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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心路历程

清晨五点半,在清脆闹钟铃声中,从睡袋里睁开双眼起床。用最快的速度把帐篷收拾干净,洗刷后出外,协助马戏团道具师P.符文岛(外号老P)和他的两个徒弟,把所有练习用的道具都架起来。

六点,马戏团其他成员也都陆续起身,开始做清晨早锻炼。去为马戏团厨娘赫琳打下手,做好二十人份的早饭。

七点,结束晨早锻炼的马戏团艺人们回来吃早饭。匆匆把属于自己那份塞进肚子里以后,和厨娘赫琳一起骑着自行车出外买菜。

八点半,从市场回来后把买回来的食物简单整理。然后拿起水桶和拖把、抹布,开始打扫马戏团里的动物笼子。〖怨念浮空城〗所养的表演用动物,共计有:斑马三匹、双峰骆驼一对、鸵鸟一对、袋鼠一对、大型牧羊犬一对、小型哈巴狗和波斯猫两对、兔子四对、鸽子七对。要分门别类地伺候好这些既娇贵又大脾气的小东西们,不用完整个上午时间,都休想能做得完。

此外,马戏团里的镇团之宝是赫尔勒,一头年龄三岁,体重高达九百多公斤,站起来足有两米高的大黑熊。它不住笼子,而是单独占了座小帐篷。虽然外表让人望而生畏,却性情温驯。虽然和马戏团所有成员都关系良好,但它的真正主人,只有马戏团那位留小胡子的胖驯兽师喀轮什.贝尔(外号呆笨熊)。贝尔对待赫尔勒简直就像对待自己儿子一样,任何起居饮食都自己亲手包办。所以隆奇在这里倒反而什么都不用干了。

中午十二点,再度回到厨娘赫琳身边帮忙准备午饭。下午,跟随马戏团小丑杰尼.高逊(外号红鼻子)到艺术广场以及附近街区进行宣传。当红鼻子小丑笑话百出地表演滑稽杂耍时,穿上大号道具服装扮成兔娃娃的隆奇,就在旁边把印刷得花花绿绿的宣传单还有气球分发给围观的小孩子,直至傍晚五点为止。尽管已经是初秋,但道具服既厚又重,密封性也相当良好。包裹在里面,几乎和焗桑拿浴没有分别,更别说还要连续支撑上三、四个小时了。要是体力稍微差点,还真支持不来这种工作。

傍晚六点,回马戏团吃晚饭。把所有餐具洗好后,已是华灯初上时分。七点半,马戏团开始进行表演。苏菲的水晶球占卜、杰曼的魔术、高逊的小丑杂耍、小爱丽丝的独轮车杂技、贝尔和赫尔勒的驯兽、还有飞刀手阿卡尔.凯梭的飞刀秀和集体谐趣哑剧等七八个节目以后,则是由爱蕾诺担当主角的压轴大戏空中飞人。当然,只有在周六、日两晚观众最多的时候才会演出这个节目。平日里,白银只会演出相对较轻松的走钢丝与柔骨功。

晚上十点半过后演出散场。其他艺人们卸妆换衣服,然后去艺术中心附设的澡堂洗澡。隆奇则还要帮着老P将所有道具都收拾起来,再独自把帐篷里打扫干净后才能去洗澡。回来后吃两块马戏团夜宵后剩下的点心,这一天就算结束了。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平平淡淡,波澜不惊。用这四句话来形容隆奇的马戏团生涯,应该还是非常贴切吧。虽然从早到晚都总有忙不完的事要做,但这种生活在阳光下的平凡日子,相比于隆奇过去十几年的黑暗生活,反而显得格外地魅力非凡。甚至乎,就连体内那头无时无刻不在侵蚀隆奇灵魂,要将他扯入破灭深渊的凶残怪兽,也似乎被这种生活戴上了笼头,而逐渐陷入了沉眠之中。

