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鱼翅,也就是鲨鱼的鱼鳍,是具有“中国特色”的高档另类食品,因为它稀少和难以泡制,所以只出现在一些高档酒楼的菜单里,价格也一直高高在上。
然而这东西在我们舟山海边渔村却是随处可见,渔民们不懂得处理,无非是杀只鸡,把整块的鱼翅混在一起煲汤喝,这价格可想而知。
躺在姑妈堆放杂物的木屋里,我毫无睡意,闭着眼尽想老头那些令人兴奋的话。嗯!我一定要像老爸一样努力赚钱,再把债务还清,到时候看谁还敢瞧不起我。这时侯,老爸的身影突然出现了,这!这是在做梦吧?
肯定是梦,因为我看到老爸坐在他的办公室里,两只脚搭在桌上,样子很休闲。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向他走来。这东西一定很可怕,老爸的脸色一下变得走了样,他哇哇大叫,仓惶的往门外跑。
他就这样喘着粗气在楼梯间乱窜,我甚至能听到他噗噗的心跳……糟了!老爸怎么跑到天台上了?那可没有退路的啊!老爸好像也意识到了,他惊惶失色的转过身来,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老爸小心!不能再退了啊!”我拼命喊叫,然而老爸还是被逼到天台的尽头,他背靠低矮的护栏,半个身子已经悬空了……接着,我看到一只手,一只肤色殷红的手,狠狠地把我老爸推下去……
“啊!……”我猛的睁开眼,分不清刚才这声惨叫是发自我还是老爸的。原来他不是自杀?是被人推下去的啊!是谁?是谁有怎么大的仇恨?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手,那只泛红的手,我马上想到那个老头。不,不可能,老头那幅弱不禁风的样子,连站都站不稳,绝不可能有力气把那么大的一个人推下楼去……
晨曦从木屋的缝隙透进来,照在我憔悴的脸上。胡思乱想了一夜,我觉得好累,但想破解老爸死因的意念还是催促我爬起身来。我要去找昨天那个老头,但愿能从他口中得到点什么。
这一天清晨,我大步疾跑在黄浦江边这座不知名的小山坡上。拨开杂草灌木,昨晚那排棚屋出现在眼前。然而找遍所有房间都不见老头的身影,他能去那呢?冷清的屋里寂静得有些诡异,老头昨晚坐的那张床上,有一本破旧的笔记簿特别显眼。
我好奇的拿起来翻看,里面全是手写的笔记。啊!这不是泡制鱼翅的方法吗?可这笔迹不是老爸的啊?……我就这样入神的往下看,渐渐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四
原来泡制鱼翅是这么复杂、这么耗时啊!我有些感慨,又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特别是看到屋里一应俱全的工具时,实在是心痒难挠。
突然间我想起了表姑妈家的厨房,那里木梁上就挂着不少干鱼翅,这是几天前我去找吃的东西时,无意中看到的。对!我去偷来试试看能不能泡好,表姑妈应该暂时不会发现的……
我匆匆的跑下山,准备好东西之后又匆匆的跑回来。棚屋里水电俱全,我照着笔记上的程序,先烧开一锅水,再把整块的鱼翅放下去,稍等三分钟后,小心翼翼的捞起来,迅速放到冷水缸里……
琐碎而复杂的工序搞得我头昏脑胀,加上鱼翅煮开发出的臭味,我开始明白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这只是个开头,就本子上所写,未来几天才算是真正的泡制。
当我刷去鱼翅上的黑皮残肉,做完不知道是第几道工序的时候,太阳已在不知不觉中西沉了。哦!天这么快就黑?那老头也应该来了吧?我站起来跺跺脚,准备走到门口去等他。
