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武听到这一消息,也大吃一惊,皇兄这面子给的也太大了。迎出城门十里,这可是立下赫赫战功,凯旋归来的大将军才能享受到的殊荣,当年七王之乱后,自己作为首功之臣,曾受到过一次这样的待遇。但今时不同往日,只是赴太后寿辰,顺道庆贺重阳佳节,皇兄犯得上弄这么大的排场嘛?
城门十里之外,却是旌旗招展,热闹非凡,一队队威风凛凛的皇家御卫训练有素,排成两列长阵;数不清的车马井井有条的排列着,看不出丝毫杂乱;规模庞大的仪仗队各持玉戚、玉斧和玉铲紧紧守卫在身着明黄色冕袍的景帝身旁。
刘启悠闲地坐在龙辇上,毒辣的阳光尽管由于头顶上华盖的遮挡减少了几分炙热,但仍让人感觉到“秋老虎”的可怕;两名婢女在身后拼命摇着宫扇,饶是如此,刘启的额间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内侍春陀跟了刘启多年,何曾见过陛下如此遭罪,忙双膝跪地,口中劝道:“陛下还是先回城里歇着吧,等梁王到了,让他自个儿来见陛下不好么?”
刘启摇了摇头,露出意味深长的淡淡笑容,额上的皱纹渐渐舒展开来:“朕好长日子没有这样外出活动身子骨了。梁王现在到哪了?”
“回陛下,应该过了函谷关了,已经看到梁王的御驾旌旗了。”春陀依然跪在地上没有起身:“陛下还是先回宫吧。”
刘启站起身来,动了动筋骨,略显病态的身子在炙热的阳光下有些不支,但他却异常认真的对春陀喝道:“等等吧,等等!朕要让天下人都看到——不仅太后盼望着梁王,就是朕,对这个亲兄弟,也是翘首以待!”
半晌后,翘首以待的景帝终于等来了他的亲兄弟。刘武还未等马车停稳,便急匆匆从车上跳了下来,让拘着身子趴在地上充当人梯的内侍吓了一跳。
韩安国,李轩和众人人也分别从自己的车上下来,只有以刘馨为首的女眷不便露面。韩安国暗暗对李轩说:“这么大的排场,我看情况不太妙啊。我上前去帮大王应承着,你留在后面照应着,多学学礼节,长安可不像睢阳,规矩多着呢。”
李轩应了一声,目光却一直观察着那个和颜悦色的老者。刘启年纪并算不上很大,但却已显老态,虽然精神矍铄,但身子却显得乏力。此人在外貌上并不出众,也没有想象中那种传说的王霸之气,整个人温和淡定,如一口深井,没有丝毫波澜,却让人无法测出水深几许。
李轩在心中暗暗作了一个比较:这温和内敛的帝王比之光芒耀眼的刘武,无疑厉害了许多。高层领导,就讲究个“内力”,整天抛头露面的领导,撑死了也就是个二把手。
刘启迎上前去,激动的喊道:“老三!”
刘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您亲自来了?这大热的天,臣弟真不知……”
刘启搀起刘武,微笑着说道:“朕可是等你半晌了,来来来,快上车。”说罢拉起刘武便走,将刘武塞进龙舆中,将马夫赶了下来,自己持起了鞭子,一个劲提醒刘武:“坐好,老三你可坐稳了。”
刘武吓得骨碌一声从车上跌了下来,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陛下,陛下,使不得,使不得呀!陛下您这是……”
韩安国见势,三两步赶上前来,跪着喊道:“陛下,这可使不得,御驾岂能让他人轻乘,这是天子礼数啊。”
刘启不悦的对刘武喊道:“老三你快上来啊,这马劲挺大!”
刘武差点没哭出来,一脸苦相:“陛下,不可啊,万万不可。陛下纵使不爱惜自己,也该为先帝、太后和天下子民着想啊。”
春陀也跪了下来:“陛下,请爱惜龙体!”
在场所有人齐刷刷跪倒,高喊:“请陛下爱惜龙体!”当然,李轩也随着众人吆喝了一番,表现了他对陛下身体的关心。毕竟陛下的身体是属于全天下子民的,当然,他李轩也理应有一份版权。
在表示关心的同时,李轩心里也在对刘启暗暗佩服:这事一传出去,定将极大地推动景帝正面形象的提升,特别是在太后和众臣眼中,景帝对自己的兄弟情深义重,是一个多有人情味的好领导啊!
刘启叹了一口气,情真意切地对刘武言道:“你长年在外,朕一直挂念在心。天下刘姓的王爷虽多,真正的手足兄弟,朕就你一个。你要知道,朕当这个家不容易啊!”
“臣弟知道。陛下隆恩,臣弟诚惶诚恐!可刚刚陛下亲驾驷马,飞车驰骋,倘若马惊车败,如何了得!”刘武跪在地上就不起来了。
“老三,还不快起来,快上车!莫非还不听兄长的话了?”刘启厉声喝道。
“陛下若坚持亲驾龙舆,臣弟就长跪不起了。”刘武这次是铁了心。韩安国趁势扯起了嗓子附议刘武,众人也旋即表态,陛下不下车,大家就不起来。
烈日炎炎下,众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为了人民群众的最根本利益,刘启不得不顺应民心,放弃了作马夫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轻叹道:“罢了罢了!这个事儿,待会儿别跟太后说,免得她操心。”
刘武这才站了起来,伺候着刘启上了龙舆。刘启一把拉住他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这各地的封王对你我兄弟,可是早就怀恨在心。对这一点,你要心中有数,可不敢有所懈怠。所以啊,这天下一旦有事,你我兄弟,可得……慢慢跟你说吧!”
兄弟俩同乘御驾,“慢慢说”去了,李轩和韩安国跟在大部队后面闲谈着,这时有个面容不佳,相貌平平的年轻郎官迎了上来:“韩大人近来可好?”
韩安国诧异的看着他,回答道:“我们似乎并不相识,请问你是?”
“大人莫要见怪,在下只是想结识大人,想请大人今夜到府中一叙,不知大人可否赏光?”那郎官顿了顿,不卑不亢的言道:“其实说起来,在下与梁王也是亲戚。”
韩安国奇道:“亲戚?什么亲戚?”
李轩也感到纳闷,若是皇亲国戚,又怎可能屈居区区一郎官?这年头的*就这么不值钱?那他可就生错时代了。
郎官谦虚的说道:“在下的姐姐,就是梁王的嫂嫂——宫中的王美人便是!”
韩安国一听,赶紧双手作揖,行了一个礼:“失敬失敬,还望大人海涵。今夜一定前往贵府叨扰一杯水酒。对了,可否请教大人的名讳?”
“田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