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岳跟着李广整整学了三年所谓的兵法、武艺后,汉朝和匈奴真正的战争才开始打响,刘彻已经忍不住了,这场历史上长达八年的战争,刘岳和阿娇都不知道会怎样收场。
刘岳长大一点,便能清楚的感觉到刘彻身上的冷然便多一分,刘岳于无人处时,总是半带着讥讽的笑,刘彻的儿子果然不是那么好做的。
刘岳随阿娇搬回未央宫已经半年有余,刘岳记得,自己向刘彻说起阿娇同意搬回来时,刘彻脸上是何等的欣喜若狂,甚至,那段时间他都觉得好像是回到了那些温暖的岁月,刘彻宠着它,由着它,只是却那样短暂。
刘彻,不论喜与悲,大部分都萦于阿娇身上吧,而他这个儿子,不过是可有可无的。
记得两、三岁时,刘彻抱着他说过,天家无情一类的话,刘岳是懂的,只是有些难以接受。
记得前年,中大夫主父偃向武帝建议以推恩令削弱诸候王的力量。
刘彻采纳这一建议,颁布“推恩令”,使各诸侯分封其子弟为侯,由皇帝定其名号。经此一事以后,诸侯王“大国不过十余城,小侯不过数十里”,势力将持续削弱,而侯国均归郡统辖,从而使中央政令达于全国。推恩令的颁行加强了中央集权。
而主父偃在得到武帝的宠用后,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齐王刘次昌。因齐纪太后不同意怀恨在心,借机向武帝告发齐王与其姐纪翁公主*乱之事。他说:齐临菑有十万户,市租千金,人众殷富,非天子亲弟、爱子,不得封为齐王。现在齐王与皇上比较疏远,又与其姐*乱,请刘彻治齐王的罪。
于是,刘彻拜主父偃为齐相国,追查审理齐王一案。主父偃到齐国后,连忙查治了齐王后宫宦者,供词涉及齐王,齐王恐惧,自杀。不久,赵王彭祖上书告发主父偃,说他收受诸侯赂贿,使诸侯子弟多得封地;还逼死齐王。公孙弘也对刘彻说,主父偃是逼死齐王的罪魁祸首,如果不诛杀,无以谢天下。
去年春末,张骞回到了汉朝,刘岳心心念念的博望候回来了,哪里还有跟着李广天天摆沙盘的道理,跟刘彻秉了,说他实在对带兵打仗没兴趣,再有阿娇那句由着他喜好的话当挡箭牌,他终于顺利的让张骞做了皇子少傅。
那年秋天,还发生了一件事,历史上那个名气不小的武帝朝丞相公孙弘登上了历史的后台,首先是薛泽免,刘彻以公孙弘为丞相,封平津侯,丞相封侯的制度也就从此开始了。
其实刘岳是不喜欢公孙弘这个人的,表面上看起来宽厚,其实内里是个心胸小,气量窄的,历史书上不就是这么记载的么。
天渐凉了,边关的战事也渐渐平息了下来,看来,也不过就是明年的事情了,刘彻可能是觉得最近的情况不错,于是近来便常常带着刘岳去骑马。
刘岳虽然有些反感刘彻的冷淡,但马上飞驰自来都是男儿的梦想,便也只好跟着去。偶尔骑马放纵时,也会扬起明灿的笑脸,一如幼时一般看向刘彻,却忍不住从心头生出一些濡沫之情。刘彻发丝间的霜色,更添了一些,虽然不见,但经常看见刘彻的他,哪里会不明白这个帝王的苦处,只是,心里的悲凉却从来没有因此减少。
如果,刘彻能够宽心以待,刘岳也是愿意在刘彻身边好好的为刘彻做些事,让刘彻在有生之年,早早完成他的目标。只是,刘彻的疑心终究太大,也不会让才八岁的他过问朝堂上的事,更何况要听取他的意见。于是,刘岳每每在话到嘴边上时,又不得不生生咽了回来。
刘彻总是这样一个人,独断,却希望听到别人的真话,这样又怎么可能呢。
黑马玄衣,刘彻奔驰而过时,连刘岳都惊心,这一代帝王的气势果然不是常人所能够掠过的。有这样一个帝王,是臣子的幸事,只是若是有这样一个父亲,想来却不是儿子的福祉吧。
刘彻回过头来看着聚精会神的刘岳,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看着小小的身子在马上,却有着淡定自基的气度,自有一份大汉皇子的宽博豪气。刘彻生出几分骄傲来,这是他的儿子,大汉的嫡长皇子,聪颖天姿,又哪里是常人可比的:“岳儿,张骞可合你的意。”
“张骞很好,不酸不腐,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刘岳确实很喜欢张骞,这个人见识广博,有着十余年的游历,所见所识的风物,连刘岳也忍不住暗自心惊。张骞这样的人,若生在后世,必然是个万里行路,阅尽世间风景的人。
刘彻笑了,看来他的儿子是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师父,这样也好,现下,只要是刘岳喜欢的,他都愿意给,趁他还能放下心信任的时候,多宠爱一些,以后也不至悔吧。
