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看着胤礽无比惊讶的样子，深深的叹了气说道：“太子，这里也没有外人。奴才就举个切身的例子。皇上当年用我和明珠，无非也就是平衡之术。让奴才和明珠相互牵制，以此来保证朝廷的稳定。不能不说皇上很高明，到得明珠遭贬，奴才还颇有些得意洋洋，直到如今想想才明白这不过是皇上故意为之罢了。可是再高明的阴谋也还是阴谋。为什么当初皇上会这么做呢？很简单。当时皇上觉得他的能力不够。剪除鳌拜之后，皇上开始亲政。尽管皇上乃一代英主，但政事烦杂，其时外有台湾郑家窥测，内有三藩不稳。皇上还没有这个能力和决心能够独揽朝纲，他担心因为自己不慎而做出错误的判断。因此他就同时扶植起奴才和明珠二人。让奴才二人打对台，古人云：兼听则明。因此，这么多年下来，皇上的确没有犯过什么重大的错误。”
胤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不过最后又忍住了。
索额图慢慢的捋着胡须，无限感慨地说道：“说起来，奴才和明珠还要感谢三藩呢。倘若不是吴三桂等人扯旗造反，三藩这么一闹腾。奴才和明珠肯定逍遥不了这么长时间。因为皇上的确是英明神武，短短几年时间，处理政事就已经娴熟无比了。再不需要奴才和明珠二人了。可没想到这三藩一闹七、八年，接着又是平定台湾。战事频频，皇上向来以稳定为第一要务。也就由着我们两个奴才上蹿下跳玩杂耍了。台湾一平定，俄人又跳了出来。不过呢，俄人也好、葛尔丹也好终究动不了大清的根本，因此皇上就已经动了心思要奴才和明珠好看。正好那郭琇参劾明珠，算是迎了皇上的心思，可笑奴才当时还欣喜不已。没想到的是明珠权势一去不复返的时候，也意味着奴才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不过，好在皇上还算是个念旧情的人。罢了明珠之权，就把再对他深究了。可惜啊，奴才却偏是个不识时务的。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奴才却偏还赖在这里不肯走。”
“叔外公。”胤礽神情有些激动。胤礽也并非是个庸才，从小又被康熙亲自调教，这些事情即使索额图今天不说，他自己也能琢磨出点味来。当然了，他也知道索额图赖在相位不走，虽然也不能说完全为了他，但是不得不说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而且他更明白，为什么这两年尽管索额图基本都在做闷嘴葫芦，但康熙看索额图却越发的不顺眼。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索额图和他走的太近。而他也明白尽管他是储君，但康熙这样一个有极大权力***的人是不能容忍有人在他身体良好的情况下威胁到他的位置。虽然索额图上奏请辞被拒，胤礽也知道实际上康熙巴不得他走。但是康熙为了顾及他自己的形象，不希望有人在这件事情上生事，因此康熙最希望的方式就是索额图和明珠一样因罪被贬，而不是告老还乡。而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康熙想要清理的不是索额图一个人，而是这么多年来以索额图为首的一批大臣。
可是现在不但没有没有人弹劾索额图，就连索额图自己也越发谨慎起来。这是最让康熙不满的。因为这表明索额图已经猜到了康熙的心思，可是呢他不但不配合来个自暴其罪，还反而当了缩头乌龟。他分明应该很清楚，与明珠一样康熙不会深究他，无非就是降职而已。可是呢，他就是不配合。
索额图苦笑了一下：“太子啊，这一次，奴才撑不下去了。”是啊，康熙颁布三品以上大员每年要进行财产申报。这就有了一把锋利的宝剑来对付以索额图为首的一党大臣，如果他再不识趣，康熙说不定真会不念旧情了。
胤礽点点头，神情有些沮丧。
“太子啊。皇上明明早就想动奴才，可是却偏找不到下嘴的地方。为什么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那是因为他的阴谋被奴才识破了，因此无可奈何。可是胤禟下午的提议一出，奴才就毫无办法，只能束手就擒了，现在也就看皇上是否还念旧情了。”索额图说着说着，老泪纵横：“太子啊。你由此就可看到，阳谋的威力了。”
胤礽想了一会儿，说道：“可是叔外公，老九是厉害。可他再厉害。如今得罪了几乎所有的大臣。就算皇阿玛再喜欢他，真要用他取而代之，恐怕群臣也不会答应吧。皇阿玛近年虽然处理政务的确是越来越娴熟了，可是考虑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很少再有惘然独行了。依我看，皇阿玛不可能不顾及到群臣的态度。”
“太子啊，以后奴才恐怕帮不上你了。你能这么想奴才很欣慰，说明你确实成熟了。”索额图的话让胤礽有些伤感，但内心有有些安慰，因为近些年虽然索额图态度恭谨了些，但在这位老臣面前，他总觉得自己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他无论作任何判断，总是会被索额图或多或少的挑出些毛病来。因此，尽管他知道索额图的确是真心帮他，但是很多时候他还是想尽量避免和索额图见面。无他，图个耳根清静。索额图刚才的后一句话，虽然语气平和，但已经是难得的赞扬了。使得胤礽心里伤感的同时又不免格外的高兴。
可没想到索额图接着又把话锋一转：“可是，太子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大智慧和小聪明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的关注点不同。以下棋为例，一个想到的是二、三十步以后的局面，而一个关注的仅仅是三、五步之内的得失。”
胤礽愣了一下，没有品出索额图究竟想要说什么。不过他还是听出来，他就是那个小聪明的，而大智慧自然是老九了。
“你只看到胤禟此举得罪了群臣。可是你却没有想过铁打的朝廷，流水的臣。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个世界从来就不缺想做官的人。就看皇上有没有这个决心，倘若他真有决心，五、六年之内朝堂之上就能焕然一新。要不了十年，天底下所有的官员就能换掉整整一茬。到了那个时候，今日胤禟得罪的官员还能留下几个呢？”
胤礽彻底失神了：“这、这……皇阿玛不会这么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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