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峙渊其实并没能离开长安,而是被刘彻派来的侍卫半软禁在了长安里,之所以夏峙渊要让阿娇这么以为,是不喜欢阿娇为了他而跟刘彻生争执,以刘彻的性格,若非有万分把握是绝对不会放人的。更何况,匈奴还有一小股势力逃到了沙漠深处,刘彻更是要拿着他来做耙子了。
做为一个男人,他理解刘彻的做法,更因为刘彻有的是帝王的视角。可是阿娇必是不能理解的,更有甚者,可能会和刘彻之间就此留下不可抹消的裂痕,这不是夏峙渊愿意看到的。
当然,夏峙渊若没有把握能保证自己眼下的安全是不可能这般沉默的,至少目前刘彻不会动他,也没有心qing动他。
“主子,真的不用跟陈娘娘提吗?”说话的是当初跟在阿娇身边的方密,如今已经在长安城里扎下根来,身上也再没有一丝大漠儿女的气息。
夏峙渊不由得冷眼一扫方密,这么些年不见,方密竟然也学会反驳他的话了吗。在阿娇面前,他自然是那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夏峙渊,可在方密以及他的其他属下面前,他却仍然是那个冷厉的主子:“方密,我说的话,什么时候也容得置疑了么。”
方密立刻跪在地上,一声不敢再吭,这人个时候,夏峙渊身上的那份气度,依旧是记中那样逼人。就算现在,已经向汉朝称臣,身上却没有一丝狼狈,反倒更添了几分淡定,让人更难以摸清他心里的念头。
“起来吧,你只要护好阿娇,我这边自然有人照料。”方密,是阿娇的最后一张牌,不能轻易被任何人翻出,这是他给阿娇最后的一份保障,只希望,阿娇永远不要用上才好。
“是,主子。”方密叹气,主子就是这样,总是替别人想得周周到到,却少顾自己,这份心思,所受者,又有几个人知道,又有几个人会心存感激。
目送着方密离去,夏峙渊着人大开中门,洒扫庭院,因为…刘彻会来。终有些结,还是需要他亲手来解,否则,帝王放不下,他亦不能安心放阿娇一人留在宫廷里。
青衣简服,衣料却透着天成的华贵,夏峙渊既不会站在历史的高度上俯视刘彻,更不会以一个失败者的样子去面对刘彻。他顺应历史降了汉,因为在他骨子里有着汉民族的荣耀,但并不代表他便会卑躬屈节。
跪,自然是不可能的,夏峙渊依旧只是淡淡一躬身,没有屈曲,有的只是一派的淡定闲适。若说夏峙渊现在还有什么优越感,便是他比刘彻更自由,他有过做一代君王的机会,可是更深知那是个葬送人的位子,坐过却不必留恋。
刘彻依旧皱眉,却没有多说什么,坐在正堂时,扫了一眼衣着浅淡的夏峙渊,心头有一丝微微的赞赏,这个男人他从来便是欣赏的。以前赏其豪气、洒脱,现在赏其从容、清净,这样的人,欣赏也能让人安心。
只是刘彻,从来都是个不轻易信人的,这些日子来已经是百般试探,却见丝毫波澜。刘彻其实并不想放夏峙渊走,倒不是担心将来匈奴卷土重来,只完全是对眼睛这个有指点江山能力的男人的学深怀疑。
今天,刘彻却并非是来试探的,不过是想问问当初那些,阿娇酒醉后说出的话,他一直不解期间的意思:“你欠朕一个答案。”
夏峙渊无奈的摇摇头,他还以为刘彻来做什么呢,却没想到,刘彻竟然还执着于当初那个没来得及找到答案的问题。只是他到现在还没能想到,那样一些事究竟要怎么跟刘彻说:“陛下,臣没有答案。”
刘彻本应该有怒火的,却只是静静的端起茶杯,头也不抬的喝了一口,发现他心里此时竟然是如此的宁静,以至于刘彻自己都觉得惊讶:“若不愿说,朕不勉强。”
这个人和阿娇,有着同样的秘密,这是刘彻此时脑子里闲过的唯一念头,却没弄明白,为什么会生出这样一个想法来。
“臣,谢过陛下。”也许有一天,刘彻会知道一切,只是不应该由他来说,要说也该是阿娇,又或者是刘彻和阿娇的孩子,那个同样穿过时空的刘岳来说。
“朕让于单返了匈奴收服残余兵士,于单于前日,带兵来犯边关。那个曾经在朕脚下称臣,俯首示上忠心的人,现在已经站到朕对面去了。”接下来的话,刘彻没有再说,伊稚邪是个聪明人,而刘彻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或者说是一个借口,要么是放伊稚邪走的借口,要么就是…
夏峙渊看着面目沉冷的刘彻,不由得心头一震,接着染上嘴角的便是冷笑,却藏于低头之际:“陛下,臣还是那句话,臣的话没有证据,只有时间能证明。”
时间,几年前,伊稚邪的确是说过这么句话,只是几年前那番话,伊稚邪用这些年的种种进行了佐证,今天的话,难道便能用一生去验证吗。刘彻觉得,他是冒不起这个险的,只是却找不出理由,若伊稚邪无由而死,以后四夷之中谁还敢来臣服:“朕,凭什么信任你?”
