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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罪己书

前一天下午,景帝派出天子仪仗队前往城门外迎接。接待者从田叔那里获知梁王不见踪影,只送到公孙诡和羊胜的两粒人头,不禁大吃一惊,立即派人火速回宫中奏报。窦太后听到这消息,两眼一黑昏倒在地,半天才缓过气来。她拍打床榻,嚎啕大哭,边哭边喊:“我儿命苦!皇帝果真杀了我儿!皇帝果真杀了我儿……”窦太后再次绝食,弄得阿娇都对刘彻说:“这老太太绝食多少次了,也真是……”

景帝现在满身是嘴都解释不清,心中既忧愁,他也害怕老弟刘武丧命路途,要斩他也是正大光明的做才对,现在玩失踪,以后对老娘和臣民可就更没法交待了。

第二天一早,未央宫北门。梁王刘武在长公主刘嫖的陪同下,身背砧板和刑具,跪在未央宫北门请罪。窦太后听到这个消息喜出望外,赶紧叫把梁王叫入内宫,母子俩抱头痛哭。景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与弟弟见面问礼。

这时谒者突然传禀:袁盎等几十位臣子身背兵器,来到长信宫拜见太后,说有要紧事商议。

袁盎虽然退休,但他做为三朝老臣相当于政府资政顾问,所以身有入宫令牌。不但上次遇刺的十几人,甚至连卫绾、王臧、窦婴、汲黯、郅都、直不疑、张释之、周亚夫、周仁、陶青、陈嘉、张欧、田叔、宁成、邓章、吕季等三公九卿也全部到场。

馆陶公主道:“他们怎么一起来了?”窦老太太眼瞎心不瞎,知道这么多朝臣一起来,决不能善了。

刘启心中明白,想要平息现在的紧张局势,关键得有人出面斡旋,大臣里也许什么人有办法破局,赶忙将他们请入永宁殿。

袁盎等人将武器交给宫中侍卫,踏入永宁殿。

皇帝道:“诸位大臣都来了?”

窦太后道:“袁先生的身体,可恢复周全了?”

袁盎先拜过皇帝太后,也不看梁王,直接道:“谢太后关心,袁某连遭两次暗算,常听说事不过三,今天来这里,总比以后提心吊胆强。请陛下和太后赐臣等一死!”

太后和馆陶公主也被袁盎的气硬吓着,作声不得。平日窦太后里够强势,连皇帝都要让着她老人家,但也要看什么事。刘邦第一夫人吕后,当年强势到干脆临朝称制,也就和军方拼了那么一下,结果全家老小两万多个人头挂得到处都是,关中吕家直接灭族。

梁王低头紧咬牙齿,眼珠乱转,自己的负荆请罪苦肉计被这些臣子破掉,今天注定难已脱身!

老太太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家也不言语。

馆陶公主劝道:“袁先生为何口出此言?”袁盎面色严肃:“花若离枝时,引颈就戮日,老夫请死,绝无怨言。”

“袁公国士无双,不可轻言生死……”太后缓缓道,她明白,大臣们今天是想逼死刘武。袁盎再次道:“梁王公然违抗国法,陛下太后不肯追究,大厦将倾,我等没脸面再苟活于人世,请以外面几件梁王私造的兵刃,将我等头颅斩下。”

一帮大臣同声共气,跟着袁盎跪在地上。然后大家不说话,大殿内都是粗重的喘息。

袁盎道:“太后一味宠爱幼子,这回不但祸害到了梁王,甚至连江山社稷的根基也已动摇。臣等不能为主分忧,那是我等大臣无能,唯有请死而已。”

窦太后可不敢说让大臣们都去死,至少这些人加一块,差不多就可以推翻刘家另立新王朝,她只能故意叹气:“唉!连你也这么说……有这么严重?”

袁盎继续道:“梁王从小骄奢淫逸,凿湖雕楼,修筑兔园,妄顾百姓,这是不仁;一直想处心积虑废兄而立弟,乃是不义;违背国法豢养死士,行刺大臣绑架太子,私造兵器都是不忠;不奉高祖先皇诏书遗令,私自使用九乘之尊的车杖符节,是为不孝;他这样才智胸襟的人,很不适合治理国家,这一直都是我们做臣子的一致意见。抛开最近的事不说,即使梁王和太后成事,强登皇位,恐怕天下人也会不服我汉律,藐视国家权威。现在陛下若不追究梁王造反谋逆大罪,等到天下人都敢效仿梁王之时,只怕这江山还是不是刘家坐,那就很难说了。”

太后和皇帝面色很不好,袁老头这话说得够狠,但却又完全是站在刘家江山一边,谁都不能指责他什么。太后垂泪,不说话,还是打算拖。刘武一直跪在旁边打哆嗦,汗水口水眼泪哗哗的淌。刘启看看母亲和姐姐,再看看跪伏在地的大臣,准备下手。摇摇头叹息道:“这次真的就没法子保住老三?”

袁盎平静的道:“若想保住梁王,那就得废皇帝、废太子、将我等大臣屠戮干净,为汉家大业,总得有一边要倒下去。”

袁盎心里嘀咕:皇帝又没有脑抽,这个都能做得出?说说双簧罢了!不过,自己也完全是按昨天和刘彻的预演来回答,话都比较直接,完全不像自己过去的言谈风格啊!

太后虽有眼无珠,但也知道皇帝马上要做出判决,心如刀搅,想昏倒却又咬牙撑住。

正当皇帝想放出最终口谕时,袁盎又道:“不过臣有一条办法,既保住梁王,不使太后母子分离,皇帝骨肉相残,还能将这事对天下交待过去,不知梁王可愿意一试?”

刘武本以为今天必死无疑,突然一个转折,惊得他目瞪口呆,鼻涕流进嘴角而不自知。窦太后赶紧道:“袁公请讲!请起身入座谈!”皇帝也虚扶众大臣,请入殿内两旁座位。

袁盎看着众人,开声道:“罪己书!”

皇帝和大臣们离开长信宫之后,刘武失声痛哭,不住在窦太后面前磕头。

“母亲!母亲!他们这是要把孩儿往死里整嗄!他们是要儿的命啊!这些没了,孩儿就什么都没了……”

馆陶公主厌恶老三的鼻涕和眼泪,也不愿说话。

窦太后没言语,脸色平静。看来大臣们早有商议,并不是想要刘武这条小命,彻底得罪皇家,只是想要消除梁国的威胁而已。诸除吕后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团结啊!今日只能认栽了……

刘武继续哭闹:“孩儿不能答应他们!若写这下罪己书,不但一无所有,这天下哪里还能容下我?岂不是人人喊打?母后……”

太后只说一句就让他打住:“你要钱要命?”

十月一日开始,汉王朝第一份《罪己书》,在各地都成府、郡县官衙内面向大众,士族可以公开阅览。

梁王刘武自责于天下:

因手下一众乱臣贼子谋逆,私造兵器、谋害朝臣、杀人越货、罪大恶极已经伏诛,而梁王负有失察之责,自愿剥夺封地,取消梁国并入中央,交出军权,家产充公,从此归隐,足不出户,终老梁园,今后由国家奉养其所有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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