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破旧的小屋之外,蓝天无际,白云苍狗。笔直飞上云霄银汉,将茫茫大地抛在脚下,飞越过天空之下静瑟安然的都市,离开大地直破云霄,穿越过大气层,将生机庞然的巨大蓝色星球留在身后,跋涉越过遥遥虚空,相继掠过几大行星,远远而直至太阳系外围极寂寥无垠的广大虚空之中,来到那无数的陨石与彗星密集分布,在虚空中漂浮着的小行星带。
小行星带内的陨石,整体的秩序的运动中包含着冲突摩擦,时不时间或发生了巨大的碰撞,便会有陨石飞出小行星带,化作太阳系内的流浪者——彗星,以太阳为中心开始以几十上百年为一个周期的长途旅行。
这里是太阳系最边缘的区域,在这里,太阳的光与热无法企及,在这里的视角中,甚至太阳也不过是虚空极远处闪烁着的一点微弱星光罢了,黑暗与寒冷,才是这里永恒的主题。
这里是生命的禁区,太阳系的终结之地。
但此刻,这里却光明大作,黑暗不再,寂寥寒冷一扫而空,柔和明亮的光线远远弥漫开来,虚空中立着一人,身周被三道长虹光环围绕,有数十团耀眼的光球晶珠围绕飞舞,将极为强烈却又柔和不刺眼的光辉撒遍黑暗虚空,光明所到之处,祥云处处,雨雾纷纷,中有无数细小荧荧的光雨洒下,如精灵一般飘扬飞洒,犹如仙境天界,高远圣洁。
光芒普照,映见广大虚空之中,远近密布的凝结冰雪外表的陨石行星,缓缓转动,反射出各色异常的光彩。
仙人临凡,所到之处,仙气萦绕,白光横贯虚空,接引紫霄仙府天光雨雾,自然而成光明世界。而眼前之人,伫立虚空,白衣白袍,头戴宝石玉冠,仙风道骨,丰神俊朗,正是之前点化肖扬,融合了七宝菩提,嘱咐他发扬仙道之重责的少年仙人傅天冲。
只是傅仙人此刻的脸色却极不好看,咬牙切齿,面上阵青阵白,简直是有些气急败坏了。身前有一颗碗口大小的黑色圆球,圆溜溜、黑黝黝,半点光线也不反射,倒似乎四周的光线都隐隐被这黑色圆球吸收一般往里凹陷。傅天冲两手掐了诀印,断喝一声:“来!”
却见黑球猛然膨胀起来有丈余方圆,一胀一收之下,吐出一个人来,晕头转向,脸色惨青,白眼猛翻,正是肖扬。傅天冲一见,冷哼一声,一拂袍袖,收了黑色圆球,并了右掌一打,一道红色电光飞出,直劈肖扬。
“唉哇~~~!”肖扬原本神思还在昏沉之中,被这电劈的浑身冒烟,痛得身子一弹,大声咋呼着,手舞足蹈,倒是已经清醒了过来。
“嗯?”骤然一见眼前仙人,肖扬一愣。
“天冲大哥?”
傅天冲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只是盯着肖扬。
肖扬被他盯得发毛,干笑了两声,小心翼翼问道:“老大,是您老人家做法召了我过来的吧?这是哪里啊?不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小弟效劳啊?”
