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只有那个女萨满能来到这里。看来这次真是失算了。”乌铭鼎嘴上虽说着“失算”,脸上却依旧挂着自信的笑容。似乎并没有将眼前追击上来的腾放在眼里。
“很抱歉。我的强项是破坏。为了不打草惊蛇才拜托安姐来帮忙的。”腾立定在乌铭鼎的面前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哦?你们不是来救那个女孩的吗?打断仪式不是正和你意吗?还是说你们从一开始也是打算让那孩子接受柳神妈妈的呢?”乌铭鼎玩味地反问道。
但这一招对于眼前的少女来说显然毫无用处。只见腾盯着乌铭鼎冷冷地坦言道,“你恐怕搞错了。我并非是为了那个叫罗福月的女孩而来。至于柳神要降临在谁身上也同我无关。但这段时期在Q大周遍发生的一系列非正常死亡事件却让协会方面十分困扰。所以我也就不得不来此调查一番了。”
“哈,我以为是何方神圣呢。原来是协会的走狗啊。”乌铭鼎冲着腾轻蔑地奚落道,不过这会儿他的眼中却不自觉地闪过了一丝慌乱。
“可以这么说吧。”腾毫不避讳地应下了对方对她的评价。
没有软弱的同情心,没有愚蠢的自尊心、没有焦躁的求胜心。面对着眼前如水一般平静的萨满少女,乌铭鼎发现自己一直擅长的心理攻势实在是难以在对方身上找到突破口。于是他很快就断然选择了更为强硬的武力攻势。
“哼,既然如此,就算是孩子也无须手下留情了。”乌铭鼎说罢伸手打了两下响指,转眼间从他的身后冒出了数道蓝色的火焰。只是这一次的火焰并没有化做妙龄少女而已是在瞬间幻化成了狰狞的恶鬼直冲腾而去。
“你果然在这里事先设下了陷阱。虽然节省了念咒的过程,不过这种程度的游魂根本无法伤到我。”腾抬起左臂只用一只手就挡下了那些穷凶极恶的恶鬼。跟着同样是一声清脆的响指,那些由火焰幻化的恶鬼立即化做了一屡屡轻烟消失滞尽。“还是说你的程度仅限如此。只会用些障眼法吓吓小女孩迫使她们自杀吗?”
“你,你这个傲慢的丫头!既然如此就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力量吧!”被激怒的乌铭鼎张开双臂膀冲着天空大声咏唱道:“天母最忠诚的侍女乌鸦之神古尔塔啊!请你惩罚眼前这个狂妄的女子吧!”
呼啦呼啦呼啦呼啦!
呼啦呼啦呼啦呼啦!
一群黑压压的东西从四面八方朝着腾蜂拥而至。黑色的翅膀,黑色的巨喙,黑色的利爪。没错,那是穿梭于夜空比黑夜还要来得漆黑的乌鸦。少女纤细的身影眨眼间就被这一团黑影所淹没。
呱!呱!呱!
像是要宣布自己的胜利乌鸦们发出了刺耳的共鸣。至于乌铭鼎更是高兴得手舞足蹈着诅咒道:“瞧吧!这就是古尔塔神的力量!你这愚蠢的丫头就连骨头带皮地一起灰飞湮灭吧!”
然而就在乌铭鼎得意之际,少女冷静的声音却像柄利刃刺穿了乌鸦们的鼓噪,“恩,不愧是乌鸦之神古尔塔啊。真的很厉害。看来阿虎提供的情报没错,你果真附有鸦神古尔塔。乌铭鼎,不,应该是古尔塔萨满才对,你是‘乌西哈’的成员对吧?”
