蛇头啄断,再用长嘴从两脚中轻轻一理,便将蛇身分作几段。哪消几啄,便已吃在肚内。抖抖身上羽毛,一声长叫,便见一蓬耀眼青光,在他身体周围云雾一般升了起来,里面隐现人身,又见那人影轻轻一纵,望空而去,一晃眼间,便已飞入云中。
且说玄真正在猜测,忽听那怪鸟发出声响,接着一蓬耀眼青光,云雾一般升起来了,那鸟已消失无踪,玄真一见,顿时大悦,赶忙抢进洞内。由于怪鸟已走,因此玄真并不慌张,他缓步而进,只觉洞内寂寂无声。走了大约十几丈的样子,玄真留神往四外看时,只见四周石壁上青青绿绿,红红紫紫,布满了奇花异卉,清香蔑郁,直透鼻端。面积也逐渐宽广,简直是别有洞天,不由高兴起来。
等得进到洞底,玄真才有些为难起来,此时那怪鸟虽是上天去了,只是不知那天书藏在何处,放眼看去,整个洞内除了石床、石桌、石椅石香炉,看来看去,尽是石的,那有什么天书在。这下玄真便有些犯懵了,自语道:“这一洞尽无长物,那天书叫我何处去寻?我玄真年不过一十六岁,从未见过天书是什么样的,今日有兴而来,却寻不见天书,徒劳辛苦了。”不知不觉中,时辰过了,那香炉内炉烟已绝。
玄真一见,想道:“香烟已尽,怪鸟要回洞了,不如走罢。”他本是心志未开之人,行事全凭兴趣,此时只是有些失望,却也不在意,当下他仍将木棍挑了包袱,性急慌忙出洞,一声长叹,心头闷闷,依旧过桥至凉亭里去。
心想道:“我若不盗天书,难道就没有日子过了么?为何非要盗得天书呢!且到前途去化些斋来吃了再作道理。说得有理,走啊。”所谓傻人无烦恼,大概这便是了!玄真如此一想,便又望前途行走。走不时,只觉这山势越走越高,身边一团团、一片片的白云由脚下往头上飞去。有时步入云阵之内,被那云气包围,什么也看不见。有时成团如絮的白云飞入衣襟,一会又复散去。再往左右看时,视线皆被白云遮断,简直是前不见有人,后不见来者。
玄真且行且驻,过了半晌,那四周云雾才略显稀薄起来,隐约中,忽然看见自己身旁的崖下有一个从山壁上伸出来的大崖角,上面奇石有如同刀剑森列,尖锐鳞峋。倘是落下去,还不身如齑粉?玄真看罢,闭目心寒,心中纳闷,看看近处没有人家,不知何处是村落,此时肚中甚饥,便把身上带的干粮胡乱吃了些,依旧一路行去。
走不多时,日已归西,天已垂暮,放眼望去,只见山下一片翠林,鸟声不绝,一派自然祥和。那远处山峦间的白雾,渐渐铺开,不多时,但见云雾翻滚,好似那海涛一般,美轮美奂。
望着眼前奇景,玄真长叹一声道:“想我安居在冲霄道奄中,每日有吃有耍,好不快活,若不是我总爱惹祸招非,又怎会落到这般此田地,此皆是自己性子不好。自从师父、爹爹将我赶出来到如今,东去西来,已有半年了,好处全无,如今前不着村,后不见人家,到不如自尽归了阴府罢。好好歹歹饥寒冷暖皆可撇开了。”玄真是那一根筋通到底的人,此时正在想寻短见,突见前面白雾中有人走来。定目一看,并非别人,就是当初凉亭相会的那老居士。
这时一见这老者,就怪他骗自己,心头不由发起恨来,正要上前理论一二,就听那老人问道:“啊,道人,那天书你可曾盗得?”
玄真闻言,没好气道:“盗你个**儿,你这死老头,我却是被你哄骗了。前些日子你叫我去盗天书,我便等到今朝午时才上山进洞,看看那青光已起,我便忙去寻天书。那知寻了多时,何曾有什么天书在?只是白白等了半年日子而已,你这老头真是害人不浅。”
老人听了,哈哈笑道:“你这小道人,好没道理,休得怪我老汉。不是我哄你,只因你自己未曾知道。那香炉底下,有一石盒,里面明明白白就是天书,你现在倒还怪起我来了,真是好没道理。”
玄真闻言,眼里复又露出光来,陪笑道:“哈哈,那香炉底下就是天书吗?既然如此,那等我明日再去盗来。”
老人道:“你这呆子,从前我与你说过的,那天书只得一年一度的清明正午时才可以盗取,别的时候那青鸟总在洞里,你如何盗得动?今年未曾盗着,耐着心儿等来年便是了。若你能盗得天书,便有许多好处。”说罢,也不等玄真答复便飘然携杖而去。
玄真望着那老头消失的背影,呆了一会,才欣欣然道:“哈哈,原来天书竟藏在香炉底下,我真是笨,可惜当面错过了。我且安心耐守明年再盗。”如此越想越高兴,竟手舞足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