语气倒恭顺,只是说话间肖扬就已开始四处张望,看到周围虽然都是光亮如同白日,但再远一些的地方却似乎都是蒙蒙一片,上下四方,不着天不着地,脚下空无一物却可以行走如常,远处的地方更有不少蓝光荧荧的冰雪巨岩漂浮,小的有几十米高下,大的却有如山川巨岭,冰凌怪岩,外形奇怪之极。心中纳闷,不知道自己这是到了哪一处空间世界。
“你是否动用了浑天庚?”傅天冲却不理会,劈头问道,语气生硬,神色更是不善。
肖扬一愣,是为这事儿?嬉笑答道:“确实用了,因为我刚才不久领悟了一些法决,于是就想试一试法宝与道法的神妙,想找到天地灵气汇聚有着那天生宝贝的地方,也好日后收门徒,接引有资质的人来入我仙道门下。只是可能小弟本事不够,法力低微,不过用浑天庚放了阵光雨烟花,其它什么效用也不见,真是丢人了。”
虽然说得轻松,肖扬偷偷观察着傅天冲的神色,心里却是忐忑不已,难道是自己法力低微却还使用深奥的仙诀,被傅天冲不知怎么知道了,所以才把自己作法抓来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鬼地方,要狠狠臭骂一顿?眼前这貌似少年的仙人脾气似乎不是太好,自己可要小心了。
傅天冲听了,也不言语,将手一招,肖扬手腕上的浑天庚就飞了起来,化成青铜罗盘的原型,落到他手上,定睛仔细察看,也没有捏决作法,那罗盘之上最外围符文忽然隐去,十二生肖年兽形象显现,动静分明,栩栩如生,那中心铜球太卜之眼滴溜溜转动起来,云烟之中幻化出无数奇文篆字、山河图形、虫鱼鸟兽,走马灯一般转换不停。
看了一会儿,傅天冲不由轻叹一声,说道:“想不到数千年的苦功,一朝化作流水,又要重头来过,另寻他法了,天机难测啊!不过人间道统,看来还真是要再度振兴了,倒也有趣。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难道真是天命?”说完脸色又是一变,带几分恶狠狠神情向肖扬望去。
“你这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不过化和了七宝菩提,空得了一身仙根仙骨罢了!道行修为半点没有,有了一点灵犀触动,稍通了些灵觉,不知道先将七罗藏中入门道书典籍取出,先筑好根基。反倒探什么天地元气灵脉汇聚,简直不知死活,这等神通也是你现在能胡乱尝试的吗?皮毛的功候都无,如果真叫你使用对了完整法决,立刻就是走火入魔,肉身僵死,神魂迷失百年不得清醒。最可恨是法决并还用得全然牛头不对马嘴,简直荒谬至极!你要真用对法决,就此僵死也就罢了,偏偏资质愚钝,胡乱施为,害我数千年辛苦白费,实在是可恶啊!”
语气越发恼恨起来,傅天冲空着的右手上更是隐隐有红色电光吞吐缭绕,如同灵蛇吐信盘旋回转,仿佛随时都要激射而出,肖扬不由得喉头哽噎,背后冷汗刷刷直下。
傅天冲咬牙说了一阵,面色也是阴晴不定,肖扬哪敢搭腔,只得低着头装出一脸的羞愧样,半晌,傅天冲也不再言语,左手一扬,将浑天庚掷回,肖扬下意识一伸手臂,浑天庚又化为左手腕上一块普通手表,隐去了真形。
肖扬见傅天冲感慨了一阵,似乎已经没有了刚才那么恼怒,眼珠一转,一颗蹦到嗓子眼的心又落了回去,胆子又大了起来,呵呵笑着问道:“天冲大哥,小弟我也知道自己道行低微,法力浅薄,不过刚入了修道门径而已。以后还是要大哥多多照顾提点。”
面色一正,肖扬皱着眉头说道:“刚才听大哥说话,似乎我乱用法决,给大哥惹了麻烦?不管有什么后果都是我惹的祸,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真的是惹了祸端,有错认错,我一定全力补救。要打要罚,我都情愿。”
傅天冲似笑非笑,望着肖扬,骂道:“去去去,休要得了便宜卖乖,我千年辛苦经营,潜心推算天机星图,往返于几大行星之间,以绝大法力神通,推动星辰间星力衍化生灭,好不容易成就了星力阵图,只差最后一刻发动大天机阵图,就可催化星华,成就功果,没想到最后却被你这蝼蚁般的东西摘了桃。还敢在我面前卖好!”
肖扬双眼立刻又失了焦距,一脸傻笑的小白神色,只是装蒜,心里也是郁闷不已——我TMD到底做了什么了?