“什…什么!难道还有意识吗?”被突然点穿身份的乌铭鼎朝后退了一步,勉强定了定神的他扭曲着表情冲着腾大吼道,“协会的走狗还真是有两下子呢。不过你再怎么挣扎也是没用的。古尔塔神很快就会将你天葬。”
“啊,这样的话得要同古尔塔神说声对不起了。”当少女用轻松的语调回应乌铭鼎之时,包围着她的鸦群如融化的黄油一般一层层地剥落了下来。不同与先前化为轻烟的恶鬼,这些剥落下来的乌鸦纷纷化做黑影融入了腾脚下的影子之中。或许更为确切点说是腾的影子正源源不断地吸收着鸦群。而她本人则看上去更像是悬浮在漆黑的黑洞之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乌铭鼎瞪大着眼珠子,紧咬着打颤的牙关惊恐地尖叫道。仿佛眼前的少女才是地狱爬出的恶鬼一般。
“我叫腾。”在吸完最后一只乌鸦之后,腾如此平静地自我介绍道,“我能吞噬一切真魂以及主神。”
“哈,这怎么可能!你…你骗人。一个人只能有一个真魂。肉体一次也只能接受一个主神附身。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吞噬真魂及主神。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自己的真魂早就被撕扯滞尽了吧。”乌铭鼎竭力露出不屑的表情辩驳道。毫无疑问,腾的话彻底推翻了萨满的常识。事实上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也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
“那是因为我这里是空的哦。”少女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头一次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月光静静地撒在她的身上勾勒一出一圈柔和的光晕,仿佛传说中来自仙境的精灵。
然而无论如何努力,透过那双冰冷的眼睛乌铭鼎所能看到的只有无尽的黑暗。甚至连少女的身形也开始变得逐渐模糊,晃若一个巨大的黑色怪物正狰狞着朝他吞噬而来。如果现在有面镜子的话乌铭鼎一定会发现自己眼下扭曲的表情同那些被他逼入绝境的少女没两样。但此时的他根本没有时间却考虑那些问题。源自本能的恐惧让他无法再迈动脚步。是的,从一开始就被拿捏住心理的并非对面的腾。而是乌铭鼎本人。他那恃强凌弱的本性早已被腾窥探得一清二楚,并用更为强大更为黑暗的力量彻底击碎!
终于绝望之极的乌铭鼎挣扎着大吼了一声道,“邪魔歪道!天门地门全打开,萨满信徒请神来,古尔塔神快快现身来!”
刹那间寂静的林子里又冒出的大量鸦群。不过这一次鸦群并没有直接去袭击腾,而是一拥而上将乌铭鼎包裹在了中间。涌动着的黑色波不一会就与乌铭鼎同化成了一只巨大的乌鸦……
伍卓阳不清楚自己已经在林子里绕了第几圈了。不仅放眼看去四周都是雷同的景象,就连他一直仰仗的触感也派不上用处。毕竟林子里弥漫着诡异而又混乱的魂气,伍卓阳的对魂气的敏感反倒是为他凭添了不少困扰。
“早知如此,刚才真应该把安姐的那个香炉带在身边才是。”伍卓阳长叹一声站在原地环视了一下周边。忽然间一股强烈涌动的魂气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是…”怀揣着疑问的伍卓阳寻着那股魂气所来的方向一路追踪而去。越接近源头他脚下的步子也就迈得越快。此时的伍卓阳已然能判断出那股熟悉的魂气属于谁了。然后在下一刻他如愿以尝地看见树林的深处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腾,是你吗?”
“你怎么来了?”少女用她一惯淡然的口吻反问道。
“啊,我是想来帮你忙的。”想到自己刚才在林子里直绕圈子的傻样,伍卓阳不好意思地扰了扰头。
“帮我忙?”腾侧了侧脑袋,显然她不怎么能理解伍卓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更不明白他能帮自己什么忙。
少女迷惑的模样让伍卓阳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烧。他也知道凭自己这会儿的模样一定很愚蠢。不听安姐的劝告,只凭一腔激情楞头楞脑地就闯进了这片未知的区域。可要是让伍卓阳再选一次的话,他想自己依旧还是会追过来的。不为别的,只因为心里的声音告诉他不能让那个叫腾的女孩陷入危险之中。说是心的羁绊或许有点俗。但这就是伍卓阳的感觉。正是这种感觉让他那日在黑瞎子沟鬼使神差般地被眼前这个少女所吸引,正是这种感觉让他在Q市中心医院选择了相信腾,也正是这种感觉让此刻的他毫不犹豫地一路追踪而来。然而不善言语的伍卓阳并没有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而是慌忙地转换了话题问道,“那个…先别管这些了。乌铭鼎呢?让他跑了吗?”
