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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拜赤练师徒遭困 斗夜郎金刚助力

029回:拜赤练师徒遭困,斗夜郎金刚助力

诗曰:

佛即心兮心即佛,心佛从来皆妄物。若知无佛复无心,始是真如法身佛。法身佛,没模样,一颗圆光含万象。无体之体即真体,无相之相即实相。非色非空非不空,不动不静不来往。无异无同无有无,难取难舍难听望。内外圆通到处通,一佛国在一沙中。一粒沙含大千界,一个身心万个同。知之须会无心法,不染不滞为净业。善恶千端无所为,便是南无及迦叶。

话表三郎送了太上老君,复至雷公寨中;倍言前事。苗民百姓听说消息,无不欢喜!个个热泪盈眶,仁三郎,义三郎,般般称颂!是夜笙箫歌舞,举寨欢庆不题。次日清早,三郎师徒收拾一番,谢过苗民大众就要辞行。苗民苦留不住,各将衣物点心相送。三郎叫张魁收了。众苗民送出雷公山许远不回;亦有苗家父母愿将自家孩儿随三郎修行。三郎俱辞。无奈苗民一路相送,苦劝不回,师徒遂做神法,纵云远去!众苗民无不伤心;高声叫道:“仁三郎多多保重,我苗民永世不忘恩也!”

且不言苗民伤心,且说三郎四个离了雷公寨,投大路望镇宁而来。佛儿问道:“师父,我们出了雷公山,还望那里去也?”三郎道:“西出贵州望云南去罢!”佛儿拍手欢喜道:“好耶!佛儿早听苗民说云南十分好去处,风景优美!贵州劳顿许久,且去云南观光自在一番!”张魁笑道:“观,观什么光?只怕师父禁得严,除去吃饭睡觉;更无闲暇哩!”三郎道:“汝等连日辛苦,真个十分优美之处,耍耍何妨?只是莫误了正当工夫!”三个你言我语;只管前行!不想倩倩落在背后再也不走。三郎返脑道:“丫头,又不交你挑包背马,只管这等慢走怎地?”倩倩道:“你等自去,我不去了!”

张魁笑道:“这丫头,师父平日赶也赶不走,哄也哄不动。今日是什么缘故,自家就要去了?”倩倩道:“没甚缘故,一发说我在贵州有个姐妹,要去望望她,你等甚不达礼,一心只去云南。既如此,散了罢,两家人难说一家话!”三郎呵呵笑道:“还是这些缘故,既如此,还随你的意愿,先去访访你那姐妹。只莫延误太多时候,凭你常住!”倩倩听说欢欢喜喜道:“不长住,不长住,但望她一望,定不延误!”三郎道:“如此,你还引路。”

真个倩倩前头引路,师徒随后行来。行了几日,路旁一块界碑;上写“镇宁”二字。倩倩道:“我那姐妹久未来往,前向捎来书信,言栖身镇宁水帘洞内,只是镇宁广大,端不知何处水帘洞?”佛儿道:“此也容易,想那水帘洞定然是个闻名所在。我们但寻个土人问探问探,便知端的!”倩倩道:“你也说的是。”几个一路行来;忽见一处仲蛮族人,正在手工蜡染。倩倩上前行个礼;说道:“巧手乡亲,问讯了!”那族人慌忙撇下蜡刀;回礼道:“姑娘问甚?”倩倩道:“请问乡亲,你镇宁地界可有处水帘洞?”族民道:“有,有,离此向西三十里,有处白水河瀑布,瀑布之中就是水帘洞!”倩倩道:“可还有别处水帘洞?”