黑暗精灵并不清楚。这种由本能与理智之间相互冲突而激发的挣扎,并非只是他自己的专利。事实上,类似痛苦已经纠缠了吸血鬼这个种族无数个世纪。

对灵魂几近于永恒的折磨,在血族而言,他们称呼其为〖心兽〗。无法克制及驯服心兽者,不会被视为有资格独立的夜之贵族,更不会被任何氏族接纳。为了克制心兽,血族们千方百计地试图找到某种方法,可以彻底消灭心兽和将自己的心重新置入某种和平之中。经历无数个世纪的尝试,他们成功地达到了目的,并把克制心兽的过程统称为〖心路〗。

心路是一种哲学。它们赋予追随者们以生存意义及目标。每种心路都有着引领修行者摆脱疯狂的共同目标,但方式并不相同,甚至有些情况下可以说是完全背道而驰。某些心路追寻的是忏悔与救赎。另一些则会尝试满足心兽的***。还有一些心路则关注于身为该隐之子而超越凡夫俗子的优越性。尽管没有自觉,但实际上,现在隆奇在马戏团中所过的日子,却恰巧和其中一种心路:〖人性之路〗的教义不谋而合。

人性之路不向神寻求救赎,也不会刻意去利用心兽的狂暴,更不会自认为高人一等。人性之路认为尽管肉体身为血族,但只要灵魂依旧属于人类,那么自己就是人类。他们紧紧捏住自己心中最后一丝人性,像普通人那样同情和怜悯,表现得比真正的人类更高贵而富有良知。这种自觉与执着,指引着他们穿越自己无尽生命中的黑暗迷宫。人性之路以为,心脏是否跳动,并非人是否具有人性的唯一标准,只有感情与知觉才是人性。无论是血族或是凡人,当心彻底麻木,不再拥有任何同情与怜悯,或是彻底被黑暗与邪恶扭曲了,他才是真正的死去。

开始时,隆奇对于马戏团只是抱着利用的心态。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却越来越发现,自己逐渐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在这里,黑暗精灵既不必考虑怎么杀人,也不必提防被杀,更用不着每天临睡前都检查枕头下有没有放好防身用的武器。哪怕累了一点,苦了一点,但却胜在活得简单,活得安心,可以堂堂正正地自食其力,活得像个真正的人,而不是隐藏于黑夜中不能见光的幽灵。

流浪的马戏团艺人,或者背后各有其不愿提起的故事。但只要加入了马戏团,那么便意味着抛弃过去,成为了这个大家庭的一份子。彼此守望相助相濡以沫,这顶小小帐篷,几乎就是梦想中的乌托邦。

以往,黑暗精灵一心只想摆脱〖阴影议会〗控制,不再充当托波洛的杀人工具。但摆脱控制以后的生活该怎么过,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而现在,内心逐渐得到平静的隆奇开始觉得,在杀掉波将金,替泽丽塔和泽丽娜报仇以后,或许……以马戏团流浪艺人的身份终其一生,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吧。

假如可以的话……

※※※※※※

半个月时间眨眼即逝。这天又到了星期一,马戏团的休息日。〖怨念浮空城〗里所有成员们,几乎都从平日紧张的锻炼与彩排中暂时放松下来,尽情享受着难得的闲暇。

爱蕾诺拉上苏菲阿姨还有爱丽丝,打扮得漂漂亮亮地逛商场去了。其他成员们也是各有各精彩,差不多全都跑得不见人影。甚至连厨娘赫琳都空闲了许多,因为她几乎不需要替马戏团准备午饭和晚饭了。

和熙阳光照得人浑身都暖洋洋地。微风吹拂,送来阵阵清爽。斜躺在沙滩椅上,戴着太阳眼镜打瞌睡。不但只是隆奇,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个慵懒而平静的日子。

可是越美好的东西,往往也越无法持久。就在隆奇差不多真要睡着时,忽然,从远处传出了大片杂乱脚步声,并且迅速向马戏团的方向逼近。

黑暗精灵双耳微耸,迷迷糊糊的意识稍微就恢复了清醒。侧过头颈睁开眸子,透过茶色眼镜片,他立刻便看见了十几个周身戾气,面色阴沉的陌生人。在他们手上,还紧紧握着各种可以充作武器使用的东西,比如说,自来水管或者自行车链子。

用不着多问半句,只要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来找麻烦。尤其那个走在最前面的胖子。他长得又高又壮,体重至少也超过一百二十公斤,手里还拖着根钉满铁钉的粗木棒。带着满脸的趾高气昂,胖子率领众人径直走向黑暗精灵,喝叫道:“喂,起来!”

