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三年(前132)春,河水泛滥,入顿丘东南流。夏五月,复决濮阳瓠子,注入钜野,淹没十六郡。武帝派汲黯、郑当时发卒十万者塞决口,时塞时坏。当时,丞相田蚡的奉邑在鄃,鄃居河北,河决南流,鄃地就解除水灾威胁。
长安城,便也是累月的阴雨,李少君正急切的在府里走来走去,这天,竟然还不见响雷,万一碑被水没了过去,再冲进了河底,只怕一番安排就泡了水了。几番差人去城西打探,幸好不见有丝毫被雨水冲淹的迹象,稍稍安下心来,刚还想今天怕是没指望了,打算去睡觉算了。忽然天边响起一道罕见的紫雷,李少君忽地惊起一身冷汗,又忽然笑开来,时机成熟了。
立马差下人拿来衣袍,换了一袭青白进宫去面见君王,他李少君这一生的荣华富贵便在这一声惊雷中了,往后是富贵还是落魄也就全在此一夜了。
进宫,宣室殿里,刘彻仍旧未眠,整个大汉雨水不停,江河见涨,各地险情不断,他哪里还睡得着呢。闻内监说李少君来了,便挥了挥手示意让李少君进来。
“陛下,吉兆啊,方才一道紫雷冲天,于城西方向落下,臣下便扶了一封,竟见是上上大吉。天降示喻,可转危为安矣。”
刘彻闻言激动得站了起来,这个消息,虽然不是那么可靠,但现在大汉朝野需要,就算是谣言,也要广播天下,以奋民心:“摆驾,李少君,朕希望是个大大的吉兆,否则朕定不能恕你。”
李少君看着刘彻的目光打了个冷颤,刘彻这时的表情实在有那么些可怕,李少君强自压下不安的情绪,充满自信的看向刘彻:“陛下,臣下绝无虚言。”
阿娇也在一道紫雷响起后,在雷电的火光中笑得格外生动鲜活,此时,她正在王太后的殿里面,陪着王太后说话:“母后,您瞧,外面这雷可真是奇妙呢,竟然是紫色的。”
王太后应也声,也向窗外看了眼,果然是紫色的,长长一道紫雷裂开寂静的夜,雨似乎小了起来:“阿娇,天不早了,母后可是倦了,你也去歇着吧,明儿早些来陪母后说话。”
阿娇微微行礼请了安,便带着侍女回了临华殿,还没到门口方密就来了,阿娇挥退了众人,把方密叫到内室:“怎么样了?”
“陛下和李少君带人去了城西,现在还没到,估计快到了。娘娘,现在换碑,还来得及。”方密的心里,总是觉得心惊肉跳,这宫廷里的事,她果真玩不起,只是看着人玩,就已经受不了了。
阿娇抬着头,看了眼正在聚焦的雷云,心里暗道,正电子加负电子,形成雷云,如果真有神的话,也应该被高压电击而粉身碎骨了。信神,正因为不解其中原由,而不信神,却并不只是因为了解前因后果,只因为更相信一句话:人定胜天。阿娇低下头,看了眼溅在鞋尖上的雨珠,叹息一声,才收回了眼神:“方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做了的事,就不要后悔。”
方密点头称是,心底里还是无法认同阿娇所做的这些事情,哪有人自己给自己挖坑,然后由着别人把自己推着往下跳还不带半点反抗的:“娘娘,太冒险了。”
“要赌就赌大的,这是你的主子曾经说过的话,这回我就赌得很大,生死性命相搏,至于后果,还来不及细思量。”也许今天,会有淋雨的机会,阿娇拿起床榻旁的一件厚实的衣裳,这样的雨夜里,不适合穿这样的衣服,给雨淋了去,反倒是更加冷。
刘彻带着内侍和李少君来到城西后,被李少君引导着找了一会儿,而后就在河道边上,看到了一块散发着些微萤光的石碑。
李少君心里微惊,怎么看上去和他见过的那块有些不一样,也许是夜色的原因,他也来不及细想,便和几个侍卫跟在刘彻后面迎来上去。
“火把。”刘彻命人跳进坑里,用火把照亮了碑文上的字句。
侍卫中,识字的并不多,却总还是有的,只见有名侍卫轻轻的照石碑上面的字念着:“陈氏皇后,上盅于天,当诛。”话音一落,雷声又响起,雨却停了,这时的气氛让每一个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忍不住觉得生命危在旦夕。
刘彻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把石碑上的字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反反复复地念了许多遍后,退了几步才意识到碑石上的内容是什么意思:“今夜之事,若有半句外传,举家诛连。”
幸在带来的侍卫,多为近身的亲卫,是可以放得下心的,只是李少君这个人,他暂时还不能去相信。为什么会是阿娇,是天意,还是有人要陷害阿娇。若是后宫里那些女人做下的,他定然不会放过,只是……如果是天意,他应当怎么办?