族民道:“别处不知,在我;紫云,南颦,望溪,以及关岭,普定等处只此水帘洞,更无其他!”倩倩欢喜道:“如此更无差错,可知那水帘洞中有个白娘子?”族民道:“这个委的不知!”倩倩道:“如此谢了!”倩倩别过,向三郎道:“是我探得明白。离此向西三十里,有处白水河瀑布那里就有个水帘洞!并无差错。”三郎道:“如此,且去看看。”四个一直向西,到了一处石头寨。在那清水溪边;见到一个仲蛮妇人正在浆洗。倩倩上前见礼问道:“烦问大嫂。”那妇人抬头看了看,道:“姑娘问甚?”倩倩道:“此处可是水帘洞?”妇人道:“此处石头寨,向前五里才是水帘洞。”

倩倩欢喜道:“可知水帘洞中有个白娘子?”妇人道:“端无白娘子,只有一个大善人,名唤‘赤练仙子’。”张魁道:“因何唤赤练仙子,敢情是神仙?”妇人道:“你等还是外地人?”倩倩道:“我是台湾人,这位陶先生乃是长沙人。这一大一小乃是陶先生徒弟。”妇人听说慌忙起身道:“原来是远来客人,失礼失礼!你等打探白娘子怎地?”倩倩道:“我有一个姐妹名唤白娘子,只是久未来往。早间捎来书信;叫我来镇宁水帘洞内相会。也是我等不知地理,一路打探才来此处。那赤练仙子是何等人?果然神仙!”

妇人道:“虽非神仙,却和神仙无异。那仙子来此水帘洞已经五个年头了。初时十分神秘,不与外界相通。后有一祸雕鹰精怪来此祸害,我仲蛮以及苗民深受其害。不期那仙子神通广大,赶走了这伙精怪,替我两族除害。自此深受我等爱戴!只因她广施恩惠,不计报酬。更不肯道出姓名。只见她时常出没水帘洞中;又因白水瀑布赤练也似。故此我等都尊她为‘赤练仙子’哩!”倩倩喜道:“如此还是我姐妹无疑!”当时谢谢妇人,行不许久。忽听见‘轰隆’震耳之声!

张魁惊道:“什么声音?莫非地动了?”佛儿道:“还似水声哩!”三郎道:“委的水声,早在十里之外,我已听见!”张魁笑道:“师父好会哄人,什么水声,十里之外都听得见?”三郎道:“且前去看看,方知我言不虚!”

几个行径三里开外,果见一处飞瀑,一落千丈!好壮观!但见:

捣珠喷玉泻,匹练挂遥峰。垂帘钩不卷,布银几扇屏。

声如千雷震,势似万马奔,雄奇险三面,悬流跌九重!

正是:

鬼斧神工冠绝造,山石水林洞瀑奇。红霞布锦开屏扇,声摇白水万练溪。

四个叹道:“好个瀑布!”几个感叹多时;三郎道:“丫头,此处便是白水瀑布,不知你那姐妹何在?”倩倩四处乱探;道:“想着还在瀑布之后哩!这白姐姐到也会设家当。”佛儿呵呵笑道:“却来捉弄,这般奔流,若还进去,却不湿了衣裳?”几个正议论间;只见帘瀑开处;明朗朗伸过一座五彩桥梁;直通四个脚下。仔细看时;只见一位白衣仙子飘然而来!果然生得眉清目秀,不比寻常女子!但见她:

玉面绛脂匀,怡笑百媚生。云鬓堆鸦髻,罗裳压凤裙。

黛眉弯月小,杏眼闪银星。半露金莲窄,窈窕赤练身。

那仙子飘然而至,问道:“何人在我门口议论?”一旁闪过倩倩笑道:“好你个白娘子!见了故人也不接待,只管这等呼三喝四怎地?”果然就是白娘子,浑名‘赤练仙’。赤练见了倩倩欢喜道:“疯丫头!怎么是你?这些年不见,愈发出落了,差些认不出来!怎地,还是这等没有规矩,也无改变?既然来此,怎么不进我门?只是外面怎地?”倩倩笑道:“白姐姐呵!你看你这里:

匹练一川虹,雪浪千尺峰。飞瀑潺流滚,响彻碧潭深。

真似垂帘幕,浑如开扇屏。水灵真仙境,故人何处寻?”