在我走向大门的那一刻,眼角仿佛瞟到老头的身影,他就站在右手边的大水池上。我转头望去,咦!那里什么也没有……我到底是怎么啦?可能是一夜没睡,精神有些恍惚吧?我正想着,门外好像有沙沙的脚步声传来。
“小弟你来了。嗯!好久没闻到鱼翅的腥味了。”老头萎缩的身躯闪了进来,他看到满地的狼藉,不但不生气,反而闭上眼一阵深呼吸,仿佛陶醉在这腥臭的气味中。
把屋子搞得一团糟,我有点不知所措,虽说老头自称是老爸的朋友、合作伙伴,但毕竟刚认识不久。哦!我连他姓什么?昨天倒在江边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仇家?现在住那?全都不知道。晕!我怎么搞的?之前居然没问清楚。
老头没理会我的窘境,他捞起一把退好皮的鱼翅仔细查看。“嗯!不错不错,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一看就会,我都不用教了,呵呵。”听了老头的赞许,我稍微安下心来,刚才的疑问一下又全忘了。
“小弟,以后你就在这里好好干。你老爸在行业里可是个人物,你就打着他的招牌去海边收货,他们会给你优惠的。酒楼那边也一样,哦!地址和电话都记在笔记簿后面。”
“谢谢您老伯!我还没请教您的大名呢!”落难时候老头这么帮我,我觉得他就是我的亲人。
“呵呵,我也姓虞,咱们是一家人,你就叫我虞老伯好了。这几天有人找茬,我不能常来,不过等搞定后,我一定会来看你的。”
虞老伯说完就走了,和他来的时候一样匆忙。我猛然想起还有好多事情要问,可他的身影早就消失在灌木丛中。
五.
傍晚回到表舅妈的家里,我随便编了个借口,就说找到一份工,要住到厂里,他们什么也没说,只是叮嘱要好自为之。之后我买了一箱廉价的方便面,又跑回到棚屋里。
我就这样整天呆在屋里泡制鱼翅,虽说接下来的工序不复杂,只是定时换水打料,可笔记本里说,这才是最关键的,稍有不慎整断鱼翅,那价钱就大打折扣了。我是第一次搞,所以更加的小心谨慎。
直到第五天的中午,才把那一大块的鱼翅泡好。看着原本黑乎乎的东西被我搞成一条条透明的、闪着珠光的上好鱼翅,内心既是高兴又有些担忧,毕竟我不懂行,不晓得这样的东西算不算成功。
此刻我很想念虞老伯,他这几天都没来,不知道事情搞定了没有?要是他在就好了,可以帮我鉴定一下,打消我的疑虑。
又一天过去了,虞老伯始终没有出现,可这泡好的鱼翅是不能放太久的啊!特别是在这种天气下,看来我正好硬着头皮自己出去推销了。于是我把笔记本拿出来,抄下离这最近的几家酒楼地址,怀着忐忑的心情出发了……
宝山区离繁华的市中心还有很长的一段路,我坐在车上,怀里紧抱着装了鱼翅的小钢锅,默默的准备好等一下跟酒楼经理见面的台词。不,还是先打个电话吧!我还是有点心虚。
然而事情却是出奇的顺利,当我在电话里报出老爸的名字后,酒楼里马上有个人出来接我。也许我长得太像老爸了,那人只看了我一眼,就把我领到厨房的干料房里。
“我是负责厨房的王经理,老虞到那发财了?两三年没见了,他现在还好吗?。”王经理一边寒暄一边把鱼翅筛干,看也不看就放到磅秤上称。
“我老爸身体不好,以后就由我来送货了。”我用虞老伯教的话搪塞。
“这没问题。哦!你等我一下。”王经理说完,提着秤好的鱼翅出去了。
看得出老爸跟这家酒楼关系不错,哎!要是老爸还在就好了,我的心又在隐隐作痛。王经理很快就转回来,他递给我一张单据,左顾右盼之后,把一叠钱塞到我裤袋里,“老规矩,这三千块你七我三,这里人杂,回去再数吧!”
哦!怎么回事啊?我意识到老爸跟王经理之间肯定有什么猫腻,一时间又不好问。“这次的货太少,你回去跟你老爸说,现在市道好,尽快搞多点。”走到门口,王经理悄悄的说。
离开酒店,我把钱掏出来细数,整整两千块啊!我激动得有些发抖,倒不是因为好久没见过这么多钱了,而是有了这个做本,我就可以回到舟山海边去收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