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笑了一阵,道:“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一切要看上头,领悟到了上头的意思之后,这仗就好打得多了。”
慕容兰长身而起,在帐中缓缓踱着圈子,说:“若是每一次打仗,都要领会朝廷的意思,那我们这些在外面的主将未免活的太累了一点。况且,自古以来就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我不认为你说的有道理。”
高山道:“你还是没有领会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要领会的是上头关于这场仗的意图,是打成战役规模还是打成战争规模。若是打成战役规模的话,简单的很,只要咱们守住关口,那就算完成任务。若是想再扩大一下战果的话,不妨杀出关去,直取盘龙江对岸,只要咱们打过谅山,估计交趾国就得全国大乱。到时候咱们也全国动员,抽调精锐,灭了他狗日的。”
慕容兰见他出言粗俗,皱着眉头道:“你这个人说话怎么如此粗鄙不堪?”
高山这才想起,在自己面前不住的兜着圈子的是一个美女将军,尴尬的笑了一声,闭上了嘴。
程志远听得两眼放光,不住的搓着手:“高兄弟,你说咱们真能打过谅山,平了交趾?”
高山摇头道:“我只不过是打一个比方,打过谅山,谈何容易?现在大宋虽然地处富庶之地,每年的税收达到了几千万,但是却没有多少用在正地方。相比之下,交趾国虽然收入不及我们,但是却能征善战,而且我们又是打到他们家里,想要赢这场仗,就凭天口关这几万人马,简直是天方……简直是以卵击石。”
程志远脸色微变,这个高兄弟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少,但是说话胆子可比自己大得多了,居然敢妄议朝政,莫不是嫌脑袋长得太端正了?
他当然不知道高山心里一直把这里当成是古代,现代人研究古代自然不会受到封建理法的约束,说起话来顾忌少了许多。
慕容兰倒是领会了高山所说之言背后的意思,停下了脚步:“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只要能守住天口关就行?”
高山心中快意无限,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劲,很多话用不着点得太明,一句话过去,对方就能领会:“这一次交趾国仅仅是派了三万来人,看样子并不想进入我们的纵深。我在进关的时候观察了一下,天口关地势险要,方圆几百里唯一的通道,如果想要打下大宋的话,就必须要攻下天口关。我估计他们这一次只是想试着看能不能打下天口关。如果打下来了,主动权就握在他们手里了,即使是打不下来,也正好能试探大宋军队的战斗力,另外也能震动大宋朝野,一举两得。”
慕容兰道:“这一点,我和左将军们他也都想到了,不过在怎么打上面,却出现了分歧,韩大人的意思是在关内屯积大量的兵力和武器,据险而守。交趾国久攻不下,给养跟不上,自然就会退兵。”
高山冷哼一声,低声骂了一句国骂。
慕容兰没有听清楚他的话,愣了一下神,问:“你刚才说什么?”
高山见屋内几人除了他之外,都没有听清自己骂的是什么,急忙掩饰道:“没有什么,只是说韩大人高见,这样一来,就把咱们置于被动挨打的地步。那样一来战争的主动权就掌在他们手里了,什么时候打,打多久,全都由不得咱们做主。怪不得人家常说‘书生造反,三年不成’,通过韩大人就能看得出来。”
慕容兰微微一笑,内心波澜起伏,自觉始终摸不透眼前这个人。这个家伙胆子奇大,不管是谁都敢在背后骂,韩大人是督军,连左将军都要给他几分面子,没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卒却在背后将他损得体无完肤。这样一个男人,按理说应该是一个很大男子主义的人,但是他却偏偏对江晓燕又柔情似水,像足了一个酸秀才。她怎么也无法想像,一个人居然会将这两种性格综合在一起。
只听得高山又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慕容将军的意思,想必和韩大人有些不同。”
慕容兰脸颊微红,低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高山老实不客气,干脆直呼韩文的大号:“韩文欣读书读死了,以为守城就是守城,但是却不知道,攻和守其实是一个矛盾的统一,两者在特定的情况下,根本就不分彼此。攻就是守,守就是攻,强套兵法战例,十有九败。所以打仗这东西,文人最好少掺和,这东西就是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军人打完仗,再由文人来总结,才是绝配。”
慕容兰大起知己之感,高山的这套说辞简直说到她的心坎里了。她的姐夫杨青之所以能连战连捷,就是因为从不墨守陈规,该出手的时候就果断出手,一点也不含糊。左天雄没有杨青后台硬,不敢得罪朝里派下来的督军,打起仗来未免缚手缚脚,始终让她觉得有劲无处使。