赤练笑道:“你这丫头,还是嘴舌儿利害,也不饶人。真个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来了,我就乐了。来者皆是客,这几位也还介绍一番,以免失礼!”倩倩道:“这位公子乃是长沙陶三郎。这两位皆是徒弟,河北伏虎郎张魁,山西小阿弥李佛儿!”赤练闻言惊道:“莫非洛阳荡魔陶先生否?”倩倩笑道:“这厮名气不小,正是正是!”三郎上前见礼道:“仙子,讨扰了!”赤练笑道:“不敢不敢,果然人中龙凤,名非虚也!几位还随我洞中去来。”

赤练遂引他四个上桥,直去水帘洞中。到得里面,果未湿身。四个边走边看;真个别有洞天。几个赞叹道:“好去处耶!”但见:

一溪外悬岛,倒泄挂前峰。洞幽深宁静,是石总盘根。

三泉流余润,虚窗透玲珑。天造神仙府,地设家当生。

赤练请众坐下,命丫鬟奉了茶。倩倩道:“白姐姐,族民口中所称赤练仙子,可是姐姐?”赤练笑道:“蒙乡亲们看重,实不敢当仙子二字!”三郎道:“既是仙子造福族民,足称仙子也!”赤练笑道:“若说神仙二字,还是先生可尊。赤练何德何能?着实惭愧!”还问:“倩丫头一别多年,何处疯耍?也亏你还记得我个故人!”倩倩道:“小妹不比姐姐仁义之辈,但是五湖四海胡乱栖身,随遇而安,也无目的,更无大志。还是早年遇见三郎,十分相投。因他救母有任,十分功果,我便追随左右略尽绵力。早向收到姐姐书信,特来拜谒。不知姐姐别后如何?”

赤练道:“因我志在修仙,自别妹妹;先于福建栖身。只因临海,多是不良水族频频薅恼,不得自在。久闻贵州安宁,即弃福建来此水帘洞中;又是五个年头了。却是颇得自在,受用无穷!”倩倩听说,忽然眼中滴泪!三郎惊道:“丫头,见了故人就当欢喜,又哭什么?”倩倩道:“三郎不知,想我台湾初得人身,不识源流,屡遭欺凌,何等苦处!还是姐姐仁义慈悲;收留于我,合正婴儿之本伦,拜为姐妹。相处五年,参精习道,才免去妖夭之厄。想姐姐如此大恩,倩女多年不曾回报;故才伤心掉泪!”

赤练笑道:“丫头何时这等见外,想我当年离别四川,初到台湾修炼,结识丫头,拜为姐妹,情深似海,些许施为,乃是尽义。何望丫头回报?亏你如此念旧!”倩倩擦泪笑道:“倩女此生能结识姐姐,十分造化!”几个又言论一番。张魁一旁念道:“什么恩不恩,义不义,肚子饿了还不管饭?”佛儿道:“师兄,你就是饿了,也该忍忍,这里也不是苗寨,凭你不讲规矩!”赤练笑道:“可知是饿了!”叫:“丫鬟,速速备些饭菜,交客人受用!”丫鬟去了。少时饭菜齐备,摆满一桌。张魁也不管甚体面,捉筷便吃。

正吃间;赤练问三郎道:“闻先生早日经过桂林,雷公山两处,可曾听见我故人消息?”三郎道:“是何故人?”赤练道:“桂林是我嫡亲妹妹,名唤;‘胜龙花’小青。雷公山则是我结义兄长唤作‘飞天蜈蚣’。”张魁听说,颤的一下,把个饭碗贯在地上,念叨:“好了,早说不要来!恁地时;猪羊入屠宰家,一伙来送死!”三郎听说,也吃了一惊!只好编谎道:“桂林,雷公山两处不曾听见仙子故人消息!”