当诛,当诛,当诛……他,身为大汉皇帝,贵为苍天之子,他的妻子必然也是九天上的娇贵女子,又怎么会上盅于天呢。刘彻的心,开始挣扎起来,如果是真的,他又该怎么办,皇宫那些女人,只怕还没有这么大的力量,那么如果是人为,又会是谁在导演这出戏呢。
“李少君,管好你的嘴。”刘彻没有怒火,没有气愤,胸口却涌着滔天的巨浪,瞬间拍打着他的心和灵魂,疼痛自然无可避免。
他忽然想起了阿娇的话:“彻儿,若是有一天,苍天说,若想永寿长生,必需要献出我的性命,彻儿要牺牲我吗?”
阿娇,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吧,否则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真会是后宫那些不长眼的女人做下的蠢事吗?阿娇如果知道,为什么选择沉默呢,阿娇难道不信他会拼死也要护着她么。
阿娇,你太轻看我刘彻了。刘彻在心里喃喃说了句,然后转头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共六人,其他的侍卫都在外围,不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他记住了每一张面孔,每一个名字:“记住,若外面有半句关于今夜的谣言,你们六人,便将为谣言陪葬。”
刘彻回宫后,本想去临华殿问问阿娇,到底想怎么做,可是当远远看见长乐宫的宫门时,又带着人回了宣室殿。也许,阿娇此时等得就是他,在他都还没有把事情理清楚之前,他没有把握能依旧冷静。
阿娇,真是越发聪明了,只是这聪颖淡泊的态度,让人想要去撕毁,她难道不知道,一个女子若是太聪明会招来祸患么。阿娇,阿娇,刘彻喃喃念叨着,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唤她阿娇姐了?
刘彻看着窗外倾盆而下的雨,今晚的雨落在宫殿每一处,响出一片空旷的嘈杂,刘彻的心,如同被人挖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任凭雨水的声音弥漫而来,却仍是填不满的空寂。这一夜,竟然是如此的难熬,那个原本总是护着他的女子,如今却不在了,这时,他宁愿阿娇,还是一如既往的娇纵蛮横,可是他承受不起阿娇现在的疏离。刘彻的嘴角扬起一点点自嘲的笑,而此刻的笑容,却带着清晰可见的伤痕。
阿娇此时也在临华殿踱着略显得深重的步子,她在等刘彻,早就有人来报过刘彻回了宫,她本是以为,刘彻会过来,就算不是质问,也会有疑问吧。难道,他真的这般信任,阿娇摇头,不……若放在以前,她信,但现在,她不信。
阿娇等着想着,竟不觉在正堂睡着了。午夜的凉风穿堂而过,柯静给阿娇盖上了毯子,却并没有把阿娇叫醒唤到床上去睡的意思。柯静知道阿娇在等,可是柯静也知道,帝王的车辇在长乐宫前来了,又走了,今夜怕是不会再来了。
柯静错了,天最暗的时候,刘彻没有带侍卫,也没有车辇,没有知会任何人,只身来到了临华殿。柯静睁大眼睛,看着步履轻悄走入殿内的刘彻,差点惊呼出来,却险险和止住了声音,行礼后便退了下去。
刘彻看着半倚在几案边睡着的阿娇,心如跳跃的烛火,温暖却不安稳。一把抱起正在睡梦中的人儿,阿娇却仿佛不适应似的,挣扎了一会儿后,在刘彻怀里找到了舒适的位置,脸上露出丝绒般的光泽,嘴角也有着染了光晕的笑容。
刘彻呆怔的看头怀里的阿娇,忘记了迈步,忘记了呼吸,甚至连殿外的雨声都再也听不见了。原来,一旦看到这记忆中的笑颜,他的心依旧是这样的满足与幸福。
把阿娇轻轻放在柔软温香的床榻上,刘彻在阿娇的额头轻轻一吻,如羽毛般扰了阿娇细碎的梦。阿娇却并没有睁开眼睛,保持着平缓的呼吸,任由刘彻上了床榻抱着她。
“阿娇,你也把我当成皇帝了,是不是。”刘彻的声音里,竟然是满满的落寞与痛楚。
阿娇的心忽地一酸,眼角竟然有了泪花,阿娇知道是瞒不过刘彻的,于是睁开眼睛看着刘彻,却被刘彻眼里的深广的伤痛所蛰伤了,禁不住开始沉沦下去:“彻儿,对不起。”
“阿娇,是我错在先,不怪你。”
阿娇忽然觉得,这时的气氛竟然是那么奇怪,两个人心里都明白彼此之间相隔着千万重山水,而他们现在竟然能彼此相拥,且因着对方的痛楚而疼入骨骼。
(嗯,我在考虑,要不要让他们今晚鸳鸯锦被翻红浪,澜澜陷入深深的挣扎之中……要……不要……要……不要……气氛古怪的时刻,我决定了,就今晚,我要卖女儿……亲们放心,没少儿不宜的情节,小花飘一朵,小帘子一放,烛火一熄,天就亮了……大致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