看着刘彻这般慈和的笑,刘岳的心便止不住沉在其中,直到下午张骞讲学时,他都仍沉溺在那个温淡的笑容里,记起来都是那般的亲近暖和。
“殿下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张骞已经看了很久了,自打他做了这个少傅以来,每每教文讲学时,都觉得刘岳其实什么都知道,却不知道为什么赶走了几个少傅之后,偏偏先了他,而且从不曾为难过,让张骞都怀疑传闻的真假。
“在想匈奴的战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天下才会真正没有战争。”从古到今,真正有哪一天是停过战火的么,大概没有吧,人类的***实在是可怕啊…
刘岳没想到这话,晚上时分就传到了刘彻的耳朵里…
“今日,殿下说起了匈奴的战事。”张骞小心翼翼的看着刘彻,生怕说错一个字,他的小命也好,刘岳的小命也好,都会在只言片语的错误中葬送。
“岳儿怎么说。”
“回陛下,殿下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天下才会真正没有战争,殿下还写了几句似诗非诗,似词非词的句子。”张骞说着便把刘岳下午写的那首童养浩的《潼关怀古》递给了刘彻,心道,殿下您可别怪我,我也是受君之托,忠君之事。
刘彻从内侍手里接过,看着刘岳还略显得有些稚嫩的字迹,不由得淡笑了笑,却迅速的把笑容收了起来:“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边关路。望长安,意踌躇。伤心往事经行处,繁华万千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乱,百姓苦。”
刘彻忽然抬头看向正站立着的张骞,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你都教了殿下些什么。”
“回陛下,也无非是《庄子》《孟子》一类,并地旁的,只是殿下似乎更喜欢《庄子》。”张骞实在不知道刘彻在生什么气,刘岳写的他也看了,他却为刘岳那悲悯天人的气量所折服,这样的孩子将来若能成一代君王,必定是天下百姓的福祉吧。
只是刘彻看到刘岳写的这段字句时,未免从心底涌上一些难明的深忧,他久年征战,最见不得的,自然就是那句:乱,百姓苦。只觉得刘岳甚是不理解,刘彻细想了想,也许这样也好,他是做了开疆之主,让刘岳来抚训万民,只是心底自然会不甘,哪怕刘岳是他的儿子。
“以后,不要教这些悲天悯人的东西,帝王远不是悲悯便够了。”
张骞连连应是,暗想,他也没教过这些,但却没敢这么说。
张骞离去后,刘彻仍旧只是淡淡看着刘岳写的这段似诗非诗,似词非词的长短句子。心头掠过一丝淡淡的伤痛,刘岳尚且知道战乱使百姓苦,他又哪里会不知道。
“不论后世如何评朕,朕会让天下无人不承认朕的千秋功绩。”刘彻如是说着,心底也涌起一腔磅礴豪气,毕竟是一代帝王,胸中有着千万山壑,却不是谁人的一段话就能左右的。
“陛下,今日是太后娘娘的生辰,可要准备祭奠事宜。”
王太后的生辰,历年是祭的,只是今年事太多,刘彻也给忘了,挥挥手:“今年便算了,朕待会儿去趟长乐宫,着人打扫着吧。”
长乐宫其实一直都有专人负责洒扫事宜,只是因为刘彻要来,收拾得分外精神罢了。
自王太后走后,长乐宫便一直就是披着缟素的纱绫,一直没有揭下来过。
刘彻其实并不愿意来长乐宫,他心里有个天大的秘密被埋在了长乐殿里,就如同有一段黑暗的记忆在宣室殿一样。
今日来到这里,又恍然间记起了王太后,以及那段他永远也不愿意想起的往事。
“母后,那是朕的孩子,你的孙儿。”那时,他的脸色一定是苍白得如同窗外纷飞的白雪,以至伸出双手在灯下时,根本看不清颤抖的十指。
“彻儿,你忘了你父皇的遗诏么,阿娇,不能诞下大汉朝的继承人,你忘了么。”那时,王太后的脸也一样惨白,王太后,是疼阿娇的,只是想起景帝的遗诏时,她还是在挣扎中,让锦忆下了手。
其实刘彻早就从锦忆嘴里得到了答案,却并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敢告诉阿娇,甚至不能在阿娇面前露出任何的痕迹:“母后,阿娇不是薄皇后,母后也看不清阿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