赤练笑道:“既无时;恁地罢了,列位自用,待我厨房看锅汤儿!”赤练起身离席;走不几步,将手一拍;半空叮当一声响亮,凭空吊下一顶金钟罩,将师徒四人连人带桌罩了个严严实实!这正是:

邪动阴阳赤练嗔,倩女怀恩拜故人。清虚参道道虚伪,妖巫胜善善逢凶。

恶怪藏机欺本性,四象和合假真形。魔弄五行空还寂,管教仁义困金钟。

话说三郎困在金钟之内,暗淡无光,慌得张魁叫道:“妖怪,使什么手段困住我等?”只听见外头应声道:“陶三郎,也是你低了造化,我不寻你,你倒自家送上门来讨死!却不遭瘟。我那桂林妹妹,雷公山义兄俱命丧你手,你赖那个去?想是我妹妹在天有灵,故教我弄死你等;以雪沉冤哩!”倩倩叫道:“白姐姐差矣,你那义兄妹妹,怀恶不善之辈,死于三郎之手并非冤枉。还望姐姐明辨是非,切莫差了念头,自毁前程也!”

赤练哈哈笑道:“呸!死丫头,如今找了汉子,便忘了往日恩义。凭你怎地辩护,莫想脱身前去。”叫:“小的们,速去摆上亡故爷爷奶奶神灵来,我要将陶三郎活祭哩!”张魁听说慌道:“好了,好了,人还未死,倒先做了祭品!苦耶!”佛儿一身暴躁,叫道:“师父,如今怎处?终不然活活闷杀?”三郎道:“事已至此,且休烦恼。量此金钟怎困得我?”捻着长诀,纵身一顶!咦!好似蜻蜓撼石柱,莫想动它半分,倒顶的双腿发麻。叫声:“难难,打杀了!真个沉哩!”

外面赤练设了灵位,焚烧纸马。哈哈笑道:“陶三郎,你也小觑我了。此金钟只好泰山之重,凭你神通广大,莫想动它半分!限极三昼,你等必死无疑。”三郎骂道:“泼贱人,冤有头债有主,你那妖怪兄妹是我打杀,与我徒弟无关。快放了他三个;我便困此金钟;半分想逃,也不是好汉!”赤练笑道:“放你徒弟,必要寻我吵闹,我便没那工夫。一窝死罢,省的孤零零的死了没伴!”几个听说,没了算计?又憋得慌。叫唤多时,更不见外头答应。想是走了。

张魁道:“这时妖怪不在,好脱身哩!”三郎道:“似此囫囵之物,无缝可钻。怎地脱身?”张魁道:“徒弟自从追随师父,并无功果,今日可助上一阵,叫师父脱身。”三郎道:“如何脱身?”张魁道:“徒弟并无长处,但生得八尺虎躯,又劳师父传授技艺;甚是力大,我便顶起此物,师父但见一丝光亮,趁机变化脱身去罢!但心记徒弟们还困此金钟;师父设法相救便是!”三郎道:“如此,还劳魁哥!”好张魁!捻着诀;喝声:“长!”就似金刚罗汉一般;撑开双手;将金钟顶将上去!可怜用尽平生之力,但顶开一丝缝隙透进光来!叫道:“师父,快走!顶不住了!”三郎就地上一滚,化阵青烟出去了。张魁扑的一下趴在地上叫道:“妈呀,吃奶的劲都使了!”却说三郎冲着空隙,滚出金钟;果见一顶金钟庞然大物!真个是:

黄漆金光彩,洪钟状莫量,鸣锣难得韵,擂鼓怎铿锵。

子胥乏力举,拱撑怯霸王。连环结顶扣,一尊按未央。

三郎看见叫声苦:“徒弟呵,低了造化,只不该来此,此般庞然大物,叫我有力无处使哩!”心中恼火。见二怪供着灵位;掣出杵儿一顿乒乓倒个稀烂。叫道:“妖怪,怎么死了还不自在,要祭怎地?”那赤练正在午睡,听见捣乱之声,一时惊起!结了装束,提了青锋剑奔出门来。三郎抬头看时;果然妆扮又是不同!但见:

珠冠艳头顶,细眉淡金勾。盈盈桃花脸,烈火罩红绸。

绣鞋弓双凤,青锋剑欲抽。罗刹宁得似,赤练鬼神愁。

那怪见了三郎着实一惊;叫道:“陶三郎,你出来便罢,怎敢捣吾家伙?着实可恼!”三郎道:“泼怪,早早解了此紧,着我师徒走路,不然时;性命不保!”赤练叫道:“陶三郎,你便本事高强,今日教你命丧贵州!不要走,吃吾一剑!”那怪一剑砍来,三郎铁杵架住;这番好斗!正是:

三郎兴师斗女流,恶怪生嗔阻贵州。铁杵分刚男儿弄,青锋宝剑性不柔。

几杵三路上中下,剑舞长空照头丢。总是邪魔生灾难,酣酣一战不肯休。

两个斗罢多时,那怪渐渐不敌,三郎手起一杵;打翻赤练头冠,满脑青丝散做一背。急纵身跳出瀑布逃命去了。三郎叫道:“妖怪,那里走?”抽身赶出洞外,却不见了那怪。忽然‘扢喳’一声脚下桥断。扑的一交跌落瀑布之中;变了个落汤鸡!心中十分恼火;就要走时,只见潭中麻媸媸的游来一物;几丈来长,哗啦一声张开一扇血盆大口。密麻麻的雷公锯齿就欲啖他。三郎“呵呀!”一声吓了个胧踵!只见那高崖上立着赤练哈哈大笑道:“陶三郎,此乃我看门之物‘巨恶’是也,你便有本事;斗得过,全的性命,斗不过;腹中美餐矣!”

说不了,那怪物嗖的一口;早把三郎吞入腹中。赤练哈哈大笑道:“都说陶三郎好本事,原来这等脓包!”正说时;只听见划喇一声,那怪物脊背剖开;当中跳出三郎来;喝声:“长!”就有百十丈高下;双手捉住怪物,去那赤练照头一贯,赤练托地一跳;哄陇一声。可怜那怪物贯做一团肉泥。三郎收了法相;跳上高崖。赤练喝道:“陶三郎,你诚然无礼,怎敢伤吾养畜?”三郎喝道:“泼怪,不想如此下场,早些放我徒弟。”赤练道:“你便死在我面前,饶你徒弟走路!”三郎不觉大怒,抡起铁杵打来。赤练掉头就走,被他赶上,背后一杵打翻在地。嗤的一声,化做青烟去了,只留绣鞋一只。原来那怪使隐身法逃走了,三郎十分好气,跳回洞中围绕金钟不题。

却说赤练斗不过三郎,隐身逃命。直入石头寨犀牛洞中,再说这犀牛洞中久居一毒蝎子精,修炼千年十分恶毒,又是一身本事,自号‘夜郎先生’。自赤练来了贵州水帘洞,夜郎十分爱她,多次上门提亲。怎奈赤练志在修仙,不惹红尘风月,就回绝了他。此番赤练逼入绝境,遂投奔夜郎而来。这日夜郎正在炼药,忽见赤练蓬头散发,慌慌张张奔进洞来。夜郎见了慌忙迎接道:“妹妹何以如此?”赤练道:“不消说,来了对头,差些性命不保!”夜郎惊道:“是那号角色敢惹妹妹?”