又是这句话,似乎前些年,这句话也曾经从刘彻嘴里问出吧,只是那个时候多少带着些信吧,现在话里的却全是怀疑了:“陛下一生所求,天下江山,而臣一生所求,江海寄余生而已。”
江海寄余生,若有个知心人陪着,江海寄余生也是很好的,伊稚邪果然是个放得下的,前放匈奴,后谢爵位。从感叹中回过神来时,却依旧没能放下对伊稚邪的防心:“先平了于单之乱,再江海寄余生吧,朕着你去收服于单,武力征服也可,不战而降自然是更好。”
夏峙渊惊诧的抬起头来看着刘彻,却见刘彻的表情丝毫没有波澜起伏,平静得让人看不出半点心思来。于单,那个小时候总跟在他身候叫小叔叔的孩子,虽然后来反目,可在夏峙渊心里,于单仍然算是在这个朝代里不多的亲人之一,他可以放任于单去奔向自己的历史,但如果要他亲手把于单送上历史的既定命运,他不可能下得去手。
“陛下,臣虽降汉,但匈奴之地,尽是臣的亲人,恕臣不能受。”
刘彻毫不意外的点了点头,他知道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刻意这样问罢了。就这样让他放伊稚邪走,那是不可能的。刘彻继续问了些不重要的话后,便离开了伊稚邪的府中。在回宫的路上思索着,该拿夏峙渊怎么办。
“陛下,殿下好像在前头。”
刘彻顺着侍卫挑开的帘子看了眼街道上,刘岳正在拉着一个少年,一脸兴奋,不知道是遇着谁了,高兴成这般模样。
待马车行得近了,刘彻才看清了那少年的面容,却原来是卫青的外甥霍去病。不知道刘岳接着他,这一脸的兴奋是为了什么:“岳儿,你怎么在这儿。”
刘岳脸立马垮了下来,其实刘彻是不喜欢他老出宫的,一是觉得他没志气,二是觉得他不好掌握。刘岳转过身看向刘时,又讨好似的扬起张灿烂的笑脸,这样的笑,刘岳知道刘彻是向来无法抵挡的,只因他灿笑时的眉眼几乎和阿娇一模一样:“爹,霍去病好厉害,刚才一个人打跑了好几个恶霸。”
刘彻看了眼已经跪在路旁的霍去病,霍去病现在已经是骠骑营中的一员了,刘彻也欣赏霍去病的少年英气,于匈奴之战中也颇有建树,现在已经升到了中郎将。刘彻再看着两个孩子站在一起时,想起了前些年刘岳似乎说过要见霍去病:“去病,既然遇着了岳儿,就带岳儿去骠骑营看看,这孩子早就想去了。”
刘岳眨着明亮的眼睛,他之所以想去骠骑营,其实全是为了小霍同学,别的人他还真是一点兴趣没有:“爹,我真的可以去骠骑营了。”
刘彻看着刘岳欢快的模样,只觉得一阵阳光划过,灿烂而明丽,再听得刘岳叫他爹时,心便更温软了:“快去吧,看仔细了,晚上回来,我有话问你。”
待刘彻走远了,刘岳便拉着霍去病,正大光明的往骠骑营走,也顾不上霍去病心中起了什么念头。
霍去病看着身边的刘岳,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倒是很有意思。只是想到刚才刘岳和刘彻的谈话时,却惊心不已。刘岳叫刘彻时,不是父皇,而是像普通人家一样,叫爹,刘彻在刘岳面前,是我,而不是朕,再看刘岳时,霍去病的眼神不由得变了。
“霍大哥,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刘岳当然明白霍去病眼底闪过的那些,只是才十一岁,这些人总得容自己点时间,做做小孩子吧,所以只能是装得没心没肺一点,这样才更能安安生生的再享受一回童年的时光,虽然不免以阴谋、陷阱的影子。
霍去病闻言却只是摇了摇头,便带着刘岳骑上马,奔向骠骑营,心头却风急浪深,难以平静…
第二更送上,我还想说一句,其实历史上的小霍同学并不是这么纯真的人,少年得志哪里会真有这么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