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完美的一支角啊!”
对说这种话的人,我祝愿他满脑袋都是角。
可是那位给我做鉴定的大胡子叔叔只有满头的小辫儿。
他到底是科学家还是艺术家?
“这么好的角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你确定要把它切掉吗?看这花纹,啧啧!”
我照过镜子,上边确实有一些很古怪的花纹,不过我一直以为那是妖怪诅咒我用的咒文。
“啊啊!这是甲骨文!如果它不是古董,那么就绝对是一根很有学问的角。”
……
甲……甲骨文?
太好了,切下来以后我可以拿去拍卖。
拿到大胡子叔叔开给我的“良性污染鉴定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再去医院检查了,于是我就急匆匆地返回学校。
就在我飞快地跑上楼的时候,撞倒了一个女生。
好吧,我想说,她分明是在角落里等了很久,趁我经过的时候突然蹿出来,然后再非常夸张地摔出去。
而且是真摔的,甚至脑袋都磕到墙了。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我也会碰到这么白烂的情节吗?
于是我停下来,等着看她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学学学……学长,我受伤了!”
她的左手拄着地板,右手收在胸前,扬起头露出楚楚可怜的神色――只不过额角淌下来的血有点吓人。
真玩命啊……
这家伙我认识,而且刚刚认识不久。她是高二的女生,邓羚的同学,邀请我出演独角兽的五人组之一。
我当然知道她是什么目的……
“我……我会参加表演的,所以……虽然现在快要上课了,但是我觉得你的头需要包一下。”
得到我会参加演出的承诺,这个小妞没再借口受伤来找我麻烦,而是乖乖地让我背着她去医务室。
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不会有麻烦。
“独角魔男”背着额头淌血的校服美少女,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容易产生糟糕话题的事件。
于是它产生了。
在我们经过的地方,身后总会有人说一些连他们自己都不可能相信的东西。
“啊啊!外星人袭击女高中生了!”
外星人不会来末世纪的,污染太严重了。
“圣洁的精灵公主和独角兽吗?好唯美!”
对不起,修饰语错了,是“血腥的”。
“哇噻!禁断的吸血姬!酷!”
额头淌血的吸血姬?
……
如果在这样的环境中默默地走路,一定会造成女士的困扰吧,于是我们另外找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题来聊。
“你叫我‘学长’什么的,是啥意思?”
“古代的漫画里都是那么叫的啦。”
“咱们这儿好像没有这种叫法吧?”
“可是我找不到可以代替的词,你知道什么合适的吗?”
“无所谓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古代的娱乐作品又开始在巴比伦的校园里流行起来了,据说是从尼尼微传过来的,上次陪邓羚一起去的“宅基地”就是发源地之一。那些深度爱好者非常热血地自称是“复古文化运动”,邓羚很可能就是其中的成员,真萌大概也有潜力,至于我,就仅仅是把那些玩意儿当作娱乐罢了。
虽然看起来颇为可怕,其实“女高中生”或者“精灵公主”或者“吸血姬”的伤并不严重。在经过简单的消毒和包扎之后,这起意外也算告一段落。
只不过我稀里糊涂地变成了某“独角兽”的演员。
※※※
今天的晚自习时间,我没有直接去S.D.随机商品专卖店,而是去了医院。
这是真萌的建议,她觉得像这种躁动不安的角,还是尽早解决掉比较好。在和纱里魅通电话之后,大神也同意真萌的观点。
这样我就没必要拒绝来自前世的好意了。
我挂号的污染科在十九楼,等电梯的时候,旁边站着一位穿着病号服的温柔姐姐。她左手插着吊针的针头,右手举着瓶子,看起来颇为辛苦。
进入电梯之后,病号服的兜里突然传出了手机铃声,她只好拜托我帮忙拿一下瓶子,好方便自己接电话。
于是我就很顺手地把瓶子挂到了角上。
接着电话的姐姐立刻睁大了眼睛,用一种惊叹的目光来看我,连通话的语气都变得有点迫不及待。
她很快地挂断电话,然后终于“哇”了出来。
我摘下瓶子递还给她,她接过去之后还在盯着我的角看个不停。
“真方便。”如此评价着。
我可不那么想。
“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角还可以这么用呢,”她继续发表着自己的观点,“早知道就建议以前的病人不要切掉了。”
啥?