赤练道:“夜郎于我可是一片真心?”夜郎道:“哥哥之心可昭日月,绝无虚假!”赤练道:“如此甚好,如今你替我作一番事业,大仇得报,赤练委身从你!”夜郎大喜道:“是什么事业,报什么仇?妹妹明说,哥哥替你做主!”赤练道:“我于桂林有一妹妹,本地雷公山有一结义兄长,十分手足之情,不料前向遭奸人所害。此仇不报;誓不罢休!就在今日;不料害我兄妹之人送上门来,是我使金钟罩困他师徒四人,不想那为首仇人本事高强,脱身出来,是我遣巨恶吞他,又被他杀我巨恶,更迫我无处栖身,才来投奔你处。”

夜郎听说果然恼恨,说道:“是个什么贼子如此无礼,侵犯妹妹?你告我姓名,等哥哥去摆布他!”赤练道:“若是别个,也无这般本事,乃长沙陶三郎也!”夜郎听说;就变了声色道:“哎呀!妹妹怎么能彀惹此人?此人绰号荡魔先生,乃观音门徒;尽得真传;十分手段,不好惹哩!”赤练道:“就晓得你脓包胆小,你果然怕他,也不劳你费神,我还另觅能手去!”夜郎急道:“妹妹且住,我若斗不过他,别个也不能彀,你还去找谁?既然妹妹有事,哥哥怎么不搭帮?我还与你去会会他来!”转身拿了一条金鞭;一副金铙。道:“走!替你报仇去来!”

赤练问道:“此是何物?”夜郎道:“此乃如意金铙钹,乃是佛门宝贝,是我下山之时偷将出来,早晚防身之用。如今要奈何陶三郎,全仗此物了。”两个走出洞门径往水帘洞而来。却说三郎在那水帘洞中要救徒弟,将铁杵左掀掀,右橇橇,弄做满头大汗,更是纹丝不动!三个在里面叫道:“怎么才能救我们也?”三郎道:“徒弟呵!真个难哩。师父别做区处救你们去。”张魁叫道:“别做区处也好,只是要快些,憋得慌哩!”正要走时;只听洞外叫道:“陶三郎,速速滚出来!”三郎闻声,跳出洞门。果见赤练引着夜郎叫阵,但看那夜郎时;怎个打扮?但见:

头顶七星冠,身披烈火袍。脚踏云头履,腰勒虎筋绦。

面如黑锅底,声洪似海潮。提鞭多猛烈,夜郎名声高。

夜郎见了三郎大喝道:“你可是那陶三郎?”三郎笑道:“正是正是,你是何人,敢来问我?”夜郎咄道:“把你个小辈,怎么不认得你爷爷?我乃犀牛洞。五贤君;夜郎先生是也!”三郎骂道:“泼妖住口,量你有何德行,敢称五贤?羞杀了!”夜郎道:“且休言论,我问你;我赤练妹子与你什么仇怨?你狠心杀她兄妹,又逼迫于她;令其无处安身?”三郎道:“休要乱谈,她那兄妹毒害百姓,十恶不赦之辈,我便杀他何冤?若说我逼迫她,却是她无礼在先;将我徒弟困在金钟之内;眼下性命不保。你叫她速速放我徒弟出来,我不为难你等,十分违悖之时;定不能饶!”赤练喝道:“我妹妹大仇不报,决不放人!”

三郎恼道:“贱人,你要死时,自往石头上撞,也省的我动手,休要这等无理取闹,害我师徒!我再问你,放也不放?”赤练笑道:“还是你低了造化,无法破我金钟,你便破得了时;东西南北凭你等走路,决不阻拦。”三郎大怒,掣铁杵喝道:“泼怪,你自家讨死,休怨我无情,看棍!”三郎一杵打来;夜郎金鞭接住。喝道:“小贼莫无礼!”他两个杵鞭相交,这一场恶斗!但见:

仁人是英豪,毒怪手段高。往来分头脚,进退工夫熬。

架丢难想让,劈面尽快招。精练七十二,赌斗不相饶。

杵打千斤力,鞭飞恶情操。喷云暗日月,兴风社稷摇。

两个打斗三十余合,三郎年少气盛,夜郎招招挡来倍感吃力,手臂酸麻!一个纵身跳上高崖;叫道:“陶三郎,你实也好本事,不与你打了,且看我的宝贝!”就从腰间取出那副金铙来。三郎抬头看见,情知不妙,翻一筋斗;纵云就走。那怪叮当一钹;闪出万道金光,三郎眼前一昏,失了云脚;一交跌下来,捂住头地上乱滚。那怪又一钹;三郎就觉头昏脑胀,似箭钻心般痛得厉害,随即从地上捻两粒石子塞住耳朵。但见赤练立于崖头大笑,不觉大怒,却就舍命一纵;去赤练当头一棍,可怜赤练千百年修行,今朝死于三郎手下,把个头打得稀烂,脑浆迸裂!

夜郎见此,失声大哭,三郎一招打死赤练,急一个鹞子翻身又来打夜郎。夜郎大怒,将金钹舍命响上五六下,三郎忍痛不住,须臾昏死在地。夜郎止住啼哭,收了赤练尸体,把三郎拖进水帘洞,支炉安鼎;奉上赤练灵牌。且说三郎着金钹伤身;昏死过去。渐渐清醒,只觉头痛厉害,猛一起身;响乒乓扯响铁索,看时;自家手脚都上了绑,更不能行。抬头看见夜郎正在饮酒,旁边一架炉鼎烧得正旺!三郎叫道:“妖怪,绑我怎地?”夜郎返脑看他醒来。不精不采说道:“你也只是个死了!要将你炼鼎祭我妹子哩!”三郎道:“好个无知,快放了我,饶你不死!”夜郎冷笑道:“还是你先死,我不怕你!”起身哗啦一声揭鼎来看。叫道:“正火候了!”一回头:“咦!这厮那里去了?”

只见几条铁索空空如也,更无三郎影子!夜郎慌慌张张,四下来寻。忽听见顶上叫道:“野怪,看棍!”扑的一杵打中夜郎天灵。真个铜头铁脑,皮也不曾蹭破,倒震得手麻。夜郎喝道:“把你个机灵鬼!”仗鞭来打。两个斗不几合,夜郎更不恋战,取出金钹就要合响!三郎吓得:“呵呀!”一声,跳出洞门逃命去了。夜郎呵呵笑道:“不济事,不济事,脓包!”返脑又伏于赤练灵前大哭道:“妹妹啊,还是你不听我劝,教你莫惹此人,你偏不听。如今命丧他手,你便自在了,却害我成了对头,进退两难哩!”夜郎悲一声,念一声,又喝一口酒,喃喃不休着。

忽听见钟里面叫道:“妖怪,既怕我师父,早放了我等,好替你求求情!”夜郎起身恼道:“是那个在此说话?”钟里道:“是你祖宗,钟里面哩!”夜郎听说哈哈笑道:“怪道陶三郎不能相救,这般大个钟,就是个禅房一般,怎么它动?没法没法,直打杀了!”里面道:“好道你会说话,若是禅房,好有个门叫我等出入,分明就是个樊笼套葫芦谷,有进无出哩!”夜郎道:“你说的是,似这般严严实实,不怕风雨,倒也自在!”里面倩倩道:“妖怪,我姐姐可在?”夜郎道:“那个是你姐姐?”倩倩道:“赤练仙哩!”夜郎闻言又哭道:“提她怎地?好好的日子不过,要来寻死,又是个妖怪,无处投生了。”

倩倩闻言哭道:“真个死了?”夜郎道:“真个死了,骗你怎地?”倩倩道:“还是她一念之差,枉送性命。她倒死得自在,可怜我等还困在此处,怎么脱身也?”张魁叫道:“妖怪,你还救我们一救!”夜郎道:“救便想救,只无力气,还叫陶三郎来救。”佛儿道:“师父来,你又打他!”夜郎道:“我本无意惹他,还是这妹妹带累我,有道是;结怨不如求亲。陶三郎来时,你等替我分说分说,说的通时,我和他合力救你等!”张魁道:“你是个妖怪,好道会说谎,大不可信!”夜郎道:“夯货,我虽是妖;但也认得三分义理,说谎怎地?”

