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大汉公主嫁春风
阿娇所说的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刘彻一旦想起就觉得荒唐,但阿娇却说得那么真实,阿娇的话,他当然信,可是无论如何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阿娇,那样娇灿的阿娇,究竟是三岁时遇见的,那个声音软软的小姑娘,还是五岁时,他说要金屋藏娇的宁清女孩?刘彻已经搞不清楚了。
此时,刘潇到宣室殿来,用明亮而坚定的眼睛看着刘彻,告诉刘彻,她来是为请诏赐婚。
刘彻盯着刘潇很久,模糊觉得这个女孩像极了他心尖上,那抹明媚的颜色:“准,余下事,去跟母后说。”
这个女儿,他从来就没有仔细看过,如今看来,却是这样一个娉婷动人的女孩,就为那双眼睛,甚至都没有问她要嫁给谁,就同意了。
如果是阿娇的女儿,他可能不会愿意这么快放手吧,刘潇很像阿娇,只是再像终究不是他和阿娇的女儿,且一看见刘潇,刘彻总是记起南风,也记起曾经做过的那些,只要一想起就觉得透心寒的事。
刘潇的婚礼,隆重而华丽,这是皇室次女的婚礼,代表着又有一位天家娇女,从此后嫁做他人妇,洗手做羹汤。
刘玄很喜欢刘潇,不为别的,只为这个姐姐和他的娘亲实在太相似,所以他喜欢,并且在刘岳走了以后,越长越大的刘玄也明白了那个哥哥,在自己幼时天天在耳边唠叨的那些话,其中有什么样晦深的含义。
所以刘玄有时候也会想,他的父皇,也是喜欢刘潇的吧,只是天家若是越喜欢的,便要处之淡然。唯一例外的只是父皇和娘亲,他们……很特殊,也是不可以再复制的。
“潇潇姐姐,以后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刘潇对于刘玄的感觉很特殊,既羡慕,又妒忌,但更多的时候,是一个有意思的弟弟:“会的,太子殿下。”
刘潇出宫门时,回望了一眼身后幽深的宫殿,嘴角上抹上一缕淡淡的笑,这个地方,从来就不是她的家,于这万千繁华的宫廷之中,她刘潇不过只是一个匆匆来又匆匆走的过客。真正属于这里,并以此为家的,只有刘彻、阿娇及刘玄。
那个远走的刘岳,也不属于这里,那个人是属于江湖的,是属于他自己的。
那么她呢,会属于哪里?
迈着坚定的步子,刘潇离开了她仅生活过数年的皇宫,走向了她另一段人生的旅程。
阿娇站在殿阁上,看着刘潇远去,冲身后的宫殿里看了看,然后娇灿的笑着叫了声:“彻儿,你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刘彻缓缓走出来,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有些微失落地走到阿娇身边,看了眼迤逦而去的送嫁队伍,轻声问了句:“阿娇,那孩子会幸福吧。”
“当然会,潇潇是我大汉的公主,怎容得慢待,不是有你这做父皇的看着呢嘛!”男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而且很别扭,明明必底还是担心着刘潇的,却仍是硬起心肠来对待。
原来刘彻这个人竟然是这么别扭啊,有时候刘彻待她也同样吧。阿娇的心莫名的愉悦起来,也许这回她真的赌到了刘彻的情,这深深的宫里竟然也不再那么冷寂清独了。
“岳儿呢,他也会找到一直所求的生活吗?”刘潇的出嫁,不由得让刘彻想起了他那个远走天涯的儿子,不知道是否找到了所向往的江湖。
刘岳这样一个人,当然能找到他追求的生活,他必不会委屈自己,所以才会丢下江山,丢下他肩头的担子远走他方。
阿娇有时候细细地想起刘岳的时候,发现,那个平时大枝大叶的刘岳,曾经带给过她的欢乐竟然是如此之多:“会的,岳儿一直都很懂得为自己打算。”
是啊,刘彻同意阿娇所说的话,刘岳如果不是太会为自己打算,又怎么会放得开权利、帝位,甚至要远远离开权利的中心,逍遥在山野云水之间。刘岳,并非没有志向,而是志向太大了,一个长安,远不足矣成为刘岳终此一生的地方。
“阿娇,搬回椒房殿好吗?那儿才是皇后的居所,你不能一直住在玉堂殿,不合于制。”
椒房殿,不知道为什么,阿娇只要一听到这三个字,就下意识的排斥了,或许那里有不好的印象吧,毕竟很多事情都是在那儿发生的,也是结束于斯,所以阿娇不愿意到椒房殿去。
“彻儿,我不喜欢椒房殿。”
刘彻明白阿娇对椒房殿是有心结的,只是最近朝里的大臣们一直在提起皇后居所的问题,司礼监也来呈报过多次。更重要的是,刘彻不想委屈阿娇住在一个小小的偏殿里,那样只会让他觉得亏欠了阿娇太多。
“阿娇,既然你不喜欢椒房殿,我给你盖做新宫殿,不许再拒绝了。”
阿娇看着刘彻皱眉,但刘彻的眼神又太过坚定,阿娇遂摇摇头,由着刘彻去了:“不要太铺张,一切从简就行了。”
“阿娇觉得新宫殿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刘彻这么说着的时候,遥遥地想起了当年桐花巷的情形,阿娇似乎是很喜欢那个地方的:“阿娇,还记得栖梧斋吗?”