仙人又叹气,道:“也罢,且让你先明白了这前因后果。”说罢深吸一口气,也没有如何作势,周围数百千丈内的霞光宝珠、仙风云雾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四下里又是空蒙蒙黑乌乌一片,只有傅天冲和肖扬两人身上还薄薄有着一层光晕,附着在肌肤之上一寸,照见不过丈余方圆,只是耀眼夺目的仙光一收,此刻上下四方虽然黑暗,却也可以看到了璀璨繁星,环顾四周,头上脚下皆是闪闪星海,仿佛身处浩渺银河深处,被群星围绕,景观也是极为奇妙。
傅天冲指给肖扬一处方向,道:“你且看。”
就见到远方有几颗星星,光芒骤然增加,在眼前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倏忽一下就到了眼前,现出了星球原本庞然天成的巨大和压迫感,在眼前一个个先后掠过,有的星球色作火红、有的环绕着巨大的璀璨光环、有的表面有巨大的风暴形成的数万里范围的大红斑……却不正好是太阳系的几大行星吗?水蓝色的地球也在眼前飞过,肖扬张口结舌,完全被震惊住了。
“你现在看到的是我的大天机星辰图。”傅天冲缓缓说道。
眼前景观又是一变,肖扬惊觉自己和傅天冲站立在了一颗巨大无比的白亮火球上方,正是无穷无尽向星空中发散着巨量光和热的恒星——太阳。沸腾飞扬的焰舌如同巨龙闹海,喧嚣满天,一道道火舌喷出,都是直冲上数十百千丈的高空,久久不落,气势雄伟,无比的壮观。
肖扬知道眼前景观是傅天冲法力幻化形成,整个太阳系以宇宙中最完整直观的星系结构展现在肖扬的眼前,以脚下太阳日曜为中心,各大行星、卫星、小行星陨石带、拖着长长彗尾的彗星……次序井然,由近而远,按着各自的轨道环绕运行,周而复始,永不止息。却不明白这与自己之前使用了浑天庚定天地元气灵脉有何关系。
仙人轻喝了一声:“天机在前,还不静心察看。”
肖扬倒也福至心灵,一道清亮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若有所悟,眼中所见的一切,已经变了一个样子,就见到脚下的太阳,一圈似乎透明浑圆的波动在表面掠过,首次感应,体内深心处忽然有一股无可捉摸的力量隐隐起伏,透体而出,与星光同步的扩散开去。
感应到了群星之间的巨大而又微妙的牵引,把握着空间的脉动,无形无迹,不滞于物,无形的波动以光的速度瞬间喷射扩展而去,在张力到达极限之后又以光的速度的收缩而回,循环往复,如同潮涨潮落,跨越过星球时激荡起巨大而多彩的光焰,此消彼涨。而每个大小不同,形态各异的行星星体,也都激发出各自的星光浪涛,相互之间鼓荡呼应,与恒星的太阳风和行星的星环交相辉映,美丽动人。
这是星潮啊!
傅天冲在一旁傲然道:“天星循环,星力流转,星潮涨落,我辈修道人,在成就仙道,破空飞升之前,所谓的采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修炼所汲取的天地元气,大而化之,归根到底也正是这星辰本源之力。”
肖扬隐隐有些领悟。
“天冲大哥莫非正是在用这星辰流转的大潮修炼吗?”
“正是!!我自数千年前,以绝大法力神通,逐一导引疏顺日曜诸辰之力——也就是俗世所谓的太阳系内恒星及其各大行星之星力星流,以天地星辰自然之力演化大天机星图,数千年以来,规模渐成。”
肖扬心中震惊不已,傅天冲几句话说得轻巧,这等浩大的仙道工程,好比如人们在长江大河洪流奔腾的险峻之处拦江造坝、修筑起大坝长堤,以人力划定江河水道,束缚洪峰大水,利用巨量的水力造福一方,沃野千里。所谓截断巫山yunyu,高峡出平湖,在凡间俗世,已是前所未有的宏伟规划了。
但仙人炼法,竟然以恒星系内太阳星球的能量、星辰的引力潮汐为对象,如此宏大的手笔,其雄伟气魄已经不是言语可以形容了。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傅天冲慨然言道,“天星体系之内,既有潮涨,必有潮落,何况星潮变换,以沧海桑田之谓也无法形容其万一。我以仙道大法力,终于就在不久前成就。乾元炼星辰,衍化大天机,夺天地之造化也不过如此了。”
肖扬心中震栗,所谓修仙修道,到这一地步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凡间种种红尘众生,真的是有如蝼蚁,渺小不值一提了。
傅天冲举手一挥,眼前星系运行,星流光晕辉映的大天机图一闪而逝,周围景象又重回陨星密布的小行星带边。
轻叹了一声,傅天冲面色多了一分怅然若失,“本来我这大天机星辰图一成,我就可以借这日曜诸辰星流汇聚于一身,须弥纳于芥子,生混沌化合太极,得乾元一气创生寰宇世界,成就无极大道。我已经构筑完成星潮流向,星力循环已成,犹如溪流成河、江河入海、海纳百川,只差最后一步……”
“不想你却得了浑天庚,此宝曾被我借来演算天机,勘定星力流向,构筑星图,这大天机星辰图,又名大衍天章,原本是天界极高深的法门,以天地星辰布阵,借用宇宙自然之力推算诸世界过去未来因果。但我构筑大天机星阵,为的是汇聚星曜自然之力,并不要将最终衍化天机,显化周天虚空,未来因果。”
望了肖扬一眼,道:“因此演算星图完成后,我便将浑天庚转赠给了一个好友,原来他将之放入七宝菩提之中。被你拿来作法,偏生用的,却正是大衍天章中定天地四维的诀要,还是我使用浑天庚时留存未发的用来镇定周天的灵决。被你误打误撞发了出来,不然凭你哪来能力影响这等大衍神通。从此星系内星潮恒定循环,周行不怠,再无法汇合为一,为我所用了。除非打破循环,再衍化一次星辰天机图,可若如此,之前数千年的工夫却是白费了。”
“原来如此。”肖扬倒算是明白了傅天冲为何恼怒,几千年辛苦,筑成了星辰天机大阵,为的就是聚合星潮之力,而自己灵决一用,从此星力循环恒定,千年算盘落空。就如此,傅天冲也没把他怎么样,已经不愧是仙人涵养了。
“天冲大哥,我一时无知,导致大哥数千年苦心经营付诸流水,实在惭愧!”这次肖扬倒是真心实意道歉了。
傅天冲洒然一笑,摇头道:“罢了,恐怕也是天意如此,天道难啊!冥冥中因果循环,纵然以我之力可以改换天地星辰,衍化天机,也难以尽知一切过去未来。惟有不畏不怖,以大毅力、大智慧,百折而不挠,望可终成大道吧!”