不说他几个洞里言论,却说三郎逃出水帘洞;坐于高崖之上,浑身是痛。叹道:“这帮野怪;一个狠似一个,一班凶似一班。却害苦了我。好是我手脚快,再禁他几钹却不是死了?眼下野怪凶狠,徒弟被困,如之奈何也?”转念又想道:“还是那如来没得事做,却叫我红尘磨历,如今弟子有难,他怎么坐得安稳?想着那四大金刚与我有些交情。且去见见如来;向他讨了四大金刚助我降魔,解救徒弟。”好三郎,翻身纵起云头灵山而来。须臾来至,按下云头。早见四大金刚山脚迎接。三郎躬身唱喏:“四位老兄别来无恙?”当头昆仑山金霞岭不坏尊王永住金刚引众唱喏道:“陶三郎,我等恭候多时了!”

三郎道:“侯我怎地?”不坏尊王笑道:“你才自高崖怨佛,所为何事?我等乃是释迦牟尼佛祖差来迎接你哩!”三郎吐舌道:“好个如来,这些背耳之话也晓得?好在我不曾多说;教他知晓,却不打杀了?”四金刚道:“如来法旨;且免参佛,随你降魔去来!”三郎大喜道:“有劳有劳!”五个驾起云头,少时来至水帘洞前。四金刚道:“三郎且去叫战,待我们拿他!”好三郎;纵身一跳,立于洞口叫道:“泼野怪,速速还我徒弟来!”

那夜郎正于洞中闲聊,忽听见洞外叫唤,道:“罢了罢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且再去斗他一斗。”急纵身跳出洞外;见了三郎喝道:“陶三郎,你何事在此大呼小叫?讨死么?”三郎道:“野怪,快快还我徒弟出来!”夜郎道:“真个无法!”三郎道:“无法时;吃我打了!”不容分说当头打来!三郎斗不几合;回头就跑。早有四大金刚围住夜郎。夜郎见了四金刚问道:“汝等何人?与陶三郎有什么亲,敢来围我?”四金刚道:“泼怪净耳听着,我乃五台山秘魔岩神通广大泼法金刚!”

一个道:“我乃峨眉山清凉洞法力无量胜至金刚!”

一个道:“我乃须弥山摩耳崖毗卢沙门大力金刚!”

一个道:“我乃昆仑山金霞岭不坏尊王永住金刚!”

夜郎闻言惊道:“我道是谁,原来佛前四大金刚。我与你等往日无仇,近来无怨,却来困我怎地?”不坏尊王道:“泼魔无知,因你困厄三郎徒弟,阻其前程。我等奉如来密旨;前来擒魔也!”夜郎笑道:“陶三郎倒也做得体面,惊动如来调兵!”四金刚道:“野怪,早放三郎徒弟出来!”夜郎道:“此也不干我事,叫我放人?”四金刚道:“好孽畜,不放时,拿命来!”夜郎大叫一声来斗四金刚。四金刚左右攻击,夜郎狠命护身;斗经三十余合。有些力怯。忽听顶上三郎叫道:“野怪,看棍!”

夜郎惊慌;急取金铙钹;叮当一钹,五个只觉头痛,响第二声;五个抱头打滚。夜郎纵身一跳,逃回洞中去了。五个疼痛多时,四金刚起身恨道:“你这三郎甚不成人,妖怪有此法器也不明说。叫我等受这般疼痛!”三郎笑道:“若无法器,也不劳顿你等了,想我也是领教了厉害的,故此烦恼哩!似妖魔这等,还是我去请教如来便是!”四金刚道:“三郎且休焦躁,我等临行,如来吩咐;果然妖魔难伏,须是请来一人;可伏妖魔!”三郎道:“如来所指何人,四位明说!好叫三郎去请。”

毕竟四金刚说出甚人来?怎生降伏夜郎?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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