※※※
毫无疑问,病号服姐姐是跟我一起在十九楼下电梯的――她就是污染科的医生。
当她把玻璃瓶挂在办公桌旁的架子上,坐下来开始看我的病历和污染鉴定书的时候,我很有一种“世界颠倒”的感觉。
“您生病了吗?”我试探着问。
“嗯。”
“为什么不休息呢?”
“轻伤不下火线!”她一本正经地做出回答之后,发出了“喀喀喀”的恐怖笑声。
这笑声吓得我不敢说话了。
看完病历和鉴定书之后,病号服医生开始询问我一些关于角的问题,于是我就把从去尼尼微那天到现在的经历大致给她讲了一遍。
当说到用角穿透床板的时候,我明显看到她的眉毛跳了跳,眼睛里冒出兴奋的光彩。
当说到用角戳进墙壁的时候,她已经非常吃惊了。
“神兵利器啊!”如此感叹着。
在听完我讲述的全部内容之后,她点点头,问:“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理它呢?”
“如果切掉的话,会怎么样?”
“首先,从你的经历来看,我不大确定这里的工具能不能切得掉这种神兵利器,可能切掉你半个头部会更容易一点……”
我听得全身一抖。
“其次,也是最主要的:你不觉得很可惜吗?”
啥?
“这简直是劫机犯的至宝啊!过安检完全没问题,威力也很可观……”
等等……
“医生您不是末世纪人吗?”
末世纪不会有劫机犯的,因为巴比伦到尼尼微的那点距离根本没必要飞,更远的地方也不会有人去。
“当然不是。”
我点点头。
“打死我也不愿意当末世纪人!”她加重语气强调了一遍。
不……末世纪也有很多来自古代、外星或者异世界的人,只要办个暂住证就可以。没人会强迫您当末世纪人的,更不可能“打死”您。
“你们末世纪人性子太温吞了,一点战意都没有,怎么可能拯救世界呢?”
咦?
“奇怪了,你为什么不说‘末世纪就是为了毁灭而存在的’之类的话?你们这些家伙不都爱这么说吗?然后就老老实实地混吃等死。”
是的,末世纪――从被命名的那一刻起,这里就作为毁灭前的瞬间而存在着。我们会努力让自己在毁灭到来之前过得快乐一点,但是没有谁会去考虑“拯救世界”什么的。
这就是末世纪人的普遍心态,包括我也一样。
因此,说出“世界毁灭是不对的,拯救世界的杰出少女出现在平庸少年身边,那才是正确的剧情”这种话的,是异世界的纱里魅;因为这句话而来拯救世界的,是二十一世纪的秦楚;会为这里的人混吃等死感到气愤的,是不知哪儿来的病号服医生。
而真正拥有着我们这个世界的末世纪人,都在和敝人一起扮演着“杰出少女身边的平庸少年”。
对于我们来说,末世纪就是为了毁灭而存在的,你们如果想去拯救就尽管去吧,我们看看热闹就好了。
但是,正如医生所说,我没办法讲出这句话,因为秦楚就在我家,那位孤身一人穿越时空来拯救我们的“杰出少女”,就活生生的在我身边。
我忽然感到无比羞愧,就在几天之前,我还有过“秦楚大小姐您的使命是拯救世界,请您敬业一点”的想法。
慢着!我是来处理这根角的,为什么会被古怪的医生引导到如此艰涩的问题上去?
※※※
在话题重新回到我的治疗上之后,病号服医生终于提到了那个令人心惊肉跳的词汇――脑溢浆。
“并不是所有的角切掉之后都会脑溢浆,但是在切掉之前,我们是没办法判断的。”
也就是说只能赌一把了?
“如果切掉之后发现脑溢浆了怎么办?”
“一般来说,最直接的症状就是脑残。”
……
难道说这篇小说如此脑残的原因就是作者脑溢浆了?
“没有治疗方法吗?”
“贴创可贴。”
啥?
创可贴我家就有,可是那玩意儿真的有用吗?“脑溢浆”这个词儿怎么听都不能用那个来治吧?
我觉得吧……
我还是不要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