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见唐遥欲言又止,便问道:“春儿,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唐遥暗想凭三千人就想挡住张献忠的铁蹄,这简直是妄想,丑话得说在前头,应声道:“那张献忠以数十万人马倾巢入川,这敌众我寡的,兵力相差天地之别,如何能胜?”
秦良玉听了唐遥的话,突地起身走下帅座,一步一步地走到唐遥的面前,满面凝霜地道:“你该听说过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但是当年浑河之役,我以三千白杆兵歼厥精锐八千,昔日重庆之捷,CD之捷,那一次不是敌众我寡?正因为张贼倾巢而来,我们更要竭尽全力守卫家门。守夔即守家。如果夔门不保,则四川不保。这个道理你可知道?”
对于秦良玉在辽东之战,血战满洲兵,杀鞑子数千人,让一直战无不胜的八旗军胆寒于白杆兵的勇悍,这点是很让唐遥敬仰的。而这个中国历史上唯一正史登录的女将军,现在就站在自己的身前,唐遥被她凛然的正气所摄,不由道:“守夔即守家。这点孙儿明白。”
正当秦良玉又要鼓动众人的斗志时,却见殿外传来探子的传报声。
唐遥转头看着一个探子急冲冲地进了正殿,向秦良玉行礼后急道:“督帅,张贼前天夜里派数百精兵潜入上流,水陆并进,上下夹击,突破了瞿塘天险,昨天夜里已破了夔州府。”
秦良玉听了急报,只觉脑中一阵昏眩,差点站立不住。她想不到张献忠进军如此神速,刚破巫山就马不停蹄地破了夔州府,又问道:“张贼的前锋到了哪里?”
探子报道:“张贼的前锋已到了云阳,守军不战而逃。”
秦良玉怒道:“这些守军皆是贪生怕死之徒,可耻!可恨!”
秦良玉沉吟了一下,又道:“云阳一失,万县就危在旦夕。万县之上就是忠州。忠州皆是我们的父老乡亲,一定要把疑贼必须把张贼挡在万县。以梁山扼其陆路,以忠州扼其水路。”秦良玉是忠州人,她的一些得力战将都是出自忠州秦氏的侄子辈,自然对忠州的得失在意非常。
唐遥对四川的地形州县不是很清楚,见正殿左侧挂着一张巨大的地图,上书着“全蜀形势图”,便走到地图上细细观看起来。这全蜀形势图犹如一幅巨大精美的山水画,把整个四川的山脉,河流,州县,险关,都标得极为详尽。这是当年秦良玉花了极大的人力物力,请了上个百画师,才绘制成了这张全蜀形势图。
唐遥细看着全蜀形势图的川东地带。张献忠从巫山入川,快速突破瞿塘天除,破了夔州,兵锋直指云阳。云阳守军不战而逃。云阳一失,万县就在眼前。唐遥记得张献忠入川时,曾因为江水上涨或者因为是缺粮曾屯兵万县三个月,到五月底再开始进军,六月破重庆。不管如何,如果张献忠屯兵万县,那只有在水路的忠州,和陆路的梁山这两个点堵住他。问题是堵得住他的数十万大军么?
秦良玉沉思了一番,道:“万春,你和祚明领精兵三千马上赶赴万县,援助守军协防城池。如果万县失陷,你就退守梁山,一定要扼住张贼的陆路。”
唐遥和一旁的秦祚明齐声领命。
秦良玉安排好驰援忠州水路的人马后便觉得头晕脑胀。这人老了精力就不如当年,在数个婢女的扶持下回玉音楼休息。
唐遥与众将寒暄一番之后,又看起全蜀形势图来。万县肯定是守不住的。如果张献忠得了万县,必定四处抢粮,这梁山也是危城一座。如果梁山也守不住该往哪里撤?
唐遥注意到有三条从北向南平行展布的山脉,分别是华蓥山、铜锣山和明月山,三条山脉背斜平行排列,形成“三山两槽”的特殊地貌。这里深丘、浅丘、台地、平坝兼而有之。广安徐镇位于华蓥山之西侧,大竹和邻水都位于三山两槽之间。大竹以北就是达州,邻水以南可达重庆。而梁山之西是大竹县,西北是新宁和达州,西南是垫江和邻水。邻水位于华蓥山东侧,与在广安的徐镇只有一山之隔。
一个念头在唐遥脑中一闪而过,马上又盘计起来。位于广安的徐镇虽然地利险要,但毕竟地方太小,广安所在的顺庆府又在李自成手下大将马科的势力范围之内。所以徐镇向西发展就必与马科冲突,那就不如向东。徐镇向东越过华蓥山就是邻水和大竹。
这两个州县被摇黄土暴子占据。但唐遥杀了袁韬和混天星两个土暴子掌盘子之后,威名大盛,如今有了石柱的白杆兵,徐镇杨百破的镇卫军以及华蓥山的诸葛琴相助,完全可以把邻水和大竹收入囊中,在“三山两槽”的特殊地貌下养精蓄锐,到时可以西依广安,北出达州,南下重庆,东进梁山,进可攻,退可守。
如今秦良玉交给自己三千白杆兵守万县。如果万县不保,那只有退守梁山。如果梁山守不住,那就再向西翻过铜锣山和明月山,退到大竹和邻水,凭着徐镇和华蓥山寨的人力物力休养生息。
唐遥想好了退路之后,心中大定,便与秦祚明去检阅那三千出征在即的白杆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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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趁虚进入巫山之后,张献忠自然知道兵贵神速,他马上命养子李定国领一部先锋,在四川官兵没有反应之前突破瞿塘天险,破了夔州府。随后,他在巫山休整了几天后,马上领主力逆江而上。
途经瞿塘峡时,只见两岸的悬崖峭壁犹如刀削斧砍一般,山之高,峡之窄,从江上仰视碧空,只见云天一线。江水深而流急,波涛汹涌,奔腾呼啸,令人惊心动魄。沿江尽是那古时栈道,峡壁墙上的历代碑刻,以及神秘的古代悬棺。这便是“镇全川之水,扼巴鄂咽喉”的瞿塘峡。
张献忠又看着那横断在峡口之上的铁索桥,桥上放置的木石和火器,以及两岸配置的数十门大炮,如果这样的险要之地有重兵扼守,这夔门天险想要突破可真是难于上青天。
幸好,这官军的反应速度极是缓慢,而且守军全无斗志,在李定国的前锋人马的突袭之下,竟是丢了如此险要的地利逃之夭夭。自从入川以来,直至夔州,张献忠竟是没遇上什么抵抗。战事如此顺利实在是出人意料之外。
来到夔州城外,张献忠只见大西军的前锋甲仗鲜明,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和艾能奇四个养子一字排开,身后跟夔州那些战战兢兢的乡绅,欢迎着自己率领的大军主力。张献忠豪爽地笑着,领着军师汪兆铭,以及马元利、白久选等一干战将来到四个养子面前,道:“嗯,你们四个兔崽子不错,真不错,这夔州跺跺脚就拿下了。”
就在张献忠入城之时,他突然蹲下身,抓起脚下的一把泥土,细细地看了看闻了闻后,皱着眉道:“那巫山的水不甜,这夔州的土也太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