阿娇点点头,那段日子虽然平淡,却舒适安心,当然记得很清楚:“嗯,还记得。”
“阿娇,是九天之上的凤凰,自然是非梧桐不栖的,就叫凤栖宫吧!”刘彻想,这宫殿不仅是给阿娇的居所,更是为了兑现当初幼年时的承诺——若得阿娇为妇,当以金屋藏之,只是阿娇,这一次不再是藏,得阿娇为妇,当以金屋居之。
凤栖,这名字在阿娇看来,当然是有些俗的,只是看刘彻满脸的兴奋,阿娇也不想扫了刘彻的兴致,俗就俗点吧,由着刘彻去了:“好,凤栖宫。”
“阿娇,曾经有负,今后我必倾尽一切,去爱惜。”刘彻看着阿娇,语气异常坚定。
阿娇冲着刘彻灿烂地绽开如桃花般的笑容,刘彻的话,这回她愿意全心去信:“只要彻儿说的,我就信。”
这回不再是阿娇信,而是我,刘彻啊,你可是听懂了?
刘彻紧握住阿娇的手,眼神里是喜悦,只因他从阿娇的话里,听到了发自于内心的信任,阿娇不再是那样远在天边,而是可以紧握住了:“阿娇,告诉我以后我们不会再疏远了!”
阿娇偎进刘彻的怀里,抬头看着刘彻的下巴,轻轻地叹了声,然后又娇嗔地笑开了:“彻儿,我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你抓紧了我自然不能走远。”
一直都在这里,刘彻听到这句话,心头是满满的幸福,原来有些时候,只要小小的幸福人就可以满足:“阿娇,你遗憾吗?”
阿娇疑惑的看了眼刘彻,不明白刘彻所指的是什么事:“遗憾……遗憾什么?”
“阿娇一直所向往的,也是江湖不是吗?”
阿娇怔了怔,是啊,说起江湖,她还真是狠狠地向往着,尤其是刘岳走了以后,愈发的向往起来,但是遗憾,却似乎从来没有过。
也许想起夏峙渊时,心头不免有淡淡的思念,但从来没有遗憾过,也许会向往一辈子,因为求之不得,但永远不会有遗憾这个词出现。
于是阿娇重重地摇摇头,眼神清亮地看着刘彻:“彻儿,我从来就没有遗憾过。”
这时候刘玄从殿内跑了来,看见刘彻和阿娇拥在一起,笑得分外灿若明光:“爹,娘亲,我找到你们了。”
刘彻一把把起刘玄,亲热极了:“玄儿,刚才去送了皇姐吧。”
“嗯,潇潇姐姐好勇敢,都没有哭。”刘玄前些时候,见了陈季须的女儿出嫁,哭得那叫一个惨烈,这回刘潇没有哭,倒是让刘玄好好的佩服了一阵儿。
勇敢,刘玄的这个词让刘彻莫名地就有些失落,虽然对刘潇,他并没有投入太多感情,可终归还是他的女儿,无论如何血脉亲情是割不断的,何况刘潇总是让他想起漪儿。
“玄儿,前几日太傅大人可是跟爹告状了,说你不用心功课。”刘玄的不上心,有时候不免让刘彻想起刘岳的聪明劲儿来,刘玄这孩子倒不是不聪明,也是聪明至极的,就是心思不在课业上。
“哼,太傅在人就会跟爹爹告状,他每天都教一些同样的东西,好烦人的。”刘玄早烦了那个太傅了,刘岳以前跟他讲得多生动,一到太傅嘴里就全变了味道了,所以他不喜欢。
刘彻闻言,不由得笑了,似乎他小时候也发过类似的抱怨:“但是,玄儿,一日为师,便应当尊重,不能在讲学时跟太傅顶着。”
“是,我知道了。”
刘彻摇摇头,将来也不知道刘玄究竟会成长为怎么样一个储君,但他能够确定一点,刘玄绝对是个破旧立新之君,只是不知道,将来会做出些什么惊天地的事。
“好了,玄儿我们回玉堂殿用晚膳去。”
刘彻心想,也许现在说这些还是太早了,等刘玄再长大点,再去引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