还有不解之处,肖扬又问起:“不知道这定天地四维之后,天机阵图有何变化,会不会对地球凡间有什么影响。”
傅天冲笑道:“周天既定,天地灵气自然有变化,星力循环往复,天地元气兼得轻灵晦涩,从此仙道兴盛,指日可待了。小子,将来成了一代源流始祖,可不要忘了今日因果啊!”
肖扬一愣,想起了前因后果。
七宝菩提与自己化合真灵,傅天冲嘱咐传法统之时,曾说起仙道式微的渊源,起自数千年前,有物理科技之兴盛发展的预兆,人类的文明大势向物质科技社会发展,又因为天地之间元气灵力开始了一种自然的转变,致使地球上天地灵气越发凝重晦涩,入门之修者渐渐再无法引天地灵气入体,虽然不碍高深成就者修行,却绝了道统之继承。因此有大法力的修行者、宗派、族群,都慢慢离开,去往其它三千世界之中。
但现在看来,人类文明社会的科技发展,是历史大势所趋也就罢了,可是这天地元气的晦涩转变,恐怕跟眼前这个一身修为夺天地星辰造化,来头超巨的仙人,多半是脱不开关系吧?心中暗自揣测,肖扬偷瞥了傅天冲一眼。
“没错,就是如此。”傅天冲傲然说道,吓了肖扬一跳,心里想的什么都被这仙人知道,刚才心里可没少对仙人腹诽啊。
哼了一声,傅天冲自顾自说道:“星辰天机阵图既成,就如河道江流,自然泾渭分明,星流星力各有道路可循,同样也会有急有缓,有些地方水波不兴,有些地方激流奔涌,又有如水入深潭,越深处压力越巨。神州大地上不过天地灵气晦涩凝厚了些,对修道人最后一步超脱飞升、脱劫成仙反而好处更大,我行法衍化大天机星图的数千年间得以飞升的修道者,数量比之前直到远古洪荒时代加起来还多。如此多的仙人超劫解脱,皆因我这一大法因果,有何不妥?”
原来如此!!肖扬灵机触动,恍然大悟。
傅天冲数千年前开始,以星辰为棋子,导引星力演化大天机星图,却导致了地球天地元气转变,凡人从此渐渐越来越难以入门修仙炼道,而已入门的修者却得了大大的好处,因天地元气晦涩,天劫也难以感应,在功行尚不圆满时就不会那么轻易因法力大进而引发天劫,更易于用水磨功夫,磨砺道行、提升境界,到最后天劫终于感应来临,渡劫的多半已是内外圆满,把握大增。
然后除了极少数这样也都渡劫不过灰飞烟灭的大傻,能飞升的都飞走了,从此仙人一去如孤鸿,余者全为碌碌凡人众生,科学技术成为了第一生产力。
几千年之后,自己又得到了个宝贝叫七宝菩提,和一个重兴仙道的大责任。然后稀里糊涂用仙人遗宝用了一个仙人留存的灵决,定了天机星图,由此天地元气又有变化,仙道又有了兴盛的征兆。
这样说来,前前后后都是的渊源都来自于面前这恐怖仙人傅天冲的行为影响,因果循环,肖扬的头隐隐作痛,呆如木鸡,有点被吓傻了。
少年仙人长叹一口气,怅然若失。
“强夺天地造化、改换因果,以为可以证得大道,到头来也不过空空。罢了,罢了,小子,随我回去了。从此放下执着,一切顺其自然吧!”
霞光千丈,灿然亮起,一闪而过,两人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