高山叹了一口气,道:“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文人督军这个规矩的,而且我也不能否认,的确有能打仗的文人,可是很明显,这位韩大人不是一个打仗的料。”
程志远接口道:“不错,这个姓韩的狗屁不是,一天到晚只知道拍吕夷简的马屁,才爬到现在的位子的,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不瞒你说,在没出征之前,表姐夫和和表妹就觉得这一仗如果想要打好,就要出关迎敌。可是韩文欣却在军中左拦右阻,现在左将军举棋不定,表妹差点都要气死了。”见高山一脸的茫色,急忙解释道吕夷简就是当朝宰相。
慕容兰又瞪了他一眼,跺着脚道:“表哥,你胡说些什么?也不怕让人笑话。”
高山没有来得及笑话程志远。他敏锐的从程志远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慕容兰的姐夫杨青的作战思路和他差不多少,基于这个原因,杨青带出来的徒弟慕容兰也和他有几分接近。如果他和慕容兰两个合作的话,那岂不是最佳拍档?
可惜人家已经是副将了,自己还只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和她合作的机会倒也不是没有,她为将,己为兵,坚决贯彻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中的“一切行动听指挥”就是了。
慕容兰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没有异状,心里稍觉安心,道:“现在军中将领分成两派,一派是主张守,一派是主张出关迎敌,争成了一锅粥,我一看到左将军夹在中间那个为难的样子心里就憋气,所以想出来透透气,没想到刚一出来,就听到我表哥被新上任的高统领打了二十军棍。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也就是你高统领出生牛犊不怕虎,敢下这个手,换了另外一个人,哼……”
这回轮到程志远不好意思了,摸着自己的屁股说:“我初时以为自己还是苗兵统领,本来大干一场,可是没想到横空杀出一个高兄弟来,心里有点不服气,高兄弟,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
高山这才知道慕容兰为什么会出现在程志远的帐中,顺手将手中的金创药扔给了他,笑道:“小弟今天当众打了你的屁股,只想告诉大家一件事,那就是我们虽然人少,但是却是一个牢不可分的整体,绝对不能出现不稳定因素。如果我心里对高大哥有什么成见的话,这金创药可是我老婆亲手给我准备的,我还真就舍不得拿出来给你。”
程志欣哈哈大笑,将那些金创药坦然笑纳:“原来我自倒霉,被高兄弟给利用了,这顿板子挨的当真有点冤。”
高山道:“事实上小弟也觉得程大哥的板子挨得有点冤,如果程大哥心里不服的话,大可在这里将这二十板子还回去,小弟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英雄好汉。”
慕容兰嗔道:“你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收买了人心,将我表哥痛打一顿,明知道他不会将那二十板子还回去。哼,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口不对心的家伙。”
高山和程志远对望一眼,相视一笑,适才些许不快,早已烟消云散。
慕容兰又道:“我表哥是个老实人,在你手底下任职,你可不许欺负他。”
高山听她说话的语气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心中微觉奇怪,一时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好点头道:“这一点慕容将军大可放心,我这个人一向对事不对人。程大哥命苦,挨了我一顿板子,这一次算我欠他的,日后再想办法补上。”
慕容兰叹了一口气,道:“这样最好,我还怕你们两个以后不好相处呢。我这个表哥性子直,和谁在一起用不了三个月就会吵起来,谁也拿他没有办法,否则的话,也不会仅仅是个牙将了。希望你们两个能让别人刮目相看。”
高山道:“我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性子直的人,这种人思想单纯,一旦让他们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战,这辈子都不会跟你耍心眼。所以你根本就不用担心我和程大哥的相处的问题,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一定要说服左将军,坚决不能闭关而守。”
慕容兰点了点头,领着那个丫环向帐外走去。快出帐的时候,突然回过头,问道:“你刚才说让士兵知道为什么而战,他们就不会跟你耍心眼,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