态度活象对待乞丐般无礼,而且还带了似乎所有人都应该无条件听从他命令的自大。黑暗精灵慢慢站起来拍拍身上衣服,皱眉道:“先生。你有什么事?”

“这里是〖怨念浮空城〗马戏团的帐篷,对吧?”那胖子一张开嘴巴,顿时喷吐出满口臭气,立刻让隆奇联想起某些专靠吃腐肉维生的动物。他屏住呼吸,点头道:“对。不知道……”

“对就可以了。”那高大胖子面上的大堆肥肉陡然挤出几丝狞笑。他向后退出半步,挥手大喝道:“动手!把这个狗窝给我砸了!”

十几个凶悍暴徒暴喝应和,不由分说就如狼似虎扑上。沙滩椅首当其冲地被砸得四分五裂。紧接着,三四个巴掌狠狠将黑暗精灵推开,像群抢食野狗一涌冲入帐篷。“噼里啪啦”的各种物件碎裂声,立刻将营地的安详气氛彻底撕成粉碎。用不了几分钟,把眼前所有看得见的东西全都砸碎打烂的恶棍们“哧”地割破帐篷,气势汹汹地向马戏团的大篷车扑过去。活象蝗虫过境般,肆意破坏着自己眼前的一切。

“你、你们想干什么?滚出去,住手!”

霎时间,帐篷内到处传出挟带了强烈恐慌与愤怒的叫喊。马戏团还留在营地里的其他人,纷纷跳出来气急败坏地企图阻止对方施暴。可是仓促之间大多赤手空拳,根本什么也做不到。但,并不包括马戏团的驯兽师喀轮什•贝尔。

带着疑惑与不解,驯兽师和自己的搭档赫尔勒一起钻出位于营地边缘处的小帐篷。愕然、震惊、随即是极度的愤怒!他深深吸了口气,伸手在母熊头顶上一拍。怒喝道:“该死的恶棍!赫尔勒收拾他们!去!”

即使平时看起来傻头傻脑地只让人觉得憋厚可爱,可是野兽永远就是野兽。当目睹着一头身高两米的暴怒巨熊咆哮着向自己人立扑过来时,哪怕是职业军人,都不可能挺身和它进行搏斗。活象用坦克开进羊栏,在暴怒的赫尔勒面前没有人胆敢阻挡它。只是稍一迟疑,马上就有两、三个人品尝到了美味的熊掌,然后便像破麻袋一样被掴飞直接陷入晕迷。他们应该庆幸自己此刻是在马戏团营地,而不是在荒山野岭。更应该庆幸赫尔勒还懂得手下留情。否则全力一击的粗厚熊掌,哪怕水泥柱子都可以干脆利落地拍断。

浑身毛都散发出燃烧橡胶般刺鼻气味的巨熊,根本懒得搭理这些小喽罗。随着驯兽师大声下达的新命令。赫尔勒急遽转向直接扑向那个胖子。片刻前还气焰嚣张的胖子此际双腿发软,仿佛连逃走的力气都消失了。可是约莫十米开外,有名把头发剃得精光的流氓猛然伸手入怀,拔出柄黑沉沉的手枪,疯狂叫道:“法特大哥!”

声尤未毕,“砰~~”的清脆枪声已响彻天际。几只不知名雀鸟“呼啦啦”地扑腾着翅膀飞离树梢。刹那间,整个空间里的所有事物,仿佛全都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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