“他啊,在后面。”腾回头指了指身后的一个黑影。
顺着腾指的方向伍卓阳看到了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乌铭鼎。原本旨高气昂的眼睛此时已毫无生气,就想偶人的玻璃眼珠一般怔怔地盯着夜空。没有魂气。眼前这个人的身上已经没有魂气存在了。这,这是腾做的吗?伍卓阳不由想起了那日在Q市中心医院遭遇的那些活死人。那些早已丧失意识,只靠魔蜂控制的植物人在被腾切断魔蜂之后,也像这样成了一具具丧失魂气的空壳。倒抽了一口冷气的伍卓阳忍不住问道:“他怎么了?”
“被解决了。”腾平静地答道,就好象身后的那人已经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哎?”伍卓阳回头看了看身旁的少女。忽然一道黑影从他俩的头顶掠过。腾警惕地抬起头凝视着夜空呢喃道:“是昆哲勒吗?”
“什么是昆哲勒啊?”伍卓阳也跟着抬头张望起来,只可惜此刻布满繁星的夜空中已空无一物。
“那是九色鸟。是能不断变化颜色的神鸟。”腾说到这里对着天空弯起了嘴角,“乌西哈可真是惊喜不断地百宝箱啊。”
青色的大鸟穿过月色清朗的夜空,最终盘旋着降落在Q市一幢高楼的天台上,转眼就幻化成了一个头带白色面具的黑衣男子。在天台的另一头伫立着数道黑影。同青鸟男一样这些人也戴着白色的面具身穿黑色长袍。照说如此多的面具同时出现在月色下本该十分招摇才是。但这些人的存在感却十分稀薄,仿佛随时都能隐入夜色化入夜风一般。然而在此众多黑影之中有一道拥有红色短发的身影却颇为惹眼。从身形上来看应该是个十几岁的少女,站在黑影中间架势俨然是一个领导者。这不,青鸟男才完成变身,红发少女便开口问道,“柳神妈妈降临了吗?”
“已经成功附身。不过柳星使佛托现在在协会的手里,古尔塔也被协会的人打败了。”青鸟男恭敬地报告道。
“协会走狗的鼻子还真灵敏呢。”听完报告的红发少女发出一声轻笑,丝毫没将乌铭鼎失败放在心上。不过她身后的黑影们似乎并不如此乐观。只听其中一人不满地抱怨说,“乌铭鼎那家伙做事一向不知节制。早知如此当初根本就不该派他去接手这项任务。现在他不仅惹来了协会的注意,还让刚刚附身的柳星使落入协会的监视之中。更何况他本人也被打败,白白浪费了组织好不容易请来的古尔塔神。”
“米亚卡请用主神来称呼自己的同伴。乌铭鼎的失败固然令人遗憾,不过适合古尔塔神的‘卓力克’(替身之意)还是有的。这一点用不着你操心。”一眼看穿对方心思的红发少女冷冷地发出了警告。
“啊~对不起,兴克里大人。”黑影连忙缩了缩脖子。
“可是兴克里大人,古尔塔已经被协会的人吞噬了。”青鸟男忽然插口道。
“什么?这怎么可能!”
“昆哲勒你该不是眼花了吧!人类怎么可能吞噬神灵。”
“是啊。这也太夸张了吧!”
青鸟男的一席话立即在黑影中间引起了一阵骚动与质疑。看上去这里大多数人同乌铭鼎一样,不相信这世界上存在有能吞噬神灵的“人”。但青鸟男本人却不为所动地对着红发少女强调道:“兴克里大人,虽然为了不引起协会方面的注意我当时没有接近他们。不过我还是亲眼看到那个为协会做事的女孩吞噬了古尔塔神。不,不仅是古尔塔神,我想当时就连乌铭鼎自己的真魂也被对方一同吞噬了。而对方看上去似乎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而已。这真是很稀有的能力,希望组织能予以重视。”
红发少女盯着被称为昆哲勒的青鸟男看了一会,隔着面具并不清楚她此刻的表情究竟如何。不过红发少女最终还是接受了昆哲勒的说法,点了点头道:“我会将此事禀告嘎思哈大人的。不过古尔塔神的事可以先放一放。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同柳星使佛托联系上。”
“但是柳星使佛托已经在协会控制下了。我们想要接近她恐怕不容易吧。”昆哲勒不无担忧地说道。
“这一点用不着担心。她体内的佛托神会告诉她谁才是她真正的同伴。”背对着一轮圆月红发少女自信地说道。